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风刚刚有温度，尉迟琰便拉着少女来到了书房。


    “这里。”


    他铺开地图，指着西边的一个小点，耐心地给云桃解释着：“每年的这个时候魔兽都会出来捕猎，所以会定时找人清除魔兽，这种事只有萃翎峰的人能做。”


    “有什么要注意的吗？”云桃点点头问。


    尉迟琰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嗯……不要被魔兽咬到，被爪子抓到没事，被咬到会感染魔兽的习性，譬如……”


    男人举起两只手比出爪子的形状：“哈！”


    云桃认真地盯着他，可能觉得这声哈也是解释的一部分。


    尉迟琰：“……哇撒。”


    一点也吓不到。


    云桃认真道：“明白了，会变成——哈。”


    说着还抬起手笨拙的学着尉迟琰的模样。


    尉迟琰怔怔地盯着那双手，小小的，猫爪子一样……


    两名侍女敲门走进来，递上一把折扇，折扇是给云桃的。


    “这是峰主给你的，若遇到危险撕扇便可保命。”


    “我呢？”尉迟琰接过另一名侍女手里的吃食，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给云桃嘴里塞，眼不眨地盯着侍女，“我呢我呢我呢？”


    侍女笑笑不答便离开了。


    云桃噎得慌，好不容易把糕点咽下去又咳得满脸通红，尉迟琰坏笑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女。


    像个行为恶劣的孩子。


    好久，她才站起身，用袖子擦干净自己的嘴，没有生气没有疑惑，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个纸人。


    尉迟琰弯腰对上少女的眼：“你在干什么？”


    云桃闭了闭眼：“我好像出故障了。”


    “故……鼓掌？”尉迟琰愣愣地拍了两下手。


    这也不对啊！


    尉迟琰蹙眉：“你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你给了我名字……是我的主人。”云桃抬眼，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男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


    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话踩着男人的尾巴了，尉迟琰脸瞬间就黑了下来，没接话，拉着云桃丢进了厢房：“把你那脏衣服换了。”


    “是。”


    尉迟琰实在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主人不是畜生和人的关系吗？怎么可以是人和人？


    云桃莫名其妙的贬低自己不知为何让他那么生气，明明前一秒还在戏耍她。


    越想越气，差点让他失去理智——尉迟琰算着时间推开房门，少女刚好披上外袍，迷茫地盯着他。


    “你不是畜生！”他大喊。


    云桃怔在原地，眼里越来越空，好似想起来了什么。


    ——


    “我就说初代实验体不应该投入使用，我们二号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也是，早该听你的，唉……又要赔钱了，初代果然只是残次品。”


    “真是小畜生，一百万啊。”


    “销毁吧，数据备份一下，引以为戒。”


    “是。”


    “001，去吧。”有人命令道。


    眼前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001看着身旁把自己创造出来的人，木讷地说：“我会死。”


    那些人没有理会她的话，好在一旁的清理工似是看她可怜，用着怜悯的语气对她说：“你是失败品。”


    失败品只能销毁。


    这是命令，这是刻在全身上下的指令，她无法反驳无法抗衡。


    “你和一个畜生聊什么？”


    “快去死，别耽误我们时间。”


    清洁工摇摇头走了，少女接受指令缓缓踏入火堆中，火蛇很快吞噬了她的头发她的衣服。


    躺在大火里时，她感受到了疼，闭上眼睛发觉自己也是从婴儿形态长大成人的。


    少女的手已经被火焰包围，她只是轻轻地将炽热的火焰靠近了自己的心脏。


    热的。


    少女闭了闭眼然后睁开，抚在自己侧脸的手也是热的。


    她眯眼笑了笑，笑的与尉迟琰竟有几分相似：“是。”


    “是什么是！”尉迟琰更气了，“我都说了你不是畜生！”


    云桃愣了一下，微微蹙眉，而后舒展开来：“师父说的是。”


    “……”几百年没被人这么称呼过的尉迟琰心跳漏了一拍。


    水光镇几百年来年年都有百姓遇害，偏偏没人愿意搬走，只因水光镇是魔界和凡间的交界之地，运气好的话或许能与魔族做笔大买卖，运气不好便是一个死字。


    因与魔尊做交易飞黄腾达的不在少数，但相比于因此丧命的人那算是寥寥无几。


    刚入镇上，巨大的魔气熏得尉迟琰这个修仙的睁不开眼。


    “哇撒。”


    他腰间的剑蠢蠢欲动，好似很久未进食的野兽，连一旁的云桃都感觉到了那柄剑的躁动。


    少女垂眸去看，通体雪白，刻着云与花，那花的模样好似桃花，但与桃花相似的花太多了，一时之间云桃也分不清是什么。


    镇上人很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不像是有什么魔兽的样子。


    云桃初来乍到，并不明白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她只能进行简单的分类。


    魔兽是敌人，要杀死的敌人。


    尉迟琰是好人，要保护的好人。


    二人踏入茶馆，神经大条的尉迟琰毫不避讳地点了许多吃食，掏出银子时周围人的目光无一不聚集在两人身上。


    云桃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杀意，捏紧了袖子里的拳头。


    吃完东西喝完茶，尉迟琰却要拉着她去买簪子。


    “头上太素。”


    “不要。”


    云桃认真地看着尉迟琰：“有人来了。”


    “这里不全……”


    话音未落，几只羽箭便直直地朝他们飞来，少女速度很快，抽出尉迟琰腰间的剑稀疏斩断。


    她蹲下捡起箭头，很锋利，有一股明显的药味，大抵是什么毒药。


    云桃撕下袖子的一截布料将其包裹好。


    她没有能防身的东西，目前的情况也只能是有什么用什么了。


    尉迟琰看着她又看了看剑鞘，眼睛亮了亮：“你居然能拔出霜雪！”


    “师父。”云桃站起身将剑放回去，“我们要被人杀死了。”


    “什么？”尉迟琰呆呆的。


    “躲好。”


    少女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便小时候在了他的视野，再看见时少女在茶楼楼顶，宽大的粉袖随风飘着，云桃看了看掉落在瓦片上的弓箭，犹豫片刻毫不犹豫地拧断了那人的脖颈。


    太轻易了，轻松的像是扳断一只筷子。


    手上的人儿很快软了下去，化为黑烟消失不见。


    云桃闻了闻手上残留的黑烟，这是……曼珠沙华的味道。


    难道这就是魔兽吗？


    不等她细想，几只羽箭已经朝她飞来，少女连脚都没有动，指尖一转，袖子里的断箭飞了出来，与那些完好的箭来了个同归于尽。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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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只箭上了，等到粉色身影来到自己身边时，自己已经化为了黑影和一地的曼珠沙华花瓣。


    少女踩着一地的花瓣，缓缓朝着呆愣地尉迟琰走来。


    “任……试炼算完成了吗？”她问。


    尉迟琰看着少女，沉默地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手。


    云桃又问：“完成了吗？”


    擦不干净，那是魔气不是普通的污渍。


    自古以来没有人敢用手去杀死一个魔族人，他们的魔气像是瘟疫一样会遍布杀手的全身，最后杀手也会入魔。


    这是魔界的代替法则，魔界就是靠这个来维持人口稳定，魔兽每年来此也是为了这个。


    所以只有萃翎峰的人能办，这天下只有萃翎峰的人能用着仙法在远处击杀魔兽。


    “魔兽是……魔界快要死的人幻化而成。”尉迟琰颤抖着声音，恨自己修为低下连清除自己徒弟手心的魔气都做不到，“它们来，部分是为了杀人续命，另一部分是……”


    “是？”云桃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心里不一样的感觉，力量充沛的感觉，“这样有何不妥？”


    “你会入魔的。”尉迟琰撕碎季青峰给少女的扇子。


    云桃歪了歪头，目光及其单纯：“入魔有什么不好吗？”


    “……”


    “不是一样都会变得很厉害吗？”少女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的黑气，又看看尉迟琰，“你要是不喜欢，我把它洗掉就好了。”


    “洗不掉的！”尉迟琰急得抓住她的肩，“你以为这是什么东西！一声不吭就上了你以为你是谁！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我们，你想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吗！？”


    云桃不解：“不是你要来的吗？”


    两人就站在大街中心，身旁早就被商人围成了一个圈，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云桃已经成为一个能够自由出入魔界和人间的人，只要趁她现在还有理智，飞黄腾达根本不是问题！


    “小姑娘他什么都不懂！你过来我们和你说……”


    “快哉快哉！还没有哪一年如此顺利呢……”


    “小姑娘来我这里！你可是仙人啊！神仙啊！”“帮我们一个忙……”


    嘈杂的声音，蠢蠢欲动的人，贪婪的眼。


    小姑娘慌了，她求助地看向尉迟琰：“师父，我做错了什么？”


    尉迟琰将小姑娘拉入怀中，声音难得认真：“这是我的人，今年魔兽又不少，非得和我抢吗？”


    商人们面面相觑，怀疑地问。


    “你要卖什么东西？”


    “我看你也不像是要卖东西的……不会是萃翎峰的人吧……”


    “如若是，你趁早滚出这里我们会放你一条小命。”


    “如若不是，请拿出商品来以证清白！”


    尉迟琰一咬牙掏出一把符纸。


    “符纸可比你们那些东西要值钱得多！别和我抢人！再近一步我的爆炸符可不是吃素的！”


    每年来卖灵丹妙药、符纸武器的人不在少数，众人扫兴地离开，也有几个想要谈合作的，也有想要抢人的。


    无一例外都被劝走或者被云桃打走。


    众人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尉迟琰带着云桃去了客栈顶楼的屋内。


    云桃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虚张声势。”


    “小没良心的，我不是为了救你吗？”尉迟琰揪出传信符，只求季青峰快些来，要是云桃彻底入魔了自己打不过。


    小姑娘扭头看向窗外，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原来我们不止要打魔兽，还要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