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贺潜的罪行曝光后六班也收获了一批拥护者，认为他们这是在替天行道，做了好事，但毕竟这种惩罚的形式相当特立独行，加上被惩罚的对象是学校里赫赫有名的少爷班，众人自然不想错过这个热闹。


    反倒是沈回秋迟迟未提。


    一时间不管是当事人还是吃瓜群众都被不上不下的吊得难受。


    最后六班实在受不了，派了齐麟偷偷来找苏药，让她去跟沈回秋说说，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给个痛快。


    这几天六班跟应勇斗得如火如荼。


    说是斗，其实更像是六班单方面的碾压，毕竟应勇还忌惮着六班的身份，也一人难敌众口，被整得很惨，人都看着憔悴了。


    王虹全当个乐子说给苏药听。


    苏药却乐不出来，现在虽然看似是六班占了上风，可这本就不是能争个输赢的事，应勇被整得焦头烂额，对六班也避之不及，能不过问就不过问，恨不得把六班当空气。


    其实对六班并不是什么好事。


    今天早晨她还碰到了宋教授，宋教授下意识的说起六班上课状态不好，让她多注意一下。


    说完才想起来她已经不是六班的辅导员，偏偏应勇刚好从旁边经过，闹得两人都挺尴尬。


    苏药也不是没想过找那群祖宗谈谈，但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才不会显得刻意和突兀，她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再想想这件事的起因，她只觉得脑仁更疼了。


    齐麟来找她时，倒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看着像是并没有因为突然换了辅导员受到什么影响。


    苏药便也没有提，只是在齐麟走时突然想起来，随口问了一句，“咱们班的作业什么时候交？”


    两人同时愣住。


    苏药悻悻的摸了下鼻子，赶紧改口成了你们。


    齐麟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失落，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着道，“就我们班那几位作业困难户，小苏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


    直到齐麟走出很远，苏药才烦躁的抹把脸，然后重重的叹出口气。


    说实话，对六班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不知道真相，她还能安慰自己这是在给这群祖宗长教训，应该的，何况罚跑怎么看也比给个处分强多了。


    可是现在一旦知道了真相，知道他们为了保护她承受了这么多的指责和污蔑。


    她就再也狠不下心。


    当然，不管她忍不忍心其实也都改变不了结果。


    一直耗到临下班，苏药最终一咬牙，试探着和沈回秋提了，眼看着气越来越凉，既然改变不了，倒真不如像齐麟说的早死早超生。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问，“六班来找你了？”


    苏药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刚好碰见的，就说了几句话。”


    男人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一个电话打到教务处，让他们去安排。


    教务处那个皮肤黝黑的方主任顿时愁得脸更黑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找到苏药唉声叹气的诉了好一番苦，让她帮忙出个主意。


    简单点说，就是他现在一筹莫展。


    当了二十几年教务处主任，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碰上，学校之前没先例，何况罚跑的对象还是一群家底儿比他脸皮都厚的祖宗，放水吧，怕沈回秋不高兴，不放水吧，又怕得罪了那群祖宗，而且万一把人跑出个好歹来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就差把辞职报告都写好了，幸亏下属提醒他可以来找苏药问问，毕竟苏药和六班关系好，在沈回秋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兴许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苏药假装没听出来方海不着痕迹的吹捧，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您也只是听命办事，他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当初认了罚，就不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方海还是有些迟疑。


    苏药舔了下舌尖，说，“真出了事我担着。”


    如果是以前，方海肯定会乐，心想你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能担什么，但自从听说了这丫头最近的这些丰功伟绩，他就知道对方绝非信口开河。


    方海终于放下心，连着道了好几声谢才离开。


    苏药的手放在门把上，垂着眼叹了口气，最终推门进屋。


    沈回秋从一堆资料中抬起眼，看过来的目光让她瞬间明白，刚才的对话男人应该是全听见了。


    她本也没刻意压低声音。


    方海也没有。


    她知道，方海那些话是在问她，其实也是故意说给沈回秋听的。


    苏药脚步一顿，索性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了男人对面的椅子上，再次叹出口气。


    男人放下资料，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怎么，刚才信誓旦旦的夸下海口，现在又反悔了？”


    苏药摇头，那倒是没有。


    她就是有点纠结。


    男人冷眼看了她几秒，突然道，“苏小姐，我想你应该明白，你的心软并不合时宜，冲动和自大只会让他们放弃思考，像个愚蠢的草包一样不计后果，只凭着本能做事。”


    说到这里，男人微微停顿了一下，“而且你以为如果不是他们还算事出有因，这次的惩罚会这么简单？”


    苏药一愣，试探道，“老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其实在田波和她说后勤的电脑突然中病毒，视频全没了，监控也被拆掉时，她就隐隐猜出来了。


    男人的指尖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的敲了一下，“我应该知道什么？”


    这反应，分明就是什么都知道。


    苏药撇嘴，“就是贺潜为了挑衅冯大少故意说的那些话，说我被夏——”


    还没说完，已经被对方打断了。


    男人的眼底猛然划过一抹黯色，又很快被压了回去，“苏小姐，不需要刻意重复，我对这样的事情并不关心。”


    才怪！


    苏药懒得理这人的口是心非，“老大，放心吧，这些话我不会往心里去。”


    男人嗤笑，“显然那天晚上苏小姐可没有这么豁达。”


    苏药默默翻个白眼，又揭她的短。


    不过她现在是真不介意了，甚至想起这人暗中对她的维护时还有些淡淡的窃喜。


    就算这人嘴硬的什么都不肯说，她也能猜到，如果夏家真的是想利用这件事顺带报复她，诋毁她的名声，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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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只做一手准备，就算六班这条路走不通，也肯定还有别的渠道将这些话散播出去，可最后却悄无声息，如果不是刚好被那个监控拍下来，她甚至有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不信夏家能突然良心发现放过她，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已经有人提前解决了。


    这个人除了沈回秋她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苏药迟疑片刻，问道，“老大，你故意拖那几天，并不全是因为和李校长意见不合对不对？”


    男人没说话。


    苏药继续道，“也不是因为拿不到贺家的证据？”


    男人微微皱了下眉，“苏小姐，你到底想问什么？”


    苏药挠了挠下巴，“我就是想问——算了，好像也没什么想问的。”


    问了这人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回答她。


    不过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本来还奇怪沈回秋这次怎么拖了这么久才解决贺家的事，按照这人以往的打脸速度，分分钟就能把证据甩到对方脸上，这次却明显没有那么干脆利落。


    她现在明白了，是因为她。


    因为这次的筹码多了个她，沈回秋便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怕落个恶臭的名声也要与对方拼个鱼死网破。


    沈回秋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顾她的，所以只能耐下性子与夏家周旋。


    她很清楚这绝对不是她在自作多情。


    沈回秋伸手按住眉心，“你是准备在我的桌前一直发呆到下班？”


    苏药被扯远的思绪还没完全回来，嘴先下意识的反驳道，“我哪有发呆，我明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


    男人淡淡道，“那还真是难为你的脑细胞了。”


    苏药，“……”


    她的脑细胞也是有尊严的好嘛？


    不过看在这人暗戳戳的为她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她决定先不跟他计较。


    苏药瞅了对方一眼，“老大，其实你下次可以告诉我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玻璃心。”


    虽说她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也没必要什么都憋在心里，何况——


    她抿了下唇，“何况不是还有你在嘛，反正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阳光恰到好处的穿过窗棂，落在男人的脸上，映着男人眼底忽明忽暗的光。


    “愚蠢的想法。”


    苏药顿时有点不服，哪里蠢了，她的底气还不是这人给的。


    男人沉默几秒，冷声开口，“我不可能一直在。”


    苏药被噎了一下，显然，这个一直所能涵盖的范畴并不好评价，一个月，一年，又或者——更久？


    沈回秋说的也没错。


    钱总有还完的一天，她和沈回秋也总有分道扬镳各奔东西的那一天，沈回秋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学校，她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沈回秋身边。


    等到了那个时候，沈回秋就没有义务再管她。


    当然，其实现在也没有。


    苏药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怏怏的趴到了桌子上，下巴搭着桌面，像只被晒干的咸鱼，“我又没说要你一直在。”


    她就是难得感性一把，结果这人还给她整出伤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