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番外:笼中鸟(上)[番外]

作品:《我揽昭月向清明

    温风流水翠柳岸,正是六月好江南。


    顾博渊还是个书佐时,奉了帝命前去江南采风,作《江左礼记》。他倒是逢了桩美差,一边办差一边把江南赏了一圈。


    生于北国黄沙中的顾博渊,偏爱水乡美景。


    也爱江南如水一般的美人。


    他在廊桥一眼便望见了河上撑船而行的沈若葭,忙得连刚挑好的玉石都不要了,隔着江岸追着那艘小船追了小半里路。


    顾博渊每每回想那日初见,所谓蒹葭苍苍,伊人恰在水中央。


    一见钟情,不过如此。


    顾博渊的手段不可谓之高明,他守株待兔了三天,才再次见到沈若葭。


    他本来想着,他就来三天,等不到那就说明他们无缘。


    可事情就是巧得让人兴奋,顾博渊正报了遗憾之意要走时,一声熟悉的带着苏州口音的吆喝声止住了他要走的脚步。


    “荷包软帕,水粉胭脂……娘子,要看看吗?”


    顾博渊知道沈若葭自己沿河做着小生意,卖的那些东西大概也都出自她手。特意等在河岸一侧,听到沈若葭的声赶忙伸出手招呼。


    他看着那缓缓靠向自己的小船,看着他朝思暮想了三日的倩影,不住地感叹这就是他们无法割舍的缘。


    沈若葭撑着竹竿摇船靠岸:“公子可是要给娘子挑些胭脂水粉?我这都是自己做的,颜色都是京中盛行的,公子看看?”


    小船上整整齐齐摆着几个箱子,展示着一些绣工精巧的香囊手帕,另一边的方匣子里放着几个矮口胖肚小圆瓶。


    沈若葭一双玉手随手拿起一瓶放在掌心打开,给顾博渊展示。


    顾博渊按下心中的喜悦,但声音中还是略微透了些紧张:“我不是给娘子买,我想看看你这荷包。”


    “噢……您看!”沈若葭拿过几个香囊摊开在手中,虽花色各异,但绣工都是一样的好,“有喜欢的吗?”


    “这些,我都要。”


    顾博渊大手一挥,将沈若葭今日带来的所有香囊和手帕都买了下来。


    也许是先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沈若葭实在是可人,因得外貌照顾她生意的人比比皆是。


    沈若葭自然不愿意:“公子,奴家这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香囊一年到头也换不了几个,公子不用破费买这么多。”


    “我只是觉得姑娘这些东西极好,在下很是喜欢,想多买一些,并无他意。”


    旁侧卖莲蓬的大妈用竹竿怼着墙将船推远,脸上带着笑:“这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公子可要失望咯,若葭娘子已有婚约了。”


    沈若葭莞尔一笑:“田妈妈就别开我玩笑了。”转而又朝顾博渊颔首:


    “公子若是喜欢,我再送您两个便是。”


    顾博渊听闻沈若葭已有婚约,哪还听得进去其他话,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必…”


    手指落在其中一个软帕上:“给我那个吧。”


    帕上绣着两只鸳鸯,栩栩如生。


    “祝若葭姑娘..喜事连连。”


    顾博渊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特意去查了一下沈若葭要嫁的人,原来没有海誓山盟,是纯粹的父母之言。


    也就是说,沈若葭也许并不喜欢她的准新郎。


    那是不是说明,自己也许还有机会呢?


    顾博渊这样想着,在余杭一连待了三个月,回京之日不过半月,没有时间与她两情相悦,亦没有时间横刀夺爱。


    顾博渊苦闷,难道真的只能错过?那他宁愿没听到那声吆喝。


    他到底是不甘心的。


    日日往河岸边跑,采风的正事都抛在脑后。河边生意人都传京都官公子心系水乡女,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这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传到了沈若葭父母耳朵里,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何况沈若葭已有婚约,如此传闻当真是不堪入耳。


    沈父急着堵住众口,沈母却觉得这是个机会。


    临行前顾博渊耐不住想要再见沈若葭一次,这次是直接提了东西到人家里去。他想着,自己好歹是朝廷官员,虽说在京官职不高,但地方也会给他些薄面。


    更何况沈若葭的父母只是一介商人,官商礼待,沈若葭不至于不见他。


    可这娘子就是生了个坏脾气,说不见就不见。


    “娘,我与阿曜已有婚约,私里再见其他男子成何体统?不见!”


    “人家这位公子来路可不一般,阿曜是个好孩子,但也不过是小时候门对门的一句玩笑话!何苦抓着不放,若是能与顾公子结识,咱家这生意有他帮衬,说不定能走到京都去呢!”


    沈若葭放下手中的针线:“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与阿曜青梅竹马,岂能负了人家?”


    沈母绕到沈若葭身侧:“那你好歹也去见一见顾公子,过两日他也就回京了,送送人。”


    “我与他是哪门子关系,要去送他?不去!”


    沈母劝说不下,又怕顾博渊等了着急赶紧回到屋前回话:“小女今日身子不适,恐怕是……”


    “无妨。”顾博渊拱手,“沈姑娘即是身子不爽朗,好生歇息着就行,我与二老谈欢几句,这就该走了。”


    沈母是个热肠子,又报了想让女儿嫁入官门的念头,当即一拍手:“顾公子不如留下吃顿便饭!寒舍粗茶淡饭虽不及酒楼佳酿,但水乡家常野味,大人在别处也是难见的!”


    沈父暗瞪,想说又不敢说,一副怕老婆样,只能等着顾博渊自己拒绝。


    哪知这小子还就厚着脸皮应下了:“愚早想一品这江南家常菜,那就有劳沈夫人了。”


    到底是游混官场的,察颜观色很有一套,这对夫妻他很清楚该讨好谁。


    沈若葭瞅准了机会遛到后厨:“娘!你怎么还留他吃饭啊?”


    沈母不以为然:“吃顿便饭怎么了?”


    吃顿饭不会怎么,但就是这顿饭,彻底改变了沈若葭的命运。


    餐桌上四人都各有心事。


    沈父想着如何去给陆曜家里回话,再堵住这些流言蜚语,可若葭才十五岁,他还不想这么早嫁女儿出去。


    若葭本人也是如此,就说是青梅竹马的陆曜她都得考虑来回,为人妇那可就不是现在这样,多少事都会身不由己。


    而剩下的两个人,一个俨然把这桌上的少爷看成了自家女婿。


    另一个,则是想着怎么能让若葭退了婚跟他走。


    顾博渊起初也想和沈若葭诗词歌赋,慢谈情谊。但事不等人,缘是有,可惜不是天赐良缘,撑死算是萍水之缘。


    顾博渊不认,偏要改他一改!


    回了京都他也念着,倒是没耽误事,《江南礼记》草稿呈了上去。圣上大赞,当即就晋了他为尚书令史,《江南礼记》由他主笔,全权负责。


    顾博渊知道,机会来了。


    再下江南。


    沈家人本以为就此无缘,尤其是沈母,眼瞅着顾博渊送来的那几些东西,越看越喜欢,越想越惋惜,对原本的准新郎也是越看越不顺眼。


    尚书令史和茶郎差有十万八千里。


    *


    婚还是订了,若葭对曜郎有意,曜郎对若葭有情。经此一事,俩人不想再耽误。


    吉日定于三月后,若葭生辰那日。


    原本不过是门对门的一句玩笑话,如今变成了铁板钉钉上不可轻易更改的事了。


    顾博渊自然也是知道这,不过他却不着急。


    好礼相送,祝福的话一套接着一套。


    似乎还真是君子。


    相安无事便是最好,沈若葭保持着分寸倒也愿意与顾博渊说上两句话,好歹算是相识。


    订婚已然过去一月有余,事事都在张罗着,陆曜却出事了。


    他的茶喝死了人。


    衙门派人一查,他的一批茶叶发了霉照样卖。


    陆曜喊着千万个冤枉,却还是被押进了大牢。沈陆两家都在想办法,陆曜为人老实,是断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可那些东西不假,随手抓起一捧都是霉物,数量还不少。


    顾博渊嘴上劝慰若葭,也忙前忙后帮她跟衙门疏通关系。


    这头说了不会用刑,转头就提醒地方官人证物证都在,无可辩驳。


    陆氏茶行关门了,贴了封条。


    到底是闹出了人命的事,以前买了茶的管他三七二十一也要退钱。


    陆曜还在大牢,陆老先生自己当真是心累体乏。


    顾博渊花了重金赎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流言止不住,关于顾沈陆三人的故事分散了好几个版本流传坊间。


    说来说去的共同点不外乎顾博渊才是良配。


    若葭聪明,当然想得到这事或许与顾博渊有关,但没证据不能乱说。


    不仅如此,她还得好好谢谢顾博渊去。


    “顾公子这次真是帮了我陆沈两家的大忙了,这钱我们自会归还。”沈若葭举起酒杯敬向顾博渊。


    顾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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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渊不与她碰杯,自己抿了口酒:“你可知我花了多少钱救你这郎婿?五百两黄金,你如何还?”


    本就是小本生意,父母靠着布行做了大半辈子才盖了新房,哪有百两黄金。


    沈若葭只知道花的钱不少,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顾博渊吃了口菜:“也不是没办法,五百两我当作是聘礼,你与他退婚。”


    官老爷不装了,直言目的。


    他自小就明白一个道理,顺其自然得不到的东西,那便自己抢过来。


    哪怕抢来之后发现没那么喜欢,那也得先把东西稳稳攥在自己手里才行。


    沈若葭重重放下杯子:“顾博渊!你别太过分了!”


    顾博渊仍是一脸从容:“衙门还没放人,听说用了重刑,他要是受不了认了罪,万两黄金也救不来。”


    顾博渊扒了块乳鸽肉放在沈若葭碗中:“别恼,我等着你求我来娶你。”


    笼中鸟,俎上肉。


    沈若葭去狱中看了陆曜,人确实在重刑折磨下已经有些神智不清。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重刑之下必有冤情,陆曜都这样了还不肯松口,难道这还不够证明吗?”沈若葭一肚子的火气不知道该朝谁发,对着狱卒哭喊着。


    陆曜被绑在木桩上,肿着一只眼,口齿模糊:“别哭……我…没事……”


    沈若葭将他头发撩开,红着眼坚定地说:“我一定救你……一定!”


    沈若葭找了许多人,茶行的伙计,供货商,连茶行周围的几家商户都去问了一遍。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说辞,直指是陆曜贪图小利,将发霉的茶叶和新茶混在一起卖给大家。


    出事的那家人分了两波,一波在衙门口闹着要天理,一波在茶行门口哭天喊地喊杀人偿命。


    五天了,尸体到现在都不下葬,摆在茶行门口。


    这节骨眼上,沈若葭家里的布行也出了问题。


    劣质布匹,穿的好多人身上都起了红疹。


    “若葭,这可怎么办啊?”沈母到了这种需要用脑子的时候就只会哭。


    沈父叹了口气:“陆曜与咱们家都出了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针对?”


    沈家与陆家生意虽说不至于富甲一方,但在这水乡小镇也算是排在前面。特别是陆曜的茶行,今年已经搭上了西域的线,前些天到了一匹域外的茶叶,一抢而空,自然就会有人眼红。


    但沈若葭心里清楚,针对的他们的不是生意人,是那位京都来的上官。


    沈若葭倒真希望是同行所为,至少同行求财,可顾博渊求的是人。


    卑鄙。


    沈若葭还是找到顾博渊:“你是想要了陆曜的命吗?”


    顾博渊不以为然:“是我让他用发霉茶叶的?”


    茶叶发霉是事实,不过与陆曜无关,单纯是伙计懒得清理,便就一直那样放着。


    人命和劣质布匹才是顾博渊的手笔。


    “你真是卑鄙!”沈若葭骂道。


    顾博渊却笑了:“随便你怎么骂,你是要继续跟我玩下去看一个结果,还是现在让我停手?”


    顾博渊抿了口茶水轻放在桌上:“陆氏茶行的茶确实不错,想好了吗?”


    沈若葭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


    顾博渊站起身缓步走到沈若葭面前,沈若葭也不退,直直与他对望,气势不输。


    “因为……我心归一人。”顾博渊伸出手想摸沈若葭的脸,美人偏头躲开。


    距离拉开了一些,沈若葭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我答应你,你就可以放过陆曜,放过我家人?”


    顾博渊点头:“自然。我如今是当朝尚书令史,姑母是贵妃娘娘,你跟我去京都,断不会委屈了你,举家富贵一世。”


    沈若葭道:“好,我应你,但你要先解决眼前这些事。”


    事情来得快,解决起来也快。


    茶行的人命系在那老人自己心疾突发,至于穿上起红疹的布匹,也只是其中一批布沾了香坊的香料,与布行也没多大关系。


    一切水落石出,陆曜归家,茶行整顿完重新开张,生意却大不如前。


    吉日到了,婚礼照样办。


    不过新郎换做了顾博渊,接了沈若葭直往京都景州城去了。


    “阿若!阿若!”


    陆曜在马车后跛着腿追到城门口,沈若葭也没有掀帘回头看他,只在花轿里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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