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上的锁果然和张栩说的一样，已经生了锈，不过并没有锁上，只是当啷着挂在了门把两侧。


    应该是那天张栩跑的匆忙，没顾上锁门。


    这么长时间竟然也没人发现。


    楼里黑洞洞的，不知是线路老化，还是切断了电源，楼里的灯打不开，唯一的照明只有他们的手机和小钟带来的一只强光手电。


    两人花费了不少时间先在一楼转了一圈，除了在走廊尽头的自实室里找到一只钢笔，什么都没碰到。


    笔应该就是张栩丢的那只。


    苏药随手将钢笔装进口袋，刚准备跟着小钟上楼，楼上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女人的哭声，时断时续的，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喊救命的声音。


    竟然和张栩描述的一模一样。


    苏药顿时就炸起了一身汗毛，毫不夸张的说，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脏是真的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楼梯往上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黑暗，谁也不知道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未知的恐惧，再配上这哀怨的哭声，一下子就把恐怖的氛围拉到了满点。


    苏药甚至觉得一股阴风正呼呼的往她脸上招呼。


    她不由得和小钟面面相觑，颤着声问，“咱——咱们还——还上吗？”


    别说女生，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可能大半夜不睡觉跑这种地方来哭。


    除非根本不是人。


    看来张栩说的没错，这地方闹鬼是八九不离十了，趁现在鬼还没发现他们，逃应该还来得及。


    小钟也出了一脑门的冷汗，闻言咬住嘴唇，似乎是在犹豫自己那三角猫的功夫到底能不能对付得了，最后迟疑道，“要——要不先回去？”


    苏药忙不迭的点头。


    说真的，这地方她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呆了，怪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俗话说的好，术业有专攻，这事儿还是等小钟他爹旅游回来再说吧。


    然而就在两人好不容易达成了共识，正准备撤退时，那哭声突然就消失了。


    整栋楼都跟着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楼上又再次传来了动静。


    吱呀一声，说不清是锋利的指甲划过铁板，还是老旧的门轴摩擦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又被一阵诡异的响动给取代了。


    这声音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上缓慢的，笨拙的拖行着。


    哭声也跟着再次响起，比起之前更加凄厉，而且越来越清晰。


    苏药的脑袋已经空白一片。


    旁边的小钟似乎拽了她一下，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声音之所以越来越清晰，是因为它正在向他们靠近。


    小钟很讲义气，没有自己先跑，只是拼命的拽着她，试图把她拖走。


    偏偏她这身体就跟灌了铅似的，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使不上劲儿，一动都动不了。


    小钟越拽她，她就越往下坠，把小钟急得满头大汗。


    两人正僵持，那声音也已经到了楼梯口。


    苏药甚至能听见柔软的布料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一下一下，沉闷并且相当有节奏。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让她联想到了有人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下一秒，楼梯的拐弯处探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苏药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颗脑袋。


    更确切的说，那是一颗人的脑袋，一颗属于女人的脑袋，长长的头发拖在地上挡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部分只能勉强看清一只眼睛。


    黑洞洞的，没有眼白。


    很快，那颗脑袋就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苏药终于看清，在那颗脑袋右侧靠上的位置，有一个狰狞的豁口，皮和骨头已经全不见了，露出里面白色的东西。


    白花花的黏稠液体混合着鲜红的血，就这样一路随着她的动作往外淌，几乎和头发糊在了一起。


    苏药已经完全傻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记性可以这么好，好到她能不费吹灰之力，曾经在论坛上看过的内容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愣神的功夫，女人的身体也缓慢的从拐角探了出来。


    一身雪白的连衣裙。


    女人正以一种相当诡异的姿势一点一点的爬下台阶。


    小钟的手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灭了。


    只剩女人——哦不对，女鬼身上幽幽的绿光，还在不断刺激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而当女鬼像只壁虎一样趴在楼梯上，抬起脑袋看向她的那一瞬间，苏药人生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了灵魂出窍是什么感觉。


    她现在之所以还能顽强的站着并不是她有多牛逼，完全是小钟架着她的缘故。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小钟也在抖。


    两个人和一只鬼，就这么隔着一段不算长的楼梯，在漆黑的夜色中遥遥相望。


    一时间谁也没动。


    几秒钟后，小钟的嗓子里终于爆发出了一声近乎于尖叫的嘶吼，“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这一声咆哮就像是突然给她按下了某个控制身体的开关，原本还软得跟棉花套子一样的腿瞬间就恢复了力气。


    她嗷的一嗓子蹦起来，抓着小钟就往大门狂奔，愣是把小钟拽的一个趔趄。


    余光里，那女鬼也蹦了起来，一下子消失在了楼梯口。


    不过很快，苏药就在对面玻璃的反光里再次看到了女鬼的身影。


    那女鬼正牢牢的跟在他们身后，求追不舍。


    于是苏药再次加快了速度，她的脑袋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耳边只听得见呼啸的风声和她剧烈的心跳声。


    小钟似乎在吼什么，隐约间好像还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可惜她完全听不清，只知道她现在不能撒手，小钟刚才没有扔下她，她这会儿也绝对不能扔下小钟。


    那近在眼前的大门成了她此刻唯一的信念。


    然而眼看胜利在望，就在他们距离大门只剩几步之遥时，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身影直挺挺的出现在门口，赫然挡住了他们的出路。


    那身影背着光，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人是鬼。


    苏药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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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的一滞，条件反射的来了个180度转身，竟直接和刚从后面追上来的女鬼来了个脸贴脸。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远观和近看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就比如此刻，当一张格外狰狞的鬼脸猝不及防的放大在她面前时，那种冲击力比起刚才绝对刺激了几百倍甚至上千倍不止。


    苏药整个人都懵了。


    事实证明，人类的大脑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当人真的恐惧到一定程度时，为了不让这副身体被吓死，大脑似乎会自动开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至少她现在的恐惧并没有更加强烈，反而有种灵魂和身体被分割开的麻木感。


    身后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鬼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就跑。


    她已经忘了自己该做什么，竟也无意识的开始跟着跑。


    后面的小钟喊得更大声了，试图拽住她。


    苏药没被拽动，只是机械的迈着双腿，追着前面那个一身白裙，披头散发，跑得鬼哭狼嚎的女鬼。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明明感觉已经跑了一个世纪，他们却还在一楼的大厅里打转。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下一秒，她的领子突然被人揪住，脖子上蓦然一紧，然后整个人都被腾空拎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所有的感官才终于回了笼。


    巨大的恐惧，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仿佛心肝脾肺都被掏空的撕裂感。


    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任由自己被卷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有人在她耳边说，“别动，是我。”


    这个声音很熟悉，熟悉到她甚至不需要反应，四肢就已经凭着本能像八爪鱼一样牢牢的缠在了对方身上。


    而刚才还被她拽着一路狂奔的小钟就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一脸惊悚的看着她。


    可惜她现在根本顾不上，逐渐回归的理智终于让她在慢了好几拍之后认出来人是谁。


    头顶的声音很冷，“松手。”


    苏药摇头，抱着对方仿佛在抱救命稻草。


    对方停顿片刻，深吸口气，咬着牙道，“现在知道怕了？”


    苏药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带着哭腔，“吓死我了。”


    心脏到现在还是麻的，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已经是她最后的倔强，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以为她就要死在这儿了。


    苏药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些，缓了好一会儿，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吸了下鼻子，嘟囔道，“老大，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突然想起来，不对，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那个女鬼可不会因为来的是沈回秋就放过他们。


    她赶紧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你先放我下来，咱们快跑，这儿闹鬼，等一会儿那女鬼再追过来咱们就跑不了了。”


    男人没动，闻言只是沉下脸，用一种更加冰冷的语气道，“出来。”


    这句话明显不是对着她说的。


    男人看向走廊的尽头，“我数三下，再不出来就永远不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