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不似昨日那般，悲伤褪去，眼神蕴含着的都是期许，谢之避开了视线。


    摊子在东街的一处角落，地势不好位置又小，堆杂着各种杂乱废弃的物件。临近的摊位都已摆好，摊主正努力的叫卖。


    初柳摸了一把桌面手上全是灰，扯掉上面挂了许久的蜘蛛网，可算明白这好好的摊位放着不用，光是打扫都得耗时半日。


    更别说，这各各摊位离得近，打扫途中灰尘飘到她们铺子上，还得遭议论。


    初柳插腰看着谢之，他穿得一身雪白的长袍，永远不紧不慢永远神游在外，同其他摊主相比，他哪里像是来做生意，更像是那贵府公子不知人间疾苦，来体验生活。


    初柳从见他的第一眼起，就觉得气质与身份违和，割裂感太强，以至于让她觉得，就让他继续干着这卖纸灯笼的的事，不出两月铁定饿死街头。


    想着他那些昂贵的笔墨纸砚，这种预感就愈发强烈，莫非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厉害身份，但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神。


    我不是，我不知，我不懂。


    得，初柳撸起袖子。


    我这就是天生的操心命。


    初柳把笋分给各摊主打好照面，因笑得过于灿烂，一阿娘好心借给了围裙和清扫工具，围裙颜色亮丽，各色布块缝在一起做的。


    花花绿绿，很是夺目。


    初柳直接递给谢之，他表情都是拒绝“确定？”


    初柳强塞给他“穿上，你自己看看你穿的什么。”


    谢之理亏，乖乖穿上。


    摊子清扫干净，笋摆在了桌子上。东街人流本就大，笋又新鲜，刚摆上顾客络绎不绝，初柳看着面前女子买下最后一根笋。


    她遮着团扇，眼神羞涩。


    谢之递上笋朝她一笑。


    女子瞬间红了脸颊。


    初柳瞄了一眼谢之，敢情这才是活招牌。


    不出半日便收了摊，两人背着竹筐踩着落日余晖慢慢走回旧巷，初柳颠着鼓铛铛的钱袋，笑着说“想不到还挺挣钱，这得有我一半。”


    “嗯。”


    初柳把钱袋子给他“我那一半都给你了，就当还那砚台。”


    “不够。”


    她觉得离谱“镶金了？”


    “不知道。”


    她拿回钱袋“那先欠着。”


    “行。”


    初柳往返人界，有诗词和语棠配合打掩护轻易许多，在人界时她们很少会用术法联系她，但刚走近旧巷，海螺就有了反应。


    是诗词。


    速回！


    怕她没有听到，接连几条术法。


    速回！！


    速回！！！！！！


    初柳内心变得不安，把身上东西一股脑全塞还给谢之，谢之抱住竹筐“怎么了？”


    “我得先走了，改日再找你。”


    “好。”


    初柳回了珍珠谷，一眼就看到谷口龙族的座驾，不安感加强，连忙加快脚步。等回去就看到龙族派遣来使者坐在正堂主位。


    初澈候在一旁，手心不断摩擦着衣摆，尽显拘谨。枝颜端着珍藏许久的茶水和点心，那使者捂住口鼻，一脸嫌弃似在瞧着污秽之物。


    初柳被语棠拉住“冷静。”


    “龙族的人怎么会来。”


    诗词小声告知“仙界天后诞下双生子，天呈异象，沉睡千年的上古神兽朱雀，在天后殿宇上方待了整整两日，去后殿宇前竟生满并蒂火莲。”


    “乃是吉兆，天帝大喜，便设宴邀请仙、魔、妖、鬼四界共沾福兆，就连上神也受了宴请。”


    初柳还是不懂“往日凡是关于仙界的事物，不都是他们龙族处置吗？这仙界宴席何时又轮得到我们，他们今日来珍珠谷又是为了什么？”


    “这不一样！天帝这次的请柬，是宴邀了众妖族，不单单是他们龙妖。”


    使者挥袖，仙界请柬出现在桌上，尤清羽起身朝枝颜走去，初柳冲进正堂挡在阿娘身前“你想干什么！”


    他生得一双滥情桃花眼，男身女相，漂亮的不可方物，尤清羽笑得漫不经心“听闻鲤鱼一族刺绣了得，我们王后便想请教请教。”


    初柳拦着不让，尤清羽眼神带着玩味“公主这是不愿？”


    枝颜将初柳拉至身旁，朝尤清羽行礼“王后邀约，我定是要去的，小女胡闹，使者莫要放心上。”


    尤清羽叹气“罢了，此去仙界，你们方知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样，王后定会完完好好送回珍珠谷。”


    尤清羽的侧面警告初柳听出来了。


    只要不揭露水系灵力，那便都可相安无事，若不然，就别想阿娘好过。


    这赤裸裸的要挟，初柳气的浑身都在抖。


    初澈急的没辙，只能同意。


    枝颜拍了拍初柳的手，示意她放心。


    初柳红了眼眶。


    尤清羽路过初柳，低头轻声说着“公主养好的伤势，可莫要又伤着了。”


    “与你无关。”


    尤清羽挥开折扇，不以为然“唉，那便与我无关吧。”


    枝颜跟着尤清羽上了座驾，术法驱驶，座驾便往着东海去，初柳跟着跑出，看着远去的阿娘，视线变得模糊，眼泪落下，埋怨着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初澈坐在地上，似是被抽去脊梁再也抬不起来。拳头重重垂着地面，许久那沾着血的手捧住脸，无声痛哭。


    语棠抱住初柳，她埋进语棠的肩膀，终是忍不住啜泣出声“我为什么这么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阿娘被带走。”


    语棠听着难受，声音染上哭腔“怎么会没用呢，我们阿满最棒了，会平安无事的。”


    诗词在旁边束手无措，竟也跟着掉下了眼泪。


    龙族离开没多久，蝶族就派人来寻诗词，诗词情绪激动，推开她们“我不走！别又想关住我！”


    话落，蝶族妖王和妖后出现，表情严肃“休得胡闹！”


    诗词拉住初柳的手，哭着吼“他们龙族都能直接上门抢人，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欺人太甚！我又怎么能这个时候，抛下她们！我要替她们讨回公道！”


    妖王看着他“你又有什么能力替她们讨回公道！”


    “修为不行我就练！一千年不行就两千年！我就不信没有办法！爹，不是你说，世道善恶终有报，他们龙族做的恶还少吗？报应呢！”


    诗词哭到哆嗦“为什么他们鲤鱼一族，什么都没做，就要承受这么多恶意，凭什么，这太不公平了。”


    蝶族妖王朝诗词施了术法，诗词失去意识晕了过去，初柳稳稳接住她，妖王抱起诗词，看初柳的眼神中似有无奈。


    初柳抿唇，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


    妖王终是什么都没说，长叹一口气。


    诗词义正言辞那番话，听得她既感动又难受，待蝶族离开，初柳蹲下掩面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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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语棠轻拍着她的背。


    初柳肩都在颤抖“我知道她是为了我，但还是离远些好，不想连累到她。”


    仙界此次宴席将进行整整三日，时日长，按名单依次分配了殿宇，殿宇安排了伺候的仙娥，服饰一切准备妥当，不需带任何行囊。


    初柳跟着仙娥找到殿宇，四周尽是七彩的云霞，景色美的难以移目，女子都被安排在这西侧殿宇，男女别住。


    殿内东西齐全，换洗的服饰搭配着相应的头饰，衣裙头饰重工华贵，初柳淡淡扫过，坐到榻上，闭目养神。


    仙娥端着冰酥酪进来“公主若累了，奴婢便扶你去沐浴更衣，等传晚膳再喊你。”


    初柳摇头“不用了。”


    她端起那碗冰酥酪，尝了些，便同仙娥打探起消息“这西侧偏殿安排的都是何人？”


    “四界来的公主小姐，便都是在这，男子都住在东侧偏殿。”


    “晚膳何时开始？”


    “还有些时辰，公主如果饿了，奴婢去催催。”


    “仙界的宴席，不用去正殿吗？”


    仙娥摇头“只需最后一日前往正殿，其余时间自行在殿内解决。仙界有许多景色，公主若乏了，可以去看看。”


    “好。”


    此次宴席来的突然，初柳并未来得及去同谢之打个招呼，得知鬼界也在，心系着禁术便想着去看看，记住她们样貌。


    但因上神也在宴请名单中，初柳虽不能确定，是哪几位上神，但总莫名心虚害怕遇到那位管理世间秩序的上神。


    上次在凡间使用妖术，并未受到惩治，侥幸逃脱，完全在她意料之外，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后怕。


    殿外突然传出动静，初柳正要起身，仙娥带着诗词进了殿内，诗词一看见她就一脸委屈要诉苦模样。


    仙娥又端来一碗冰酥酪，诗词边吃边同初柳说“我再也不要理爹爹了，他竟然那样子对我，几次用术法让我昏迷。”


    初柳拿着帕子擦净她的嘴角“慢点吃。”


    “我后来还问爹爹，为什么非要把我带回，你猜爹爹怎么说。”


    初柳撑着脸看她“怎么说？”


    “他说，此次仙界宴邀，他把我带回就是为了方便带我来仙界。我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吗？”诗词眼睛瞪大。


    初柳只是笑，并不说话。


    诗词手盖在初柳手上，神情认真“我知道爹爹是为了什么，他怕我在珍珠谷受到牵连，但你听着，我不会因此就对你们避而远之的，你也休想推开我。”


    初柳愣住，不敢看她，许久才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嗯。”


    诗词这才满意点头，喝完冰酥酪又要去拿初柳那碗，初柳提醒“少喝些，凉。”


    “没事，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碰到龙族的那几位公主了。”


    “怎么说？没起冲突吧。”


    “看到她们就烦，转头我就走了，她们龙族当正恶心，竟然用你阿娘来要挟，不让你们说出水系灵力，更是之后往每个妖族都传递了这个事，也是警告加威胁。”


    诗词气的放下碗“她们龙族把这功劳揽自己身上，这四界谁不对他们毕恭毕敬。迟早要遭雷劈！！！”


    初柳这几天的阴霾，在此刻扫清，笑得温柔。


    诗词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我之前跟你说的，仙界也邀请了上神，上神们一向行迹神秘，一般不会来，但你猜怎么着？”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