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药但笑不语，一个一个的把他们的表情看过去，直到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自我安慰完，才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但是我又一琢磨，这事儿我揽过来也没用啊，要论起什么惩罚最能让你们记住教训，这最了解你们的还得是你们自己。”


    几个男生已经懵了，搞不明白苏药到底想干什么。


    领导们也一头雾水。


    一屋子人只能眼巴巴的瞅着苏药，等着她揭晓答案。


    苏药没让他们等太久，“所以我想，既然你们也知道错了，那怎么罚不如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吧，不限形式，不限多少，期限就和设计学院那边一样，一周的时间，刚好也能让领导们看看你们认识错误和改正错误的决心，你们要是觉得自己的错误很严重呢，就多罚点，要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那就少罚，当然，要是觉得自己压根没错，也可以不罚，只要你们能够说服我，说服领导，我保证，没人敢有异议。”


    这下众人全傻了。


    竟然还能这样？


    苏药转头问梁国正，“梁院长，您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到底还是梁国正见过世面，尽管心里还懵着，面上却完全看不出来，“虽说之前没有过先例，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毕竟全凭自觉才是最考验人的。”


    更重要的事，这罚的多了少了，沈回秋也不能真跟学生去斤斤计较。


    钱副院长附和，“确实。”


    连孙副院长都跟着赞同，“自省吾身，常思己过，方可善修其身，这可比三十遍抄写管用多了。”


    眼瞅着学院里的一二三把手难得达成了统一，其他人自然更没意见。


    不管怎么样，苏药也算是帮他们把手里这块烫手山芋给扔了出去。


    省得他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还落不着好，这么一想，紧张了一个早晨的气氛瞬间就轻松了下来，领导们也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唯有那几个学生差点没哭出来。


    他们就知道，落在苏药手里能有什么好，这简直就是给他们出了道送命题。


    说真的，还不如直接让他们抄三十遍校规呢。


    梁国正适时的激励了几句，让他们别有心理压力，知错能改就是好学生，领导们也不会因此就戴有色眼镜看他们，然后才把哭丧着脸的几人给打发走了。


    苏药也站起身，准备告辞。


    梁国正迟疑几秒，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说他们不会随便应付差事吧？”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一个不服两个不忿的，哪能真静下心来反省自己的错误。


    虽说是个好办法，可要是那几个学生不配合，搞不好反倒弄巧成拙。


    苏药笑，“您放心，他们不敢，再说这办法是我想的，真出了问题我去找沈院长和校长赔罪。


    梁国正要的就是这句话，却又有点抹不开面子，于是故意板下脸，“瞧你说的，我堂堂一个院长连这点担当还没有了？”


    苏药只能陪他演戏，“您当然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领导，只是这事本就因我而起，您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已经感激不尽，哪还能让您再替我背锅。”


    梁国正本也就是装装样子，闻言缓和下表情，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无外乎是她这次表现不错，立了一功，等年底评选时给她记着。


    苏药也奉承，说什么功不功的，能替领导分忧，为学院出一份力，她就很满足了。


    等出了门才垮下脸。


    所以说，跟这种老油条说话最累人，又想要名声，又怕担责任，什么好事都想占着，这么一比较，还是沈回秋那样的领导更好伺候，虽说脾气不好，但至少没那么多弯弯绕。


    刚才那几句话说得她自己都想吐。


    不过想起沈回秋，苏药的小心脏也跟着颤悠了一下，也不知道她给梁国正出的这馊主意会不会惹得沈回秋生气。


    别问她明知道是馊主意为什么还要出。


    因为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她都快被梁国正架在火上烤得冒油了，哪还顾得了其他。


    沈回秋应该也是能理解的——


    对吧？


    苏药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抬步下楼。


    薛珊还在她办公室没走，苏药一进门就冲了上来，满脸的担心，“梁院长没为难你吧？”


    苏药摇头，把跟个走地鸡一样围着她瞎转悠的薛珊按在沙发上，这才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听得薛珊目瞪口呆，“啊？这也行？”


    苏药叹气，可不咋地，这几天怕是又要有的闹了。


    果不其然，午休还没到，这件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毕竟苏药跟着陈栋上楼时很多人都看见了，几个学生神情恍惚的下来时亲眼目睹的人也不少。


    本来还以为是真被罚了三十遍校规。


    结果一问，好么，这是谁出的主意，这么损。


    再一听说是苏药，众人好像又释然了，这么损的主意——确实也只有她能想得出来。


    比沈回秋还狠，判个死刑都不让人死个痛快。


    苏药中午跟薛珊去食堂吃饭时碰到了张栩和郑斌。


    两人隔着老远就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苏药想笑，忍住了，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出了食堂，这一中午，要是眼神能实质化，她这会儿估计已经被穿成了筛子。


    闹到最后，就连李富民都听见风声，给她打了个电话。


    苏药当即就告了梁国正一状，说到底，还不是被那老狐狸算计的，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也不是没脾气。


    所以这状告的毫无压力。


    李富民听得哭笑不得，好半天才说了声你呀。


    然而就连李富民这个当校长的都惊动了，沈回秋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


    苏药只能安慰自己，反正她是报备过的。


    她刚被陈栋带走时薛珊就火急火燎的给王虹打了电话，王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好碰见小钟。


    小钟一听也上火，又不敢让徐敬涛跟着一起上火，只能私下想办法，最后找了好几层关系，才找到经管学院财务科的主任打听情况。


    问题是这事儿吧，它不归财务管。


    经管学院但凡是科室的一把手都让梁国正拉上去开会了，除了这位财务科的牧主任。


    牧主任也只能去打听，结果还没打听出个子丑寅卯苏药就自己回来了。


    苏药被牧主任叫住，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给小钟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顺便就把在会议室里的事一起给说了，她是想着让小钟想个办法先给沈回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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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露透露。


    按她的意思，她主动交代，这叫自首，但要等东窗事发了，再让沈回秋从别人嘴里听见，就以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她肯定没好果子吃。


    小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说了句你可真是。


    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乍一听，语气竟然和李富民的那句你呀颇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一直熬到快下班，苏药还是没忍住，又给小钟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透露给沈回秋。


    沈回秋有没有发飙？


    这不会是什么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小钟叹口气，这才说了实话，其实苏药上午给他打电话时沈回秋刚好来找徐敬涛，就站在他办公桌前。


    连手机都是沈回秋亲手递给他的。


    递给他之前开了免提，他也没胆子给关了。


    所以苏药说的那些话他压根不用再想办法转述，沈回秋早就一个字不差的全听完了。


    苏药心里一颤，“那沈院长——什么反应？”


    小钟想了想，“也没什么反应，就是冷笑了一声，就走了。”


    “……”


    这对于沈回秋来说倒确实不算什么反应。


    至于其他的小钟也不知道了，毕竟沈回秋真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让小钟看出来。


    苏药只能悻悻的作罢。


    好在据王虹传回来的情报，沈回秋这几天看着还挺平静的，开会时也没骂人，不像是在酝酿什么惊天大雷。


    她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只是某天临近下班，苏药突然发现窗外小路尽头的那颗老榕树下好像站了一个人。


    离得太远，看不清脸，但那身形——分明是沈回秋，然而等她从惊讶中回神，再看过去时，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


    苏药愣了几秒，拎着包飞速冲下楼。


    宁薇的车就在距离那棵老榕树不远的拐角停着。


    苏药气喘吁吁的敲开车窗，问道，“刚才那棵老榕树下面是不是有人？”


    这地方偏，这个时间基本已经没有人经过，要是真有人站在那儿，宁薇肯定能注意到。


    宁薇正给齐严发信息，闻言朝苏药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摇头，“没啊，这儿黑灯瞎火的，除了我还能有谁来。”


    苏药皱起眉，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我刚才好像看见沈回秋了。”


    宁薇翻个白眼，“我说苏小药，你这还贼心不死呢，人家一大忙人，又美人在怀的，跑这儿来干嘛？”


    苏药不由得再次回头看了眼老榕树的方向。


    难道真是她最近精神太紧绷产生的幻觉？


    可那一瞬间的心跳明明是那样真实，只一眼，便生生在她心里撕开一条口子，让她之前所有的平静都前功尽弃。


    眼睛或许可以骗人。


    那她的心呢？


    耳边似乎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


    苏药回过头。


    宁薇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看手机，也不知齐严说了什么，把宁薇哄得正乐，好一会儿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苏小药，回魂了，今天姐高兴，走，请你吃烤肉。”


    夜风袭来，吹起一丝淡淡的冷香。


    苏药忍不住想，她今天的幻觉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