第二十一章


    如果让吴隼选择一种器物来形容桑晚榆，那她会说，她像一块成色上好的玉。


    温润、清和、锋芒内化、又智慧得让人忽视不得。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非文学专业出身的作者，经历过怎样的人生，才会对这世间，有这样温柔又通透的见解。


    这年头，每本书要想成功出版，都必须经过内部提案，提案通过了，才有出版成书的可能，《旗帜》和《脊梁》也不例外。


    吴隼还记得，当年，她在提案会上说了一句话。她说：看到她的文字，会很想爱这个世界。


    但现在，她想说：看到她的文字，没有人会不爱她。


    “知道我为什么敢找你倾诉吗？”吴隼望着眼前的苍茫夜色，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桑晚榆思索片刻，答：“因为我陌生？”


    她们之间，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没有现实生活的交叠，相对来说，界限分明，所以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忌惮后果。


    “不，”吴隼否定道，“因为你，从不怠慢软弱。”


    桑晚榆闻言，淡淡一笑，回她：“何必一直坚强？”


    她话里的反问自然至极，吴隼听到，有些释然地笑了笑。


    关于书的进度，两人在刚才的饭桌上已经聊得差不多，吴隼此次过来也不是为了催稿，只是想大概了解一下进度。


    知道明天桑晚榆还要上班，吴隼自然没有强求让她陪着，而是问了她临川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她明天想去逛逛，桑晚榆除了向她推荐那几个热门景点，还给她推荐了云和镇：“那里有一大片海棠林，不巧的是，现在已经深秋，海棠已经落了，下次，你找个春天来，那片片海棠连成一片，可好看了，不过，现在过去可以看看红枫，顺便品尝一下农家菜。”


    吴隼欣然记下她的建议。


    翌日，桑晚榆照常上班，处理完例行工作，中午她和同事一起去食堂吃了个简餐，吃完饭回办公室的路上，目光无意一扫，却看到了一个熟悉但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于是，桑晚榆叫住他：“肖融，你怎么在这儿？”


    肖融面露疑惑，抬手挠了挠头：“啊？我不在这儿我应该在哪儿啊。”


    桑晚榆问他：“你没跟贺轻舟回京溪吗？”


    肖融：“回京溪？我也想回啊，但不行啊，关于木塔的修复意见书还没完成，我得盯着这边的工作，这不，我过来送文件的。”


    桑晚榆听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回到办公室，桑晚榆拿出手机，开始质问某人：【贺轻舟。】


    因工作繁忙，贺轻舟这会儿才吃上饭，不过，看到她的消息，他瞬间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回复道：【嗯？】


    桑晚榆：【我刚才碰到肖融了。】


    贺轻舟：【建议你在追我的时候，不要总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


    桑晚榆自动略过他这句话，控诉道：【你骗我。】


    贺轻舟没反驳：【嗯。】


    桑晚榆：“？”


    这人怎么骗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贺轻舟：【知道我骗你，是更喜欢我了，还是更有愧于我了？】


    看到他发来的这句话，桑晚榆莫名感觉，心像被挠了一下似的，酥酥麻麻的。


    以至于，她稍微过了会儿，才回：【都有。】


    贺轻舟：【很好，都是我想要的结果。】


    桑晚榆：“......”


    今天是个大晴天，京溪和临川都是万里无云，阳光普照。


    贺轻舟抬眸，看着窗外那盏同样照在她身上的太阳，无声地笑了一下。


    -


    桑晚榆本以为吴隼好不容易来一次临川，肯定会在这里多待两天，结果，快下班的时候收到她的消息，说因为工作原因她买了今晚的机票回去，桑晚榆看了眼她航班的时间，觉得两人时间能合的上，便开车把她送到了机场。


    谁曾想，就是这一送，让她在机场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褚尚谋。


    褚尚谋是桑晚榆的中学同学，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不叫这个名字，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他转学去了外地。


    前不久，因为农业交流平台的项目，他作为BP科技公司的执行总裁，两个人再次碰面。


    得知她是来送人之后，褚尚谋很主动地问了句：“方便载我一程吗？”


    桑晚榆思索片刻后，笑着说：“当然。”


    路上，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褚尚谋果然问起了她有关那个项目的事情：“听说，至臻科技也想参与这个项目？”


    “你消息还挺灵通。”桑晚榆耐心解释道，“我们有业绩压力，政府也有财政压力，肯定要看成本收益比，BP公司我们真不一定请得起，自然要多对比对比。”


    “看在我们是老同学的份上，我保证，给你们一个物美价廉的价格。”


    “恕我直言，”桑晚榆自然而然地放出诱饵，“这个项目，短时间内很难变现。”


    “我们看中的是未来的发展空间，我们想将它做成标杆项目，所以，还请老同学多多美言。”


    桑晚榆没再多聊：“放心，我会在会议上转达。”


    将他送至目的地后，桑晚榆给沈清浊去了个电话。


    沈清浊听完她的分析，沉默片刻，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应该从源头掐断，还是让它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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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桑晚榆想了想，没给答案。


    这问题，不管问谁，都不敢给出个万无一失的答案。


    毕竟，风险程度不一样，斩草除根程度也不一样。


    -


    时间一晃，又是一轮昼夜。


    这天，工作结束后，桑晚榆便开车回了家，洗过澡没什么事，她便拿出电脑，继续《步履》的撰写。


    写到中途，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人叫她的名字。


    只不过，这一声转瞬即逝，她听得没那么真切，但她就是感觉，像是贺轻舟在叫她。


    难道是他提前一天回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桑晚榆赶紧起身跑到阳台，手肘撑在露台上往下看，却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抬眸处，无边夜幕之上，嵌着点点繁星。


    虽然没看到人有些失落，但该说不说，今天这天空还挺好看的。


    于是，桑晚榆便站在那里，想着看一会儿。


    结果，没看多久，就又听到有人叫她：“晚榆。”


    这次，换了个声音，但终于不再是错觉。


    她一低头，就看到周涵正站在家门口，一脸激动地朝她挥着手：“盼达溜达到家门口了，你要下来看看它吗？”


    盼达是胡同里的一只流浪猫，刚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又瘦又脏，看着格外可怜，但现在，它已经被一条街的人养得白白胖胖，格外讨喜，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只猫行踪极为不定，什么时候出现全凭缘分。


    所以，桑晚榆听到盼达来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大声应道：“要要要！我马上就下来啊，你先帮我用火腿肠先诱惑它几分钟，别让它跑了。”


    说完，匆匆换好鞋，扭动门把手，一心就想往外跑。


    结果，一打开门，她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刚才以为错听的人，像魔法般，出现在了她眼前。


    夜里寒气重，他穿了一件黑色冲锋衣，肩宽腿长，身型轮廓流畅又挺括。


    临川今日一直天晴，京溪城却在黄昏时分起了一阵不小的风，还夹杂着丝丝细雨，他风尘仆仆的赶来，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几缕凉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深情炙热。


    月光从窗外落进来，照在他肤白如瓷的脸上，像是覆了浅浅的一层薄霜，凌厉的眉峰和挺拔的鼻梁，让他的脸部线条更显深邃分明。


    她刚才亲自出谋划策，想要用美食诱惑盼达猫，而现在，位置互换——


    她钦点的乖猫猫，就这样用皮囊将她诱惑。


    他这张脸是没有任何预兆，径直出现在她面前的，这画面实在是太具冲击性，因此，桑晚榆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一句：


    “你帅我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