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你的话罢了。”那“云桃”重新坐到了位置上，拍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师父准备拿什么留住我？今日午时便会到妖界，我贵为公主，今后的日子便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金银珠宝以及爱，我想要什么没有？”


    尉迟琰不答，满脑子都是云桃那句——云桃不会骗师父。


    就算是哄他的，也足够让他忽略那怪物的话语，变得心花怒放。


    他何尝不知道今后的云桃是多么的金贵，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用，以为自己算得精明，到最后还不是这别人的意料之中。


    他笨，所以他更加需要这个聪明徒弟。


    察觉到尉迟琰心中所想，“云桃”气得跺脚，摆出一副小女人姿态。


    “她有什么好？你与我一起那才是真的好！莫非你想攀上妖皇一家不成！？”


    这话着实说的难听，尉迟琰弯了弯眉，拉下云桃的袖子：“今后你会不要师父了吗？”


    “不会。”少女回答的很快很坚定，“我也不会留在那里。”


    她此番前去无非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罢了，说实话……看过那么多父母孩子的温情模样，云桃也不免有些羡慕，当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这种羡慕的情绪且明白这种感觉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会一直渴望这种东西。


    虽然暂且不能理解亲情是什么样的……云桃抿了抿唇。


    “我不会丢下师父不管。”


    她抛开脑中所想，只留下尉迟琰。


    师父那么弱，没了她会死掉的。


    尉迟琰更开心了，得意洋洋地朝某个角落扬了扬眉。


    “云桃”：……


    气死个人了！它再纠缠这疯子它就是狗！


    下一秒，那怪物便消失不见了。


    “季青峰那边怎么办？”云桃还是担心，透过帘子缝隙往外看了看，冷不丁地和不远处的云长泽对上了视线，那慈爱的目光看得云桃心头一热。


    又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少女略显慌张地拉了拉帘子。


    尉迟琰拆开了她的头发，早就乱的不成样了，那丫鬟也不知道给她重新梳一下，还是他这个师父有用。


    不知自己师父在心里洋洋得意的云桃仰着脑袋看他。


    “师父。”


    “嗯？”尉迟琰给她抓了抓头发，拉起少女耳边遗落的发丝。


    “要是我真是什么公主，我们是不是就算门不当户不对？然后我们就可以私奔……唔唔唔。”云桃惊得睁大了双眼。


    尉迟琰面上虽然不高兴，心里却偷偷乐开花，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你这样很容易被骗的。”


    一个连亲情都没有搞懂的人，现在来说什么私奔，都是话本子里看来的罢。要不是早知道云桃记性很好看过话本子，尉迟琰都要觉得这徒弟对自己图谋不轨。


    嗯……仔细想来，也许是自己图谋不轨。


    感觉每天都要给云桃捂嘴。


    尉迟琰叹了口气，无奈地挪开手：“你啊你，谨言慎行。”


    “和师父也要谨言慎行吗？”她像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狐狸，咧嘴笑着，眸里藏明星。


    “要。”尉迟琰扶正她的脑袋，重新拢着头发，“你还小，这般胡言乱语，容易被骗的。”


    云桃认真摇头：“我没有胡言乱语，我说的是真的，我不会待在妖界的，等我得到了我想知道的，我就和师父私……唔！”


    再次捂嘴。


    “不是这样说的。”尉迟琰看着从自己手心逃跑的发丝，“不能乱用这个词。”


    “……”少女垂下眸子，没再说话了。


    轿子上挂着的金坠子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着，响了一路。


    轿子底下的彩云所过之处都会向大地投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好似在告诉底下的人妖皇在此，莫要为非作歹。


    妖界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太明显，五彩斑斓的怪石，开得极大的玫瑰，漫山遍野的红色，云长泽看她那好奇的模样，忍俊不禁：“这是你让种的。”


    此处乃是妖界入口的西门，当初的云桃求着云长泽种下这漫山遍野的徘徊花，云长泽不明白为何要种这带刺之物，若是不小心被扎到那就是受罪了。


    直到云桃死亡转世至今，他都没有得到答案。


    此时此刻云长泽特别想问种这花的意义何在，可看那单纯的模样，他又自顾自地叹气摇头。


    云桃不算他最宠爱的那个，但也从未亏待冷落过，这个小女儿打小性子就恶劣又张扬，时不时就跑到其他地方玩，魔界天界皇宫……哪哪都去，一犯错就等着他这个老父亲来擦屁股，自己拍拍手又去玩了。


    他也佯装生气过，但这小姑娘一瘪嘴云长泽就装不下去了，说不是最宠爱……也是因为这小姑娘的几个哥哥姐姐都很乖巧。


    看着云桃只待在尉迟琰一步之远的地方，走远了还会退回去时，云长泽心里痛，想着趁云桃不注意把这玩意儿打成孙子丢回魔界。


    “这里的鱼会飞耶。”


    柳岸边，云桃弯了弯腰，那发着光的鲤鱼就跳到她眼前，当真在空气中飞来飞去。


    “师父你看。”云桃喊。


    尉迟琰就站在她一步远的地方，看着云长泽的脸色，他慢悠悠地往前跨了半步。


    “我们把魔界搬来这里吧！”云桃眼睛亮晶晶的，毫不犹豫地说。


    “！！！”


    “……”


    “？？？”


    空气安静了很久，柳枝随风轻轻晃动着，那鱼也被吓得跑回了水里。


    尉迟琰无奈扶额，果然得捂嘴。


    于是他故意将声音提高几分：“为师不是魔尊了，况且……这些都是妖皇大人为你准备的啊，如此尽心尽力的杰作，除了妖皇大人没人能做得了，可见他对你的重视和爱啊！”


    爱？


    云桃愣愣，直起身小步跑到正在骄傲的云长泽面前。


    一老一小就这么对视着。


    半晌，云桃轻轻摇头：“我不懂。”


    晓从青凑到尉迟琰耳边，阴恻恻道：“假死了，死假人。”


    “……”


    “拐人家心尖尖上的公主，你就等着被打出屎吧。”晓从青啧啧摇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种粗话很少从他嘴里冒出来，看得出来他还在报复尉迟琰。


    看见少女又小步跑到自己身边，尉迟琰也懒得理会晓从青的话，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乖徒弟了。


    看着自己乖女儿离开了自己身边，云长泽斜了尉迟琰一眼。


    等着吧，废柴东西。


    妖界中心城大殿内，穿着华贵的女人已经备好了一大桌饭菜，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头顶的白色龙角衬得女人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云桃刚露面，就被招呼了过去，得到尉迟琰的同意，她小跑到了女人身边。


    卫婉心眼底的泪有些藏不住了，拿帕子擦了又擦。


    不知为何，云桃有些心疼，鬼使神差下伸出带着多处擦伤的手，替她擦去了那滴挂在脸颊上的泪珠。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妖皇大人。


    “母亲。”


    少女银铃般的声音此时温润又泉水，声音落在卫婉心耳朵里，她再也维持不住端庄优雅的模样，将小姑娘搂进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我的桃儿……你受苦了……”


    因为云长泽隔三差五的去找阎王打架，阎王再也受不了了，丢给他一面镜子，说在这里面可以看见云桃的转世。


    看着自己心尖尖上的女儿被那么欺辱，他们怎么可能不生气不伤心，虽不知那边是个什么时代……


    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阎王也干涉不到每一个人转世后的人生走向。


    找去天界，天界的人也管不了，他们的记录里没有云桃所在的那个时间……也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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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命。


    卫婉心哭着把这些事都说了出来。


    云长泽暗暗抹了一把泪，藏住自己的心绪。


    没一会儿，大殿里陆陆续续地到了几个一看就很富贵的少男少女。


    他们围着云桃好好打量了一番。


    “是小妹。”


    “不懂事，看你让母亲伤心成什么样了！”


    “小妹怎么呆呆的……”


    云桃被人抱在怀里，说不出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没感觉，她只不过是依照目前形势喊出了自己该喊的称呼罢了。


    她是人造人，母亲父亲无从查起，若真有前世今生，那她今生身上压根没有妖族的血脉。


    云桃清楚地认识着，多次想要推开抱住自己的人。


    感知到怀里的人身体僵硬，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卫婉心暖起来的心霎时间冷了下去，强硬地挤出一个笑。


    “吃饭吧。”


    主桌妖皇和妖皇夫人以及几个子嗣围满了，尉迟琰和晓从青自然地坐到了客的那一桌，云桃看了看也坐了客的那一桌。


    她也不是不想做主桌，可没有她的位置。


    坐到自己身边的少女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吃着碗里的白米饭。


    尉迟琰低下脑袋轻声问：“怎么了？”


    “没有我的位置。”云桃如实回答着，给尉迟琰夹了一筷子肉，“师父多吃点。”


    一时间连旁边的晓从青都愣住了，他看向主桌，桌上的人都在谈论妹妹回来有多欢喜，可好像没有人注意到桌上并没有这个妹妹的位置。


    而这个妹妹也没有在主桌上。


    这是个什么情况？


    晓从青对于目前的情况有些懵，给云桃夹了一筷子炒蘑菇：“吃这个，对身体好。”


    “嗯。”云桃扒饭，显然是饿极了的模样，她往尉迟琰身边靠了靠。


    一个及其需要一个依仗的感觉。


    主桌对于这个妹妹的讨论很早就结束了。


    “母亲！我新学了几个戏法，一会儿变给你看！”


    “父亲母亲，看我昨日写的诗！夫子夸我写得好能名留青史！”


    “我看看！二哥我看看！”


    “那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丫头懂什么！”


    “……”


    卫婉心笑得开心：“西门那块地也空了很久了，我打算给老二盖栋小楼。”


    “那两亩地能干什么呀！大哥的寝宫就有八亩之大呢！我也要那么大！”


    “都依老二的，可老二不是也有个那么大的寝宫吗？”卫婉心嗔怪地看了给自己夹青菜的云长泽一眼。


    “那两亩地就留给小十，小十明日便去看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晓从青倒吸一口凉气。


    他没记错的话，刚才他们就是从西门进来的……那里的花好似也才两亩地。


    没有人在意自己正和云桃心意，她给尉迟琰夹了满满一碗的菜了，尉迟琰一口没动。


    直到晚膳时，尉迟琰也没有吃过这里的东西。


    夜幕降临时，三人被送往了客房入住。


    晓从青忍不住问：“你们公主没有自己的寝宫吗？”


    送他们来客房的兔七心疼地看了云桃一眼，发现云桃并不在意她，她才松了口气说：“小公主的寝宫在小公主死去的第二年就拆了，送给十公主养鸡鸭了。”


    晓从青喉头一哽，看着兔七就这么离开了。


    给云桃的那间屋内的灰尘有些厚了，虽是打扫过的，但也只打扫了能看得见的地方，随便打开一个柜子都是灰的。


    晓从青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那间也不会这样吧？那什么……你们聊我先过去打扫一下我那里面。”


    走前他给房间放了安神香。


    尉迟琰拍了拍凳子，示意云桃坐下。


    来到这里他听到的最对的一句话就是——呆呆的。


    当真是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