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二节《潮神》——
作品:《全景伍子胥》 焦家祠堂内。
斗成然展开黄绫,对一身庄户打扮,腰扎布带,跪拜在地的伍奢、伍鸣宣道:“奉天承运,平王诏书。兹有连尹伍奢,满腹经纶,博古通今,曾任学宫中庶士。现擢升其为太子太师,专职授教芈建世子,爵中卿大夫。伍鸣仍官居司败,爵大夫禄。二人接旨后,择日赴任,不得延误。周景王十六年五月戊午日。钦此!”
伍奢、伍鸣高喊:“吾王千秋无疆!”
斗成然:“二位贤卿,不必拘礼,起来吧!不用介绍,子旗托大王恩泽,已官居令尹。现与诸位同朝为官,大家以后同心协力,为昌大我楚国不遗余力!”
伍奢、伍鸣:“不遗余力!”
斗成然:“二位贤卿,我这里还有一道御旨需要宣诏。伍子胥呢?”
伍奢:“他在田里耕地,我叫人去喊他!”
斗成然:“不用,我亲自前去!”
伍奢:“御旨是为伍员拟册的?”
斗成然笑道:“猜得不错!这回伍子胥可是一鸣惊人,权柄与司马相同,参与国事。等会儿宣诏,你们就知道了一切。对了,作为一国之君,景平王却没有一把像样的佩剑,我来之前大王告诉我,楚共王曾赠送过一柄七星龙渊剑给左尹大人。不知此剑随故人而去,还是收藏起来?大王言下之意……”
伍鸣:“景平王究竟是谁?他怎会想起我父亲的随身之物?”
伍奢:“太子芈建的父亲是公子弃疾,想必弃疾就是景平王!”
斗成然站起身:“说的没错!二位好好琢磨大王的话,我去田间找伍子胥!”说完同趋从们走出祠堂。
伍奢问伍鸣:“子襄兄,景平王瞄上了家父的宝剑,现如何是好?”
伍鸣:“看来子胥这个官不好当啊?一方面把子胥拔得高高的,另一方面又要讹诈父亲的宝剑,这哪是封官,纯粹是敲诈勒索?罢罢罢,为了子胥的前程,我们把宝剑献了出去!”
伍奢:“这哪行?宝剑是伍家的传家宝,怎能献了出去?”
伍鸣:“子奢,这回就听我的,家父不是一直盼望子胥有个好前程。如今机会来了,我们怎能吝啬一把青铜宝剑呢?”
伍奢:“子襄兄如此说来,只有失去宝剑,方能换来子胥的前程。好,既然兄长答应,我没意见!子鸡,你回家去把你祖父的七星龙渊剑取来!”
伍之鸡:“是,父亲!”
伍之鸡回家取剑,伍鸣、伍奢走出祠堂。
祠堂外,两棵银杏大树下,锣鼓手正在敲响大鼓和铜钹,唢呐手鼓着腮帮使劲的吹着,锣鼓声、唢呐声引来了焦家族人。大家聚在祠堂前,像过节一样享受这热闹场面。有的人围在竖有大纛的驷马车前,啧啧有声。孩童更是在人堆中来回嬉耍着,凑着热闹。
此刻的斗成然走在了田埂上,后面跟着举着伞盖的趋从。一个趋从往前跑了一阵,然后跳下田埂,对正在扶犁耕田的农夫喊道:“喂,你是伍子胥吗?”
伍员嘴里“吁”了一声,拽停了黄牛,问道:“找我?”
趋从:“是呀,伍子胥!我们令尹大人亲自来田里找你,要为你宣布诏命!”
伍员自语:“令尹大人?诏命?”
趋从:“恭喜你啦,伍将军!”
这时,站在田埂上的斗成然对伍员喊道:“伍子胥,别来无恙!上来吧,有好消息告诉你!”
伍员:“是郊尹大人,失敬失敬!”
趋从纠正道:“是令尹大人!”
斗成然:“我们是不打不相识,这回又要做同僚呐!”
趋从催促道:“伍将军请吧!”
伍员拔起木犁,解下黄牛,牵着黄牛迈上田埂。斗成然对趋从说:“尔等把黄牛牵走,伞盖不要啦,我与子胥有话说。”
趋从牵着耕牛,同收着伞盖的趋从朝前走去。
斗成然边走边问伍员:“子胥,听到了祠堂那边锣鼓喧天吗?”
伍员:“眼下正是耕地播种的季节,我哪有闲工夫去听那锣鼓之声?”
斗成然:“我这次受王命来焦湾宣诏,要恭喜你和
你们全家了!”
“恭喜?”伍员有点怀疑道,然后先拱起双手贺道:“哦,首先要恭贺大人擢升令尹大人!”
斗成然还礼:“同喜同喜!”
伍员:“令尹大人,楚国真变天了?”
斗成然惊道:“你尚不知楚国发生了改朝换代的巨变?”
伍员:“一个农夫只关心地里的庄稼,那知世道变迁?”
斗成然兴奋地:“告诉你蔡公已成为楚国新君,号景平王。我们彻底推翻了楚王虔的暴政,楚初王的庸政。如今大王大封举义旗的臣民,凡立功者均有奖赏。”
伍员:“可我们伍家寸功未立呀,怎么到我家来贺喜?”
斗成然:“伍家乃三代忠良,皆栋梁之才。你父伍奢被大王尊封为太师;你伯父伍鸣官复原职,仍任司败,不值得贺喜吗?”
伍员:“坐享其成,我想未必值得贺喜?”
斗成然:“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哥伍尚从徐随王师回国,本来是与我军决战的,侥幸的是他作为尖头部队,被我军所救,而王师却被吴军全歼。大王不但没有惩处他,反而让他入列司马府为裨将军。”
伍员:“这个消息倒还值得贺喜!”
斗成然:“你被大王破格重用了!这个消息值不值得贺喜?”
伍员:“令尹大人亲自来田头告诉我,我被重用了,恐怕还有其它用意吧?”
斗成然:“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当然!祠堂快到了,我们走!”
祠堂外,敲锣打鼓仍在进行,唢呐之声也吹个不停。瞧热闹的乡民越聚越多。而伍鸣双手捧着一柄七星龙渊剑,恭敬地站在焦家祠堂门口。伍奢侧立在一旁,他们在等待令尹的到来。
伍员陪着斗成然走到祠堂前。他一眼就看到伯父双手捧着的宝剑,心里一下就明白了斗成然的用意。
斗成然走上前,抓起剑鞘,刷的一下,抽出寒光森森的青铜剑。剑身薄而韧,剑刃锋而利;剑柄上镶嵌七颗宝石似北斗七星,又宛如出渊苍龙。斗成然端详着七星龙渊剑,赞叹道:“好剑!真是一把好剑!”
斗成然刚把剑插进剑鞘,伍员一把抓了过来,说:“令尹大人有幸一睹七星龙渊剑,已是大饱眼福。家祖为救共王一命,千里追凶杀逆。共王感其忠勇,方以宝剑赠送。伍家视其为传家宝,而倍加珍惜!伯父,收好!”
伍鸣拿着剑,尴尬看着斗成然。
斗成然若无其事的说:“进祠堂宣诏!”
伍鸣、伍奢、还有伍家男丁,以及女眷们也跟着进了祠堂。斗成然对伍员说:“伍子胥,现在宣诏,按正式仪式请跪于听宣!”
伍员:“令尹大人,子胥乃庶民一个,无须朝堂那般繁文缛节。你照直念就是啰!”
跪于地的伍奢侧头喊道:“跪下!跪下!”
伍员倔犟地:“当年申地会盟,我也不曾下跪过,何况今日我是一介草民?”
斗成然宽容的:“既然伍子胥不跪,那就免了!”说完,展开黄绫宣道:“奉天承运,平王诏书。兹有伍子胥者,文韬武略,冠绝天下。平王车右,惟有拔萃。庄王有屈荡,共王有潘党,康王有冉叔,灵王有囊瓦。胜此大任,唯文武全才伍员也!贤王车右,展现威严,提振国威!现敕封伍子胥为楚国大将军,位典令。统领两广乘兵马,权柄与司马相同。参与国事军政,爵中卿大夫也!为表示平王诚意,特赠送伍子胥将军盔甲一套,越国剑一柄。周景王十六年五月戊午日。钦此!”斗成然收拢御旨对伍员说:“伍大将军,请予接旨,接馈赠!”
斗成然手中拿着锦丝灿烂的御旨,两边趋从手捧着的将军盔甲和越国剑。满祠堂的人眼放豪光,这是何等荣誉?何等的辉煌?伍员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未动身,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伍子胥,一介庶民。何德何能,寸功未立,却享高官厚禄,位极人臣。令尹大人,说吧,有何附着条件?”
斗成然:“谈不上附着条件,一柄七星龙渊剑献给大王即可!”
伍员:“这是大王的意思,还是令尹大人的意思?”
斗成然:“当然是大王的意思
!一柄七星龙渊剑最多值百金,而大王给予你的岂止千金?万金?何况巨大的荣誉,巨大的权利,居高的职位,岂是区区一柄铜剑可比?请掂量掂量子旗说的话?”
伍鸣捧着剑对伍员劝道:“子胥,把剑献了吧?”
堂内一片议论声:“一柄剑算啥?做了大将军,还愁没有好的剑?”
“伍子胥不知怎想的,就为了祖父的一柄剑,连前程都不要了,焦家哪有这样蠢的人?”
嘉应对伍鸣夫人说:“长嫂,你说子胥该不该献剑?看这些人说的多难听?”
长嫂:“都是庄户人家没见过世面,我们还是静观子胥自己怎么决定!”
贾玉娥听到议论对族人忿忿地说:“我郎君做人向来不以高官金钱为目的,我就是欣赏他这一点!”
有妇女讽刺道:“哟,高尚,高尚!”
斗成然催促道:“伍子胥,你接不接旨?时间不早啦,我们还得赶回去!”说完,上前去拿伍鸣手上的剑。
伍员手快,一把抓过宝剑,说:“此剑乃我祖留给我们的唯一的遗产,有它才有念想。对不起啦!我不能以剑换高官,何况我不愿鞍前马后服侍于人,宁可在穷山僻壤做一个农夫!’”
斗成然:“好,有志气!我会如实向大王禀报,伍子胥不愿做大王车右,宁可籍籍无名于乡间鄙壤,伍奢、伍鸣二位贤卿可作个见证。另外,你们二位尽快启程回郢复命。子旗告辞啦!”
伍鸣边送边对斗成然说:“令尹大人,我家侄儿就是一根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他没有冒犯你吧?”
斗成然:“没有!”
伍奢:“令尹大人,子胥不肯干车右,抹了大王面子,也抹了你的面子。在此,伍奢深表歉意!还望大人在大王面前多美言几句!”
斗成然板着脸,说:“我只能实话实说!至于子胥做不做车右与我何干?他不来倒省了我许多麻烦!”
伍鸣、伍奢一听,同时一怔。
伍鸣马上说:“这样说来,令尹大人也不乐意小侄做大王车右?”
斗成然:“这是大王一厢情愿,我只是奉公行事而已!好啦,我上车了!”
伍鸣、伍奢拱手立于一旁,令尹驷马车在趋从的护卫下渐渐远去。
伍鸣等车队走远,然后对伍奢说:“我看这次子胥选择是对的!即使景平王有心栽培子胥,让其做车右,而令尹明显是不让子胥做大将军,所以才以献剑为幌子,阻止子胥成为楚国护国将军!”
伍奢:“是这样!而且我怀疑,大王有没有七星龙渊剑这回事?如果没有,那定是令尹特意安排的这一出戏,就是不让子胥成行。而且他们知道,子胥忠厚耿直,为了家父这柄荣誉之剑,宁可错失大好前程,也不会踏入朝堂一步!”
伍鸣:“阴险啊!一个本该有出头之日的青年,一下就被这些奸佞之徒给扼杀掉了,怪可惜的!”
伍奢:“权柄与司马相同,参与国事军政。这不是与令尹匹敌吗?他子旗岂能容之?这个官不当也罢,免去了诸多是是非非。”
伍鸣:“走,我们安慰安慰子胥去!”
两人一走进祠堂,焦家族人已基本散尽,剩下的都是伍家人。只见伍员跪于大堂焦氏宗亲灵位之下,伍之鸡托着七星龙渊剑站在一旁。
伍奢上前问道:“子胥怎么跪在这里?”
伍之鸡:“二哥心里难受,让他在此安静一下吧!有一件事我现在不得不说。”
伍员欲阻止:“子鸡——”
伍之鸡:“两位长辈都在此,祖父临终前拉着子胥和我的手说:‘我一生两袖清风,唯一留下的就是那柄挂在墙上的七星龙渊剑,它可是楚共王赏赐给我的,是我们家的荣耀。我把剑传给子胥,子鸡你没意见吧?’我说:‘我没意见!’可二哥说:‘伯父、父亲都在,剑应该传给他们?’祖父摇摇头,说:‘能光大伍家的只有子胥!’”说完,祖父就咽气了。
伍鸣:“这件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我说七星剑总挂在墙上?”
伍之鸡:“二哥不让说呀!这次令尹以献剑换高官,子胥当然不肯!要把祖父
的唯一寄托当成交易,哪二哥怎能答应?连我也不会同意的!”
伍鸣:“孩子们,你们做得对!方才我们从令尹口中得知,他就是存心不让子胥为官,故而设置这个陷阱来阻止子胥。既然官家不让做官,那我们不做就是啰,相信子胥到哪都会发光的!”
伍奢:“子胥,你起来吧!不要遗憾,不要自责,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而且为父知道你对楚国的王权深恶痛绝,对王族的纷乱多有微词,更对做官没有兴趣,这不就行了?!我们不去做那个官,安安稳稳做一个普通人!”
伍员:“伯父,父亲,我为难你们呐?”
伍鸣笑道:“哪有哇?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