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二节《潮神》——
作品:《全景伍子胥》 宋都西门打开,有六十四人组成的仪仗队,举着彩旗,奏着乐曲,缓缓地步出城门,接着出来的是牵着披着红布三牲的壮汉武士,后面是执着斧钺的虎贲队。宋国大臣也乘车出了城门。
荀罃见到宋左师向戌连忙喊道:“向戌大夫——”
向戌听到喊声很吃惊:“是荀罃大人,何事?”
荀罃拱手道:“楚国人马乱糟糟的,又是舞旗,又是擂鼓。赵武担心会发生意外,令我前来告诉左师大人,今日的签盟仪式改天举行,不知阁下可否允许,并把晋国的意思通知楚国?”
向戌:“晋、楚两国能够赴宋国参加弭兵大会,本身就是怀着诚意而来。楚方舞旗擂鼓想必是高兴而欢呼,赵武怕是多心了?”
荀罃:“不!左师大人,楚国的这种方式,明显带有挑衅的意味,晋国不能不感到担心!”
向戌:“既然赵将军要停止今日的签盟仪式,哪么明日辛已日也是黄道吉日,可否举行?”
荀罃:“听凭向戌大夫的安排!”
向戌:“好吧!我这就去通知楚国。”
荀罃揖手道:“谢向戍大夫周旋!”
宋国左师向戌乘车离开队伍朝右边楚方阵容驶去。旗牌官对仪仗队高喊:“前队停下!回朝——”
深夜,楚国大帐内。
令尹屈建对公子黑肱说:“鄂君,今日赵武临时改变主意,使本因在今日举行的签盟仪式改在明日举行,我看这里面恐怕有诈?”
公子黑肱不相信的:“不可能吧?”
屈建:“完全可能!决定了的日期临时改变,没有重大的事情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因此,我们明天参加大会,必须通知全营暗藏兵刃,以备万一。”
公子黑肱点点头:“行!”
这时,站在帐外的伯郤宛悄悄地溜出大帐,朝西边的帐篷奔去。他来到太宰伯州犁的帐前喊道:“父亲——”
伯州犁走出帐外问道:“子恶,何事?”
伯郤宛:“父亲,令尹屈建命令全营上下明日暗藏兵刃,以备不测!”
伯州犁:“有这等事?走——”
伯州犁同伯郤宛来到大帐。伯州犁气势汹汹的对令尹屈建吼道:“是你命令全营暗藏兵刃?”
屈建瞪了伯州犁一眼,反问道:“怎么,不行?”
太宰伯州犁:“明日是什么日子?是一次和平的大会,怎么能心怀叵测呢?”
屈建:“本来我们可以不这么做,但现在的形势起了变化,采取这种办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伯州犁何必大惊小怪呢?”
伯州犁:“我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签订‘非战公约’,使两国不再发生战争,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要珍惜这一切!”
屈建:“可赵武竟敢妄自尊大,临时改变日期。我想赵武可能隐藏着某种阴谋,如果这样,我们有备无患,可以即刻作出反应,以维护我们的王权!”
伯州犁:“集合了天下诸侯和大臣在这里开会,可你们却在这里互相猜疑,这简直不成体统!各诸侯指望着楚国立信于天下,所以才纷纷前来听从我楚国的号令。假如我们此次不讲信义,在行动上运用诈术,就等于自动放弃号令诸侯的权利,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屈建反驳道:“晋、楚两国互不信任久矣,遇事完全靠利益关系而定。因此要达到我们的愿望,就顾及不了什么信义!”
伯州犁:“令尹大人的话,是准备把我们楚国再次推向战争的边缘,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托词。我虽然职位低下,也不能眼看大家误入歧途,使得将要完成的晋楚和谈发生变化!”
屈建:“伯大人巧舌如簧,我也说不过你。我想明日早上请大司马蒍掩、左司马伍举、公子黑肱,我们五人俯首定夺此事如何?”
伯州犁:“现在月上中天,何必要等到明天呢?”
公子黑肱对伯郤宛说:“去通知大司马蒍掩和左司马伍举,立马过来!”
一会儿,蒍掩和伍举走进帐内,公子黑肱对他们说:“令尹屈建认为晋国有诈,明日应该暗藏兵刃,以备不测。而太宰伯州犁认为明日只在于签订盟约,不应该暗藏兵刃,孰是孰非,请各位俯首定夺!”
屈建对在座的的大臣说:“不同意暗藏兵刃者俯首。”
太宰伯州犁、司马蒍掩赶紧双手撑于地,头伏于手背之上。这边伍举看了看伯、蒍二人也双手撑地,正准备俯首,令尹屈建以目示伍举。伍举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头伏手背之上。屈建见此,气的站起身,边走边说:“好吧,既然你们不听老夫的,那由你们去!由你们去!”
公子黑肱赶紧站起身唤道:“令尹大人!令尹大人!”
伯州犁站起身走出帐外,望着黑夜中屈建离去的背影,对蒍掩、伍举说:“令尹就快要死了,时间绝不会超过三年!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背信弃义,难道这种欲望能得到满足吗?一个人有了计划才发表言论,有了言论才有信义,有了信义才能达到愿望,要具备这种条件才会安全。如今令尹即丧失了信义,又怎能等到三年呢?”
大司马蒍掩、左司马伍举都默不作声。伯州犁叹了一口气,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蒍掩对伍举说:“太宰伯州犁的诅咒也太凶残了,不管怎样子木终归是楚国的令尹。他这么说无非是打击别人,而抬高自己,将来恐怕也难有好下场!”
伍举:“看来伯大人很有心计,他的每一句话都入木三分,令人毛发悚然!”
蒍掩:“你才了解啊?”
伍举木楞的看着大司马蒍掩……
翌日,西门广场,旌旗飞扬,号角齐鸣。广场中央的土坛上铺上了红色的地毯。土坛上放置了供案,供案上摆着盛装三牲的大托盘。一只司母鼎里插满了香烛,香烛点燃的青烟袅袅升腾。供案后面悬挂一面大纛——宋,大纛的两旁竖着晋、楚和各诸侯国的旗帜。
一辆敞篷君辇在十六名宫女的引导下,朝红地毯驶来。宋平公步下车,踏上红地毯,沿阶而上。
左师向戌见一切准备就绪,对坛下两边的诸侯国喊道:“弭兵大会现在开始,请诸侯国代表登台!”
左边的楚公子黑肱、屈建率领各属国的代表步出本阵,沿阶而上。
晋国的赵武对荀罃说:“你看屈建趾高气扬的样子,是不是身藏兵刃?”
荀罃怀疑的:“难说!”
赵武:“我担心他们身藏兵刃,叔向大夫你说呢?”
站在赵武身边的羊舌肸说:“不会有什么灾祸发生。因为就连一般的平民一旦背信弃义,都会招到人们的唾弃,何况是名声显赫的大臣。作出背信弃义的事,必然会招致失败。阁下请别担心,这次大会是以信义号召天下诸侯,失去信义一定得不到诸侯的拥护,私自作出的决定,又怎能危害到我们呢?倘若真的发生变故,我们也可以进入宋都,实在不行,我们每一人都可以拼死一战,阁下又何必恐惧呢?况且事情也不至于坏到那种程度,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公开加害我们,而我们晋国各方面都优于他们,所以这些都是不足以担忧的!”
赵武:“叔向大夫的话太好啦!那我们过去吧!”
晋国的各属国代表随着赵武朝土坛走去。
晋、楚及各属国的代表分立土坛两边。宋左师向戌见各代表列班就绪,拱手道:“请属于晋、楚两国的大臣相互见面!”
这时,秦国公子针出列说:“慢,如此见面,我秦国岂不似如藩属国?”
向戌:“秦为大国,以大国礼相见!”
秦公子针:“晋的属国有鲁、卫等国。他们是一般的诸侯国,我秦国与之相见,岂不失掉大国尊严?”
向戌一时语塞:“那……怎么办?”
秦公子针:“秦国作为上宾,应邀出席这次弭兵大会,完全是为了助兴而来,如果把秦国和其它属国等同起来,岂不是小觑秦国,而好大晋楚两国?”
齐国大夫庆封也出列说:“秦国作为上宾,而我齐国也是上宾之列。如此见面,我齐国也断然不能应允。晋、楚、齐、秦都是霸主之一,其地位同在仲伯之间,谁也不能号令谁。宋左师向戌如此安排,岂不损我齐秦于诸侯之间?我齐国焉能答应?”
向戌诚恳的说:“二位大夫所言极是,是向戌考虑不周,容我与晋楚代表商量如何?”
庆封傲慢地说:“齐国乃泱泱大国,受拜可以,却没有参拜别国的道理!”
站在台下的伯州犁对伍举说:“齐国庆封傲慢无礼,将来必定枭首市曹!”
伍举:“口出狂言而不知收敛——凶兆!”
向戌与屈建嘀咕了几句后,又走到赵武跟前说了几句,然后转而对公子针和庆封说:“齐、秦为大国,可享晋、楚之礼。齐国拜会楚国,秦国拜会晋国,其他属国改于朝见两国如何?”
公子针:“这还差不多!”说着退与左侧。
庆封却说:“不知礼,而要以礼见之,可笑!可笑!”
宋向戌一阵怒容,司城子罕劝道:“左师大人,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向戌昂起头对与会者宣道:“见面仪式开始!代表参见东道主——宋平公!”
各代表向宋平公跪拜,顿首。
向戌:“晋、楚、齐、秦互拜!”
赵武、荀罃与公子黑肱、屈建互拜后,又与秦公子针稽首。公子黑肱、屈建与齐庆封稽首。
向戍:“晋、楚附庸国朝见南北盟主和齐、秦两大国!”
鲁、卫、郑、邾、莒、滕、薛的代表一一拜过楚、秦;晋、齐同样接受蔡、陈、徐、许、胡、沈、顿、随的朝见。
向戌高声喊道:“见面仪式完毕,现在宣读‘非战公约’!”
宋司城子罕手捧黄绫,展开宣道:“奉天承运,非战公约:自周襄王二十年,晋楚城濮之战(现山东鄄城县东南)始,相焦八十九年之久矣。中原一片焦土,江汉一泓血水。民之流离。灵之涂炭,撼上天神悲,动地下鬼泣。我宋国承文王之德,秉武王之志,南北奔走,勤勉斡旋,终感动上苍,以报人愿。今日宋都西门盛会,晋楚两霸携手,诸侯连襟。幸哉!幸哉!化干戈为玉帛,弭兵载櫜,安居乐业,平享大康。以此为鉴,不得违也!呜呼!诸侯协约,三世而循也!周灵王二十六年七月辛已日。钦此!”
宋左师向戌等司城宣读完后,对代表说:“诸位大臣都听清楚啦,准备歃血为盟!宰杀三牲——”
二个彪形大汉牵着一头大水牛走进场内,其中一个朝土坛抱拳拱手后,转身抓住水牛双角,一个抱摔,水牛被撂倒,另一个壮汉手持尖刀,刷的一下刺进牛脖子,一道血柱喷射出来,典仪官用金瓯迅速接上牛血,然后端到供案上,牛头也被大汉割下送到供案托盘上。紧接着他们又杀了一匹马,一头猪,马头猪头同样盛放在供案上,摆齐了三牲。
向戌:“请盟主歃血!”
这时,楚国令尹屈建,晋国上卿赵武走到供案前,同时抬手欲端金爵。两人看到对方的举动,都犹豫了一下。赵武说:“昔我先君晋文公,受王命于践土,(现河南原阳县西)绥服四方,长盟于华夏。汝怎能站在晋国的前面,抢先歃血呢?“
屈建:“若论王命,楚国经常得到周天子的惠顾,所以晋楚都处于同等地位,何况晋主盟已久,此番合当让我荆楚。假如这次仍以晋为先,便是楚弱于晋,我们楚国就不会参加这次弭兵大会!”
赵武:“我们晋国原本就是盟主,袭承盟主之位理所当然,理应先歃血!”
屈建:“不行!晋楚轮流执盟已久,前有晋文公,后又楚庄王,谁也强不过谁。今日我楚国持盟已定,请赵武让开!”
赵武见屈建满脸赤红,须发喷张,似有一副拼命的样子,惧怕了三分,连唤:“叔向!叔向!”
羊舌肸趋上前:“赵武大人!”
赵武:“你看他,他非要抢先歃血?”
羊舌肸:“谁先歃血都一样。”
赵武:“这怎么行?”
羊舌肸:“主盟是以德威而不是以势力来取得的。假如他们有德,先歃血后,诸侯会拥护,假如他们无德,诸侯会反对。因此阁下只要发扬晋国的德威,根本不必去争盟主而使弭兵不成,对双方不利,不利则用兵,用兵则失信,失信是损失天下之善意矣。阁下就让他们先歃血,譬如替我们先做些小事,这对晋国来说不是也很光荣吗?”
赵武叹了一口气,说:“唉,好吧!屈老夫子,就让你们先歃血,替我们先做些小事!”
屈建端起金爵向全场环视了一下,然后肃穆的祷道:“先王,我子木又为楚国争到了盟主!”说着郑重地饮了一口。
赵武接过金爵也饮了一口。各国诸侯代表陆续上前接过金爵轻呷一口……
伯州犁对楚国大臣说:“出尽了风头,可悲呀——屈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