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心不太理解顾子吟为什么非要让她说出来点什么。


    她又不是才女，也不说给她提前准备一下小抄，省着说出来什么没有深度的话，到时候让顾麟笑话。


    顾麟倒是听说过秦望舒的名字，闻言点头应道：“我也听说过秦小姐…哦不，舞阳世子夫人的才名。”


    钟心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偶像的另一个小粉丝，立刻兴致勃勃道：“是吧？我嫂嫂那是女子的典范，天下第一聪明。”


    “等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我嫂子脑子可聪明了，这些事情，都不用想就能脱口而出。”


    她想到秦望舒有了孩子，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可惜，女子再出众，也是要嫁人，相夫教子。”


    “我都不敢想，如果嫂嫂能在朝为官，那一定会一步步走向首辅的位置。”


    顾子吟眸光动了动，看向顾麟道：“一会去酒楼，让人将问题摘抄给世子夫人，看看世子夫人的回答如何。”


    钟心和顾麟闻言瞬间身子一僵。


    这怎么提谁考谁呢？


    “嫂嫂…还怀着孕，这样好么？”


    顾麟听到钟心的话连连点头：“没错没错，现在世子夫人还怀着孕呢。”


    “动脑，又不是动手。”


    说话间，马车渐渐停下。


    进了包房，顾子吟吩咐人去传菜后，便让钟心代笔，将问题写在纸上，让人送到舞阳侯府。


    “再带一些招牌菜过去，记得避开有孕女子不能吃的食物。”


    吩咐完，顾子吟看向两人：“吃饭吧。”


    钟心在心里默默替嫂嫂默哀了几秒，就被眼前一桌的美食打动，算了算了，问了嫂嫂就不能来问她了。


    顾麟甚至都来不及默哀，心里想的都是皇婶说的没错，当皇帝还是有点好处的。


    至少答题的时候，说个结果就行，不会被人刨根问底的去问，你是怎么想的。


    钟心和顾麟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神传达出来的信息，一拍即合。


    顾子吟看着钟心和顾麟嘴角含笑，如玉的手捏着茶杯，在手中把玩。


    思绪回转到顾麟登基的那一日。


    钟心问他，是真的不想做皇帝么？


    是的，他不愿意做皇帝。


    那个位置看起来高高在上，其实却被人掣肘。


    顾子吟眼神微微眯起，上京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性子，都觉得是好相与的，若是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反倒实现不了他的愿景，只会将自己框在那个朝臣心中的印象中。


    无法大施拳脚，免得适得其反。


    但，如果他不去做那个位置，他只在背后做那个可以影响帝王的人。


    他所图谋的，他所愿的，都会借由帝王之手一一实现。


    于他来说，只是个虚位，没有真正的好处得的实惠。


    顾子吟看着顾麟，顾麟现在还小，思想行为就像一块璞玉，现在还没打磨出最后的样子，怎么雕刻，最后成型会是什么样，全看他这个操刀人如何下手打磨。


    “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钟心给顾麟夹了一筷子后，看他吃的香甜，她也低头默默用膳。


    顾子吟今天突然问她，定不会是心血来潮。


    如果是心血来潮，也会送走顾麟后悄悄同她在闺房说，而不会当着顾麟的面说。


    他这么做，定是有用意的。


    还有，送到秦望舒那里的问题，想必也不会是因为她随口提起了秦望舒。


    就算钟心不提，顾子吟也一定会将话题引到秦望舒身上。


    想到这，钟心借着夹菜的功夫，悄悄地，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顾子吟。


    却不想直接和顾子吟的目光对上。


    看着那双洞察她全部想法的黑眸，钟心心里一抖。


    连忙移开视线：“这菜还挺好吃的。”


    “皇婶，这是汤羹，你用汤勺啊，用筷子能夹上来么？”顾麟奇怪的看着钟心用公筷夹了一下玉米羹，还说好吃，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到头脑。


    钟心尴尬的收回筷子，转头瞪着眼睛凶了一下顾麟。


    看破不说破！


    顾子吟轻笑一声，拿过汤勺给钟心盛了一碗玉米羹。


    看着被推到自己眼前的汤羹，钟心想着，若是以前，她定是要想，是不是顾子吟对秦望舒念念不忘？


    可现在，她只觉得，顾子吟定是在密谋什么东西。


    要不然不会无缘无故扯上秦望舒。


    “主子。”


    侍从走进来，将信件递给顾子吟：“舞阳侯府回信了。”


    顾子吟接过来书信，转头就见钟心和顾麟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钟心很期待秦望舒的解题思路，想看看学霸是怎么想的。


    顾麟也是这个想法，想知道秦望舒，京中颇有名望的才女是怎么想的。


    顾子吟打开信，快速扫了一眼，眸光中带着感叹，才将信件递给钟心。


    看顾子吟这副模样，钟心心里再次升起了很久没出现过的念头，他眼里的欣赏感叹不是假的。


    如果是秦望舒嫁给顾子吟，那该是多好的天仙绝配。


    生出来的孩子，该聪明的多惨绝人寰？


    顾子吟还用让出皇位了么？


    直接就坐在皇位上，培养好和秦望舒的孩子，就能保大梁百年无虞。


    “你读。”


    钟心看了一眼，就将信递给顾麟：“好好学。”


    顾麟赶紧将手擦了擦，才接过信纸。


    “摄政王既问臣妇看法，臣妇便略抒己见，圣上决定的不错，给三皇子哀荣远远比做实三皇子罪名要好的多。”


    “其一，逝者已逝，三皇子到底做了什么，并没有宣扬开，朝中无人知晓，百姓无人知晓。”


    “其二，执意将三皇子的罪名做实，会让人恶意揣测圣上的意图，会让百姓揣测圣上得位不正，所以戕害三皇子，还要给他冠以罪名。会让人揣测三皇子的死因，对圣上清名不利。”


    “其三，既得利益者，便不去计较长短，三皇子是英勇善战的英烈也好，还是叛国的逆贼也罢，三皇子都不可能威胁到圣上的位置，不如将一切都简略。”


    “其四，三皇子遗孀秋楚月在边关守护大梁，让三皇子有哀荣，更让秋楚月对圣上更加衷心。”


    钟心听着一条条的，有些怀疑秦望舒的脑子怎么长得，难不成秦相夫人在怀着秦望舒的时候，秦相给她读朝堂奏章做胎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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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完了，顾麟都茫然了，他选择的时候，想了这么多么？


    他原来想了这么多条么？


    他还以为他只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三皇子一脉都死绝了，所以不吝啬给了一个死后哀荣。


    居然有这么多含义？


    “圣上，你要知道，朝堂无大事，能让臣子奏到你面前的，都是大事。”


    顾子吟轻敲桌面，见顾麟看向他，他才继续说道：“小事他们内阁私下就解决了，大事，亦或是看起来很小的事，牵扯过多，牵扯到圣上的，他们不好拿决定，亦或是他们不想得罪人，才会呈道圣上面前。”


    钟心有些可怜的看着顾麟，懂了，臣子不想得罪人，所以让顾麟这个圣上去开口得罪人。


    “日后不论什么事，都要三思，如果实在拿不准，就容后再议，亦或是让朝臣各抒己见。”


    顾子吟叹了口气：“如果圣上有迫切想做的事，想要改革，那就一定要有权臣支持圣上，亦或是培养圣上自己的班底。”


    顾麟若有所思，在摄政王府时，秦相来找摄政王，谈论的是三皇子进京下葬的规格。


    看似在问三皇子以什么规格下葬，实则在问宫中的贵妃下葬规格，在问远在边关秋楚月该如何。


    “我懂了，皇叔。”


    顾麟珍惜的将秦望舒的信珍重的放在一边，以免污了它。


    “好可惜，若是世子夫人是男子就好了，朕一定会聘她为名师谋士，让她辅佐朕。”


    这次，顾麟用了尊称，表示了对秦望舒极大的肯定。


    钟心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转头看向顾子吟。


    顾子吟，是那个打算么？


    是她想的那样么？


    “女子又如何，如今天下是圣上说了算，就算是想要改革又如何？”


    “更何况，圣上既然碍于名声无法反驳太后，那不如就在朝堂上宣布女子也可临朝，女子也可做官，既然秋楚月已经开创了女子可做将军，为何女子不可做官？”


    钟心看着顾子吟和顾麟的谈话，心里不断揣测顾子吟的意思。


    既然太后想要夺权，顾麟碍于孝道无法太过忤逆太后，那便转嫁矛盾。


    太后想要权力，圣上就去朝堂和大臣说。


    成了，太后会临朝，同样，与秦望舒一样有政治见解的女子，也会踏入朝堂，实现改革。


    不成，这个矛盾，也会是太后和朝臣之间的矛盾，不会让顾麟夹在中间。


    终归也是一场实验。


    再说，等日后秋楚月真的在边关站稳了脚跟，女官这件事也会慢慢提上日程。


    钟心看着顾子吟，嘴角微微勾起。


    谁说顾子吟只喜欢她？


    明明，顾子吟也是喜欢顾麟这个侄子的。


    她手轻轻的抚上小腹。


    如果她能给顾子吟生个孩子，顾子吟是不是也会像教导顾麟一样用心教导孩子。


    顾子吟虽和顾麟说话，但也一直在注意钟心，见她表情有些遗憾怅然的捂着小腹，他伸出手握住钟心，对顾麟说道。


    “圣上快些独当一面，日后臣还要带着夫人到处走走看看，可不希望有个小尾巴绊住臣和夫人的二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