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边，二十六支烟火齐响，绽放声响彻天际，震耳欲聋。


    烟火映亮的画面，更是绚烂夺目，美不胜收。


    此刻，所有人都在向上看，她却满心满眼，都是他踏夜色朝她跑来的身影。


    光影糅合间，他被光线勾勒出的五官轮廓，清晰立体，沉默英俊。


    那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箍在她身侧，像是为她营造出了一个安全港湾，管他外界如何纷扰，这里无风无雨，无悲无伤。


    她一低眸，鼻息间全是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沁人心脾，温柔入骨。


    桑晚榆落在这片港湾里，半仰着头看他，本想从中看出几分笑意和紧张，可他的神情除却严肃，更多的便是担忧。


    也是在这个时刻，桑晚榆敏锐地察觉到，他护住了她半个身子的手臂，正在轻微的颤抖。


    这一幕，尚且还能让她理解，还能让她在心中解读为：原来再厉害、再稳操胜券的人，在告白时也会紧张。


    可是，看到他湿润的眼眶，桑晚榆心中却起了疑惑。


    又确认了一下，桑晚榆才保证自己没有看错：他眼中凝着的，确实是泪。


    “你怎么......”凝神疑惑间，他为她搭建的第二道防线终于在此刻奏效。


    若说他的双手和耳语是第一道防线，他下楼梯时给肖融打的电话便是第二道。


    一番温柔告白后，停止烟火放映的命令也终于抵达，刹那间，耳边暂静，只留下还未散尽的烟火，摇摇悬着，无声绚烂在天际。


    贺轻舟趁着空隙，赶紧把桑晚榆带走。


    或许命运的每一步都有定数，例如此刻，多感谢他刚才自己泊车，让他不需要询问，便在最短的时间走到了停车位。


    很快，一辆黑色的宾利添越，逆着前来观看烟火的车流方向，快速驶离。


    两人从热闹盛大的现场，转移至安静密闭的车厢。


    可气氛越是安静，他刚才的那句“我爱你”，就越是清晰。


    如同卡了壳的磁带，嵌套在回忆的锯齿，在她心中无限回放。


    每回放多一次，她数年来的辛苦与疼痛，就减少一分。


    至于贺轻舟，他一心只想要快点带她回家，因此目光专注地看着前路，加大油门将车速提高。


    天上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以至于，刚才的飘雪，短暂梦幻得像是一场梦，在他完成告白之后，便悄然离场。


    抬眸处，宽阔平坦的柏油路上，只有路灯照亮。


    桑晚榆数路灯数的无聊，便收回目光，侧眸看向他。


    窗外露了几许光进来，路灯映照下的他，眉峰精致，鼻梁高挺，微微泛红的鼻尖，将他冷白的肤色衬托得更加清冷。


    发现自己很容易被他的皮囊所惑之后，桑晚榆又刻意别开了自己的目光，找补了个话题，轻声问他：“我们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贺轻舟没打算向她追问刚才那通电话的实情，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情绪，顺势说了句：“我害羞。”


    桑晚榆：“............”


    于是，车厢复又陷入沉默。


    两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在各自的事业领域都是绝对的佼佼者，但此刻，面对这番姗姗来迟的告白，两个人都有些笨拙地，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看他没太多说话的欲望，桑晚榆索性不再言语，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刚才的无人机表演实在是太过惊艳，她明显是没有看够，想要重温，再加上，现在的社交媒体这么发达，所以肯定会有人拍下来放在网上。


    她预想的没有错，点开软件，推送给她的第一个视频便是今晚的无人机表演。


    图片的拍摄者应该是位专业人士，用的也是专业设备，构图精巧，光线处理格外成熟，一张张照片翻过去，逼真得如同在现场的实景观看。


    只不过，看到最后一张时，桑晚榆忍不住顿了下眸，她本以为，她看到的会是那两行字，结果，视频的最后一张照片，却是一幅烟火盛放图。


    苍穹之下，数十发烟火齐发，本就足够光彩耀眼，被粼粼湖面一倒映，瞬间成就双重美感。


    看到这张图，桑晚榆在心中回忆了番，好像刚才的那幕场景里，确实有一些瞬间，落入她眼中的风景明亮了不止一个度。


    只不过，她当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没来得及关注外界。


    事到如今，她只好找身边人确认：“刚才，湖对岸放烟火了吗？”


    贺轻舟听了，避重就轻道：“不知道，刚才只顾着跟你告白了，太紧张，没注意看。”


    桑晚榆：“......哦。”


    她想着，烟火应该不是他设计的，他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毕竟，烟火不像无人机，设计有那么多的可操作性。


    只不过，意识到刚才可能放了烟火之后，她突然，后背一阵发凉，但很快，她又将自己恐惧的心情平复了下去，因为她好像并没有听到放烟火的声音。


    现在的她，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满心满眼都是有关幸福的回忆。


    而现在，为她创造幸福的人就在身边。


    车里温度暖、歌声慢，车外路灯明、小雪停，一切都是那样圆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一低眸，就看到他质感上乘的西裤上，左膝处沾染了灰尘。


    毫无疑问，肯定是刚才跌倒时蹭上的。


    路边，鳞次栉比的商铺一个个闪过去，终于，一个熟悉招牌映入眼帘，桑晚榆看到，轻声开口：“前面便利店停一下，我去买瓶水。”


    贺轻舟：“车里有水，就在你手边。”


    桑晚榆：“.......我又改变主意，想喝酸奶了。”


    心上人提了要求，他怎么舍得不满足，于是，打开右转向灯，将车子驶入了辅路，到达便利店之后，贺轻舟解开安全带，对她说：“外面冷，你在车里等着，我去买。”


    她很少喝酸奶，所以贺轻舟并不知道她喜欢的牌子和口味，因此，走到冷柜前，他便想着开个视频问她想要喝哪个，结果，还没等拨出去，就看到桑晚榆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贺轻舟：“不是让你在车里等着么，你怎么下来了？”


    桑晚榆：“买东西。”


    贺轻舟这才看到，她手里拿了碘伏和棉签。


    至于给谁买的，不言而喻。


    只不过，等两个人到了家，桑晚榆没有丝毫给他的打算。


    迈过楼梯最后一阶，贺轻舟终于开口问：“这些不是给我买的吗？”


    桑晚榆点头：“是。”


    贺轻舟：“那怎么还不给我？”


    桑晚榆：“你换过睡衣过来找我，我给你涂。”


    贺轻舟：“......”


    虽然刚才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但贺轻舟能感受到，他磕碰到的物品有些尖锐，因此预感伤口处不会太好看，怕吓到她，也怕她担心，贺轻舟没答应，抬手示意她把东西递过来：“没事，我自己来。”


    桑晚榆听了，也没客气，径直把东西递了过去。


    贺轻舟这边刚想接过，就听到她说：“对了，既然你连这种事都不想让我做，那我明天就搬走吧。”


    贺轻舟：“............”


    听到这话，他那手就跟上了封印一样，根本不敢动。


    偏偏桑晚榆还往他手中递：“快拿着呗。”


    贺轻舟赶紧收回手，生怕接过：“......知道了，我换个衣服就过来。”


    等他转身，桑晚榆又看着他的背影，叮嘱了句：“别想着自己预处理，我会倒计时，你动作太慢的话，我就先收拾明天的行李了。”


    贺轻舟：“......知道了。”


    虽说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但不得不说，某人的妻管严属性已初见端倪。


    看他进去，桑晚榆才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打开门，一股舒泰的暖意瞬间便涌了过来，她这才意识到，她原来已经离开了这么久。


    打开灯后，她又一眼看到，那个粉嘟嘟的“舟舟宝贝”，正笑着坐在沙发上，乖巧得等她。


    这一刻，桑晚榆忽然有些明白周涵说的那种“忙碌一天看到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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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觉得心安”是什么感觉了。


    看到这里，她没忍住，抱起来，和她的“舟舟宝贝”贴了贴。


    贺轻舟就是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他刚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家居服，气质尤为清冷干净。


    看到人，桑晚榆赶紧把手里的娃娃放下，示意他坐：“你坐在这儿，我给你上药。”


    贺轻舟听话，在她旁边坐下。


    他坐好后，桑晚榆微微躬身，将他的裤脚撩起，很快，便于他修长白皙的小腿上，看到了一条长长的血迹，膝盖处，则是一个不算浅的伤口。


    看到这儿，她控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赶紧拿出棉签给他清理。


    清理过程中，她忍不住回想起他的这一路：先是牵着她的手奔跑到停车地，然后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对了，中间还下来了一趟，这么长时间，却一声不吭，桑晚榆觉得他可真能忍。


    “疼不疼？”温暖柔和的光线里，她的睫毛长长的垂着，言语间满是心疼的问。


    贺轻舟想说，不疼。


    这点疼跟她遭受的疼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他不想追问残酷诱因，但因情陷回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你疼不疼？”


    桑晚榆听了，轻轻抬眸，茫然地看向他：“嗯？”


    看她惶惑，贺轻舟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我是问，天这么冷，你刚才跑那么快，肚子疼不疼？”


    桑晚榆摇摇头，说：“不疼。”


    她处理伤口的动作专业又快速，很快便给他包扎好了：“可以了。”


    她目光认真，声音温柔，轻而易举的，便在他心中掀起了一场名为情欲的风。


    另一股，则是她刚才贴着“舟舟宝贝”的嫉妒之风，除他之外没人知道，刚才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她那个贴贴，真的像是一个亲亲。


    这两股风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心脏，成为忠于自我的风暴地。


    于是，在她起身那一刻，贺轻舟直接托住她的腰往怀里一抱，然后，扶着她的后颈，吻了上去。


    他的吻，像刚才为那句“我爱你”而专程降落的绵绵细雪，虽有凉意，却温柔缠绵。


    室内暖风乍起，他的舌尖轻轻一探，便抵达了她的柔软。


    她轻轻闭着眼睛，迎合着他的入侵，本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经验生涩，却不曾想，爱向来让人无师自通，她在他的温柔攻势下，很快变得情动。


    后来，等他见好就收，她选择埋首在他胸前，不做言语。


    看这会儿终于轮到她害羞，他忽然就笑了，叫她：“桑晚榆。”


    她声音轻轻地应：“嗯。”


    他问：“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闻言，她睫毛一颤。


    某个人生节点之后，她的人生好像被宏大叙事填满，这样的小确幸，难以触及。


    而如今，兜兜转转，上天终于让他们再次相遇。


    只不过，他这时候再问这个问题，多少显得多此一举。


    于是，桑晚榆轻轻眨了下眼睛，忍着笑意，控诉他的不是：“哪有人先亲再问的？”


    贺轻舟也随着她笑：“怕你拒绝，所以先斩后奏。”


    桑晚榆跟他抬杠：“你怎么不说先下手为强。”


    他顺竿子就往上爬：“不敢，咱家你最强。”


    柔和灯光下，他笑得肆意又英俊，桑晚榆心中一动，一抬手，忽然就抱住了他。


    看她主动投怀送抱，他心思一暖，无声将她搂得更紧。


    不知道两个人抱了多久，也不知道时针转了几分，他忽然听到她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了句：“我也是。”


    听起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贺轻舟却瞬间明了，她回应的是什么。


    于是，便没轻易放过她，而是继续追问道。


    “你也是什么，说清楚。”


    “不说。”


    “说不说？”


    “不说。”


    “怎样才能说。”


    “你先跟我说。”


    “我爱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