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三人同时愣住。


    时间在沉默中划出一条尴尬的静止符。


    齐严最终苦笑出声，“是我该说抱歉。”


    宁薇扒下齐严的手，冲着沈回秋怒道，“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别想用这事儿威胁苏小药，有本事你冲我们来，我们才不怕你。”


    男人却已经转身，一马当先的朝马路对面走去


    苏药赶紧冲宁薇和齐严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担心，然后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男人的车被一辆皮卡挡着，难怪刚才她都没发现。


    苏药熟门熟路的爬上车，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宁薇和齐严还站在马路对面看着，于是她又冲他们挥了下爪子，让他们赶紧回去，时间也不早了，宁薇明天还要上班。


    可直到后视镜里身影已经开始模糊。


    两人都没有动一下。


    苏药叹口气，转头看向正开车的男人，“你知道了啊？”


    自从那天沈回秋发过威，就再也没有女生跑来过，连网上的议论也彻底销声匿迹，仿佛那天下午还喊着好帅好想嫁的网友突然就幡然醒悟了。


    当然，幡然醒悟不可能，不过是被某人暴力镇压了。


    她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还挺庆幸沈回秋没再提起，也没深究，没想到这人其实都知道。


    沈回秋顺手打开暖风，“我总得知道那些海报是拜了哪只猴子所赐。”


    苏药撇嘴，不就是她在销毁海报的时候嘴欠，没忍住问沈回秋知不知道什么叫生猴子，又在对方沉默时没管住嘴，科普了一下生猴子的意思。


    结果正好赶上宋教授来找沈回秋请假，好不容易忍到出门，偷偷拽着她问了一句，哪儿来的猴子。


    好巧不巧就让沈回秋给听见了。


    沈回秋当时什么也没说，没想到这会儿倒是跟她翻起了旧账。


    苏药自知理亏，本想替宁薇和齐严辩解几句，想了想，又放弃了，虽然宁薇和齐严本意是好的，但这件事也确实给沈回秋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对面有车迎面开过来，车灯晃过男人的脸，看不清表情。


    男人平静的开口，“你觉得我会对他们做什么？”


    苏药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车停在路口等红灯。


    男人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当这么简单的事贺家查不出来，何况你那位自以为机智过人的朋友还在不自量力的试图调查夏家。”


    苏药瞬间反应过来，宁薇想调查夏家是被那段视频刺激的。


    她不由得攥紧了手指，“那夏家会不会对宁薇不利？”


    红灯转成绿灯，男人重新踩下油门，“不会，宋池发现的还算及时。”


    苏药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男人挑眉，“不过很可惜，你那位朋友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接受教训，依然鲁莽冲动，并且自以为是。”


    苏药点头，“谢谢老大，我会提醒她的。”


    男人嗤笑，“我是这个意思？”


    苏药无奈，就男人这已经修炼到满级的毒舌功力，一般人还真翻译不出来。


    明明就是想提醒宁薇远离夏家，还非要搞得跟兴师问罪似的。


    她故意夸张的叹口气，似真似假的抱怨，“想当年英语四级都是擦着边过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还能再修一门语言。”


    男人斜眼看她。


    苏药学着男人的样子挑眉，拖着长音道，“沈回秋独家用语，比英语可难多了，虽说才修了个入门级别，不过翻译一下还是勉强可以的。”


    沈回秋，“……”


    难得扳回一局，苏药嘚瑟的晃起酒窝，也不再恋战。


    对于夜生活不算丰富的锦城来说，十点一过街上基本就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车子安静的穿过街道。


    苏药靠在椅背上，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风声，巷子里不知谁家孩子的笑闹声，还有身旁男人清浅的呼吸声。


    不知从什么开始，她在这个人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安心。


    饭店离家本就不远。


    苏药只觉得自己刚刚阖上眼安静一会儿，车已经在路边停下。


    男人没开车锁。


    苏药推了两把没推动，不由得回头看他。


    男人垂着眼，修长的指尖划过方向盘，似是漫不经心的在上面敲了两下，半晌沉声道，“说吧。”


    苏药茫然的眨巴下眼睛，“说什么？”


    男人牵起唇角，“苏小姐不是自诩会翻译吗？”


    苏药，“……”


    她是会翻译，但她不会无中生有。


    一句话统共就那么两个字，拆开，合并，就算再翻个180度也就那么两个字，她还能翻译出朵花来不成？


    苏药试着商量，“要不，再给点提示？”


    男人终于撩起眼皮，清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没来由的让人心虚。


    苏药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别开眼，视线还没找到新的落点便听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不高兴？”


    男人声线低沉，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像是万里冰涧刮过的寒风，内敛中透着些许犀利。


    每当男人沉下声音说话时，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而此刻，对方的声音却实在算不得强势，也没有什么压迫感，像是已经被刻意放缓。


    苏药忍不住愣在原地，她张了张嘴，本能的反驳，“我哪里不高兴了？”


    余光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熟门熟路的就敲在了她的脑袋上。


    熟悉得像是已经敲过无数遍。


    苏药赶紧抱住脑袋，“敲傻了你赔。”


    可惜对方毫无愧疚，“本来也不灵光。”


    苏药，“……”


    那只大手顺势落在她的头顶，相比于刚才，动作并不是太熟练的揉了揉，终于收了回去。


    苏药呼吸一紧，连躲开都忘了，只觉得这一刻心跳突然开始狂飙。


    男人的手掌很大，是不同于苏爸爸的炙热。


    一路从头顶烧进了她的心里。


    男人喊她，“苏药。”


    记忆中这是沈回秋第二次连名带姓的叫她名字，惯来冷冽的声音因为这个有些陌生的称呼而带上罕见的温度。


    苏药愣愣的抬起头。


    对方的眼底似乎藏了忽明忽暗的光。


    她听见男人说，“偶尔的示弱并不是一件值得丢脸的事。。”


    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却像一个引子，一下子炸开了她心中那簇燃烧着的火苗。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那些看到视频时的愤怒与委屈，只不过是被她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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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能再让宁薇担心，所以只能假装自己根本就不在乎。


    她安慰宁薇，那些话听听也就过去了，反正也不是真的，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她说的那样自然，差点连她自己都骗了过去，却在男人这里功亏一篑。


    迟来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几乎决堤。


    就像摔倒的孩子。


    没有人在身边时还可以故作坚强，可一但有人问你疼不疼，难不难过，委屈便会加倍的涌上来。


    男人的眼底映着她抿到泛白的唇。


    半晌，对方微微皱起眉，“苏药，在我这里，你也可以只是你。”


    语气依旧平静，眉间却似乎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苏药用力的吸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曾经对沈回秋说过的话，她以为不会再有回应。


    但是现在男人却在告诉她，他和她是一样的，他们都为对方留出了一个专属空间，他们也都可以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空间里卸下全部伪装，可以很糟糕，可以不坚强，也可以永远不怕有人笑话。


    再睁开时，苏药的脸上已经重新有了笑意。


    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好像突然之间又尽数褪去，这次不再是自欺欺人，而是真的就被这样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抚平了。


    就如同男人一句话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挑起她全部情绪。


    轻松得她都有点措手不及，但又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还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


    男人的眉皱得更深了些，“我想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苏小姐，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拙劣的演技——”


    后面的话却已经无法再说出口。


    苏药终于鼓足勇气做了一件她一直想做但始终没胆子做的事，她探身过去，隔着扶手箱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只可惜这个拥抱稍纵即逝。


    快得男人还没做出反应，她已经很怂的撤了回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男人看起来有点恼羞成怒，好半天才伸手按住眉心，“苏小姐，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去学习一下什么叫做礼仪？”


    不过配上这样一副表情，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苏药没忍住撇过脸偷笑，“我不管，反正老大你说的，在你面前我做什么都可以。”


    男人挑眉，“我是这么说的？”


    苏药耍赖，“我就当你是这么说的。”


    男人气笑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的助教这么无赖？”


    像是为了呼应他的话，一片枯叶被风卷着落在挡风玻璃上，调皮的滚了几滚。


    苏药抬手去按开锁键，“现在知道也不晚，不过你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啦。”


    说完推门下车，拔腿就跑。


    跑到一半又停下，冲车里的男人招了招手，示意他把玻璃摇下来，然后笑道，“谢谢你老大，我刚才确实是有点难过来着，但是现在我已经一点都不介意了，还有——”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拖着长音停顿了几秒，才继续道，“我觉得你比你弟帅多了。”


    他们刚才从饭店出来时，几个服务员躲在一边悄悄讨论唐翊和沈回秋到底哪个更帅。


    介于沈回秋那身太过冷肃而不敢让人直视的气场，唐翊毫无悬念的全票通过，不过她觉得是那些人眼光不好。


    明明她们沈院长比唐影帝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