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些信件拿来我看看。”希格诺说道。


    她在心里骂了一百遍人，还是不得不面对。


    来自布兰特家族的信封拆开，先映入眼帘的是尤妮佳的身契，希格诺看了两眼，把身契递给了尤妮佳：“你拿着吧，现在你自由了。”


    尤妮佳拿着身契，左右看看，一时有些沉默。


    后面那张婚书，看得希格诺一阵无语，依然是布兰特家族与王室的缔结契约的见证书，形状大小颜色都和上次的一模一样，无非是原本“卡洛斯”的位置变成了“劳伦斯”，换了个人。


    希格诺走了个神想着，负责撰写这婚书的人倒是省力了，把上次的名字一改，原地拿过来用都没问题。


    “我应该怎么退婚呢，这真是一个令人头秃的问题。”希格诺抓瞎道。


    “社交界已经有过类似的传言，但都还没证实，”尤妮佳说道，“大小姐知道的，社交界本身就是各种传闻满天飞，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事情都未必是真的，更何况是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大王子和四王子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希格诺愁道，“四王子不受关注，在坎贝尔家族的封地养大，即使回来，也很难与三王子有一争之力，可是大王子，他疯了之前就已经参政了，表现出了很高的政治天赋，他一旦恢复，未来的继承人之位，三王子基本是摸不着边了。”


    这时候再和希格诺绑定，以此拉住了布兰特家族，便更是势大，此时风头无两。


    是劳伦斯殿下的风头，也是希格诺的风头。


    希格诺想发疯把这个的头给剁了。


    她烦闷回头，对视上了尤妮佳的眼睛。


    “大小姐，我觉得这其实是一段好的婚事，大王子的未婚妻，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王子妃甚至是王后，我觉得……”尤妮佳想劝她。


    “我不用你觉得，”希格诺冷漠道，“我就不能认这个婚事，我不喜欢后半生在监视与禁锢中生活。”


    “这些日子，很感谢有你在我身边，今天，既然已经拿到身契了，你也该……”希格诺声音一停。


    如果一切真的避无可避，教廷要绞杀魔物，国王要对她逼婚，希格诺是一定要拒绝并离开的，在离开之前，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把几人的后路安排好。


    佩顿看着温蒂，时不时照应一下勒恩，这没问题。


    乌苏拉交给国王，或者国王授意佩顿照看，也很妥帖。


    尤妮佳，她很有才华，有眼力见，且懂得贵族礼仪，只要想，贵族是很愿意接纳这样一个高级女仆的。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愿意写信给法蒂尔小姐，请她帮你介绍工作，”希格诺说道，“我想，我在她那里，还是能说句话的。”


    “不，大小姐，我其实，没想离开。”尤妮佳声音一滞。


    “我们相处得并不合适，”希格诺叹息道，“我并不想嫁入王室——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把你介绍到王宫当值。”


    “为什么？”尤妮佳发出了不解的质疑，“大小姐，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你对未来一点规划都没有吗？你是什么都不想打算吗？”


    “你应该知道未来要做什么，比起嫁给一个外地商人，明显是嫁到王室更合算些，你也能过更好的生活。”尤妮佳皱眉道。


    “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希格诺叹息道，“我想活成什么样子，强势凌厉的卡蜜尔王妃，还是沉默温柔的瓦莱丽王妃，最起码不能是被害得神志不清的梅芙王后吧——嫁入王宫，夫君能成为国王的例子，不就在身边摆着吗？”


    “大小姐，你很聪明的，你能做好，你还有更丰厚的陪嫁。”尤妮佳劝说道。


    “这不是聪明不聪明的事儿，我即使能未卜先知，嫁到王室，也顶天一个站在国王背后的王后，我不想那样，我不想为人附庸，我想拥有自由，做我喜欢的事。”希格诺神态严肃起来。


    “比如现在，危险的风吟副队长？那根本不是贵族小姐该干的事情。”尤妮佳激动起来，声音一高。


    “比如现在，靠我自己的能力获得工资和奖金的生活，远好过绕八百个心眼子跟人打交道。”希格诺淡定道。


    希格诺直视着尤妮佳：“拥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拥有想做什么的自由，拥有国王真堵心、我可以请假的权力，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尤妮佳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反驳。


    “而非是依靠着别人，不是妻子依靠着丈夫，更不是女仆依靠着主人。”希格诺说道。


    尤妮佳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我说了，你不适合留在我身边，我给你写一封去王宫的介绍信吧，最起码，瓦莱丽王妃会看我的面子。”希格诺说道。


    她说着，拿出了纸笔，把纸张铺开。


    正要落笔的时候，她的手腕被抓住了，尤妮佳不让她写。


    “大小姐……”尤妮佳略带哽咽地开口。


    希格诺一抬头，她发现她哭了。


    “你，有事说事儿，你哭什么呀，”希格诺无奈一笑，“我说了你不适合跟我工作，那就好聚好散，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希格诺说了几句，尤妮佳更要哭了。


    “你很优秀，我相信有更多人愿意用你，你很厉害，能打听清楚社交界的情况，还能间接联系上法蒂尔小姐，各种礼数从来不出错，你去哪里，都会比跟在我身边要好的。”希格诺轻声安慰这她。


    尤妮佳抽了抽鼻子：“可是，大小姐，我还是不想离开你。”


    “我们不是一路人，”希格诺轻叹一声，“我们在未来的规划上完全不一样，我不想嫁入王室，更不想嫁给贵族。”


    “你就想嫁给隔壁那个外地商人？”尤妮佳更显难受。


    希格诺扶额，一时又无法反驳，只得再度叹息：“也不是。”


    眼看着尤妮佳哭得更厉害，希格诺手足无措起来，她跟人讲道理惯了，监狱里都是些威逼利诱那一套，还真不会哄哭了的女孩子。


    希格诺也没想明白，尤妮佳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


    是，离别的伤感吗？


    “大小姐，你知道吗？我的身契从小就在布兰特夫人手上，我从小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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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来会成为大小姐的助手，因为这一点，我在家族中一直受到排斥，但是我始终坚信，我终有一天会侍奉大小姐左右，成为家族里的管理者。”尤妮佳坐在希格诺旁边，边哭边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大小姐会不要我，我没想过，我会被抛弃。”


    希格诺连忙摆手：“这不是抛弃，这是给你更多更好的选择，这不打算把你介绍到别处吗？”


    “不，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就想像我从小接受的教育那样，效忠于你。”尤妮佳说道。


    “别这样，现在你的身契回来了，是要我给你开工资的，我穷，用不起你。”希格诺说道。


    “我可以少吃一点，我可以等庄园的收成下来了再领工资，我就是不想离开大小姐。”尤妮佳说道。


    “但，我无法满足你的要求，”希格诺声音一沉，“你也看见了，我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就是不想遵循贵族的礼仪，不想嫁人。”


    “我认，我会改的，”尤妮佳抽了抽鼻子，“我不会干涉大小姐的生活的，哪怕你要嫁给一个外地商人，我也认了。”


    “咱能不提那外地商人了吗？”希格诺扶额道。


    “对不起，只是我想的一切，和我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你和我想象中的也完全不一样，这之间的落差太大了，我可能平衡不了。”尤妮佳声音哽咽道。


    “那就试着去接受，”希格诺不太会哄人，还是切换到了摆事实、讲道理的模式，“你既然自己有心留下，那就来适应我的节奏，而不是让我迁就你，这点你应该清楚。”


    尤妮佳泪眼朦胧，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给你选择的权力，身契你先拿着，想离开随时告诉我。”希格诺的声音依然平和地说道。


    尤妮佳的眼泪滴到了身契纸上，留下一道印痕。


    希格诺快刀斩乱麻地理顺了谈话方向，留给尤妮佳思索的空间，自以为挺贴心的。


    看着尤妮佳的沉默，希格诺没再说什么，两人各自思索。


    佩顿和温蒂在门口趴了半天了，隐隐约约能听见屋内的谈话声，能捕捉到“身契”“要走”“外地商人”“好好考虑”一类声音抬高的字样。


    “什么意思，尤妮佳姐姐要走？”温蒂不解。


    佩顿连蒙带猜：“我觉得是这样，肯定是尤妮佳不同意大小姐要嫁给那个外地商人，但大小姐喜欢人家，争论起来，大小姐要赶尤妮佳走。”


    “我怎么没看出来希格诺姐姐喜欢那天那个男的？”温蒂不解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小姐那是害羞了，”佩顿煞有介事道，“一个女孩子不喜欢男生，能邀请他到家里吃饭？那明明是一句话没聊好，有些害羞了，才不愿意承认的。”


    温蒂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我不想尤妮佳姐姐离开。”温蒂说道。


    “这，尤妮佳是个聪明人，给她点时间，她能想通的。”佩顿说道。


    她听着里面安静了，放了心。


    “去把刚烤好的苹果派拿过来吧，她们两个，今晚还都没有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