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虹也知道这事儿，说之前答应帮他们保守的秘密就是这个，六班为了这张奖状所有课余时间都搭了进去，连阮欣那个手不能提的大小姐都报了个立定跳远，就想给苏药一个惊喜。


    结果奖状好不容易拿到了，苏药却不在看台上，冯大少他们也是心里憋了气。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犯错的理由。


    这些话王虹一开始都没敢跟苏药说，就怕苏药又把错往自己头上揽，直到现在尘埃落定了才说出来。


    还有些话王虹本不想告诉她，只是今天刚好话赶话，说也就说了。


    虽然从来没有人提过，但他们都看得出来，苏药调走其实对冯大少，对六班打击都挺大的。


    有一次冯大少喝多了酒，冲着来找人的齐麟和张栩嚷嚷，说拿了奖又有屁用，苏药根本不在乎，当初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个，把他们扔给应勇也是，即使是那个班级群也是他们好说歹说才留下的，好像永远都只有他们放不下，永远在追着苏药跑，苏药却从来没有等过他们，他们为什么拼了命也要争那个第一，第一真的那么重要吗，他们其实是想让苏药再回头看看他们，看看六班，可是在苏药的眼里，他们和李际，和刘玲，甚至和罗依依又有什么不同？


    这是张栩给王虹复述的，一个字都没带差。


    张栩说，齐麟当时就冲上去给了冯大少一拳，揍完人，自己的眼眶却红了。


    电话这边的苏药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王虹叹口气，先挂了电话。


    就因为王虹的这番话，苏药失眠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索性披了件外衣坐到阳台上发呆，把中途出来上厕所的苏爸爸吓了一跳。


    苏爸爸也没问她为什么抽风，只是过来陪她一起坐着。


    苏药眨了眨瞪得发酸的眼睛，“爹啊，你说人生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离别？”


    总是人来人走。


    明明前一刻还能坐在一起说笑，下一刻或许就要说再见。


    很多人都说她没心没肺，好像从不会为此感到难过，走得比谁都洒脱。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洒脱，她是不敢停，也不敢回头。


    说白了，她就是个胆小鬼。


    她从来没有做好过离别的准备，而那些被迫从她生命中分离出去的人和事，注定会成为一场绵密的雨，泥泞她脚下的路。


    她怕忘不掉他们，又怕真的忘了他们。


    只能执拗的往前走。


    哪怕走得满脚污泥，也不敢回过去再看一眼。


    苏爸爸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离别，并不是为了让你去遗忘，你们只是刚好不再同路，他们却一直都在你的心里，不管你回不回头，他们一直都在。”


    苏药歪着脑袋看向苏爸爸。


    苏爸爸果然还是最懂她的，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也总能第一时间猜到她在烦恼什么。


    苏爸爸笑道，“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希望看到你为他们停下，他们只会想要看你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苏药愣住，是因为这样吗？


    所以他们才从来不和她说这些委屈。


    不再主动来找她。


    就连班级群里也很少再有人说话。


    有时候想要听到他们的消息甚至还得通过张栩和王虹。


    她曾经还天真的以为是这帮大少爷大小姐终于过了新鲜劲儿，或者是找到了新的刺激。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是她错了。


    原来没看明白的一直都只是她。


    父女两人谁都没再开口，最后还是苏药实在不忍心让苏爸爸继续陪着她吹凉风，先提出了回房间。


    借着手机的光线，她坐回床上。


    粉色小猪正乖乖躺在她的枕边，一双又黑又圆的豆豆眼在一片黑暗里显得格外晶亮。


    她忍不住戳了一下。


    一个念头却突然冒出来。


    那沈回秋呢？


    这场预谋已久的离别，那个男人又是否再回过头？


    不过回应她的似乎只有浓重的夜色和眼前这张憨态可掬的笑脸。


    苏药又在上面戳了几下，最终好笑的摇了摇脑袋，索性把小猪给翻了个面。


    正要裹被子睡觉，手机却猛的响了起来。


    吓得她一个激灵，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多，哪个正常人会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声终于挂断，然而还没等她松口气，竟然又锲而不舍的打了第二遍。


    苏药迟疑几秒，还是伸手接了，电话刚一接通，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就传了过来。


    午夜，电话，哭声。


    恐怖片的氛围感瞬间拉满。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发颤，好在对面及时开口，“小——小苏老师，救救我。”


    苏药一愣，竟然是阮欣。


    这大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号码。


    不过她现在已经顾不上，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阮欣？你现在在哪儿？你先别哭，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阮欣带着哭腔，“我——我肚子疼，可是我出不去。”


    苏药直接把手机开了免提，一边继续听阮欣说话，一边往身上套衣服。


    衣服穿好，也终于了解完情况。


    阮欣今天下午肚子就有点不舒服，还以为是要来大姨妈也没当回事，结果睡到刚才肚子突然疼得厉害，就想着去医院挂个急诊。


    好不容易挪到楼下，谁知宿管却说必须要有辅导员签字的手续才能放她出去。


    可是应勇的电话一直关机，根本打不通。


    今天是周五，班里的女生除了她又全都回了家。


    家人也都去Y国度假了，她这会儿不知道还能找谁，这才不得已把电话打给了苏药。


    苏药听完火气当场就冒了出来，问她现在回房间了吗。


    阮欣说没有，现在还在宿管这儿，已经没力气再爬上楼。


    苏药让她把电话给了宿管，报了自己的姓名，问能不能通融一下，先放阮欣出去看病，手续后补。


    女生宿舍楼以前有个宿管姓李，和苏药关系不错，后来李姐要给儿媳妇伺候月子就辞职了。


    这个姓王的宿管是这学期新来的，并不认识苏药，任凭苏药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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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嘴皮子，就是不肯松口。


    苏药也急了，“我们要是现在能联系上她们班辅导员，还用在这儿和你浪费时间吗？”


    对面没好气道，“上面就是这么要求的，我有什么办法，你既然是学校的老师，你肯定也清楚，这怪谁，还不是因为这些学生自己作的，为了半夜出去疯什么理由都敢编，我现在是给你通融了，到时候真出了事，领导让我丢饭碗，谁给我通融去。”


    苏药知道对方也是听命行事，两周前一个法学院的女生为了出去和男朋友私会，半夜骗宿管说头疼要去医院。


    宿管放行了。


    结果那女生想从学校后门的围栏翻出去时出了意外，摔伤了腿。


    家属来学校闹了一通，那宿管也被扣了一个月工资，学校就下了通知，熄灯之后除非有辅导员亲批的手续，不然一律不许外出。


    可问题是找不到应勇，难道就让阮欣活活忍到天亮吗？


    就算阮欣能忍，这病也拖不得，要是真拖出个什么好歹，谁能负责。


    苏药只能搬出阮家，“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阮家的大小姐，她要是真出了事，别说你，咱们学校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就是阮欣性子软，要是换成六班其他人，早闹得不可开交了。


    没想到这大姐却是个认死理儿的，“我不认识什么软家硬家，学校兜不兜得住我也管不了，我就管得了我这工作能不能保住。”


    苏药怒，“到底是你工作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她是说谎还是真难受你看不出来吗，我告诉你，她要是真因为耽误了看病出点什么事，别说工作，你他妈就等着吃牢饭吧！”


    对方或许是让她的怒火给唬住了，迟疑片刻，终于缓和下语气，“要是实在找不到她们辅导员，找领导也行。”


    苏药差点都气笑了，“这大半夜的，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领——”


    说到一半却猛的顿住，别说，她好像还真能找到一个。


    心里有了主意，她也懒得再跟这人耽搁时间，又安慰了阮欣几句，转头先给齐麟打了过去。


    对面闹哄哄的，一听就不在宿舍。


    这对苏药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时间紧迫，苏药也不等他问，赶紧把阮欣的情况说了一遍，让他立刻赶回学校，去女生宿舍楼门口等着，宿管一放人，立刻就送阮欣去医院。


    她现在也往学校赶，他们路上汇合。


    撂了齐麟的电话，苏药这才打给沈回秋。


    没错，她这会儿唯一能找到的领导，估计也就是住她对面小区的那位了。


    然而电话拨过去，嘟嘟响了两声竟然直接挂了。


    一连几次都是如此。


    她不死心，又登进微信，给沈回秋打语音，没想到这次更直接，语音还没拨出去就弹出来个对话框，提示她访问被拦截。


    妈的，这不会是把她给拉黑了吧。


    苏药一跺脚，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苏爸爸听见动静也出了屋，要和她一块儿去。


    苏药摆手说不用，她去找沈回秋，不会有危险。


    身后的脚步声一顿，苏爸爸没再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