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灵道子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干净整齐的房间内，他的身下还垫着一席雪缎织锦的被面，金缕帐半垂，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但鼻尖若隐若现的清香让他意识到，这是个女儿家的闺房。


    若不是身上还有捆仙绳，他恐怕都会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


    “怎么样？此间布置可还眼熟？”


    赤嫄穿着一袭软菱纱制成的留仙裙，乌发间一支桃花绽上镶嵌着红色的宝石，阳光照下来的时候，熠熠生辉。


    她逃过若隐若现的屏风，一步一步走到净灵道子身前，随后纤细白嫩的素手缓缓掀起了帐帘，一张明艳的面庞出现在净灵眼前。


    净灵道子看着眼前肆意明媚的赤嫄，有过一瞬间的失神。


    “怎么？没想起来？”


    赤嫄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以为他是没有想起，不由扯了下嘴角，发出一声嗤笑。


    意识到眼前之人的身份和自己的处境，净灵道子这才堪堪回神，听到赤嫄的话，他又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件房间的布局。


    莫名地……有些熟悉。


    可他绞尽脑汁，也实在没有想起来。


    这房间内布置陈设皆为上品，摆件位置也极为讲究，由此可见，房间主人是个极为受宠的女儿家。


    或许，是在圣地内见过？


    净灵道子也不肯定，这些年，他一直寻求破境之法，对这些外物，一向不上心。


    于是他看向赤嫄，也许她会告诉他。


    “灵族边境，桃花村。”


    赤嫄冷着脸，目光盯着净灵，一字一字道。


    桃花村？


    净灵道子皱了皱眉，他想起来了，当时他强行破壁，从人族来到灵族，身上带着伤，也无处可去，只得先在桃花村落脚，本想着养好伤便走。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养出了娇娘这只魅。


    一开始，娇娘那张与亡妻一模一样的容貌，确实让他迷了心智，那段时日，他们二人在桃花村的那间小屋内过着与普通夫妻一般的生活。


    她爱娇又爱美，他便宠着她，还为她寻来了许多稀奇珍宝。


    她便将小屋内布置的如此一般。


    “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


    净灵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少女，应当不过百余岁吧，便已经有了如此修为了。


    他自嘲地提提嘴角，他降生人族，天赋极高，却也修炼了千余年才勉强够得成仙的契机，而他们这些先天妖魔，生来便受天道偏爱，修炼速度极快。


    此刻，她挥挥手，便能将他千年来的刻苦努力击碎。


    天道真是不公啊。


    “说罢，你想知道什么？”


    净灵随意地依靠在身后的被褥上，虽然捆着捆仙绳有些狼狈，但丝毫不损他的风流气度。


    他就那么躺在那，面上甚至还带了几分惬意，像是浑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赤嫄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制止，“从我进来到现在，你似乎一点都不想问一问娇娘。”


    净灵听了一笑，身子猛然向前凑，神情认真地盯着赤嫄看了半晌，突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活脱一个浪荡公子：“小姑娘怕是还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吧？”


    赤嫄不明白他的意思，细长的眉拧在一起，看向净灵道子的目光似古井无波：“什么意思？”


    “她能得我一时垂怜，已是前世积福，如今为我而死，这是她死得其所。”


    说完，又笑了笑，眼中凉薄，吐出的话也充满了寒意：“再说了，不过是只魅，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值得我特意问上一问的？”


    “你难道对她没有丝毫感情吗？”


    赤嫄不懂，他们二人在一起生活那么久，娇娘的回忆中，他待她是极好的，看向她的眼神也极尽温柔宠溺，爱意深重。


    可如今，他却能说出如此令人心寒之语。


    女人于他，风光顺意时，是锦上添花，若是处境艰难，那也只不过是随手可弃的一颗杂草罢了。


    他是如此，朝措也是如此。


    有用时恨不得将你捧在手心，无用时将你弃如敝履。


    说的好听，是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


    不过，是为自己的凉薄和背信弃义蒙上的一层遮羞布而已。


    净灵道子听了赤嫄的话，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道：“感情？哈哈哈哈，小姑娘，你真是天真！我修无情道啊，哪里来的感情？”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看着赤嫄，嫉妒和羡慕神色交织，语气不明：“感情这种东西，恐怕只有你们这种受尽天道宠爱的人才会相信！像我们这些人族，光是为了能够修炼便是已经付出了百倍的努力了，而你们，什么都不用做，生来便身负血脉，修行之路尽是坦途，而我们，为了修炼，从小便要用上好的药材锻炼根骨，磨炼意志，我们吃尽苦头，只为了追上你们的起点！”


    “你说说，我们要感情做什么？这种东西，它只会成为我大道路上的障碍！”


    净灵道子越说越激动，他表情狰狞，眼眶通红，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砸在赤嫄的心中，荡出无边波浪。


    她从来不知，人族修炼，竟是如此艰难。


    始祖创世，生六道，皆有所命。


    人族修炼便是与天相争，若是执意走这条路，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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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定要一路披荆斩棘。


    这不是一条坦途。


    可是——


    “就算是再难，也不能用别人的性命为你铺路！”


    赤嫄直起身子，身上的威亚尽数显露，净灵道子被她压的直不起腰，只能弯曲着腿扭曲地躺在床上，面上原本愤恨的神色也渐渐褪去，只余下些许悲凉。


    天道无情，而人有情。


    无情道，从来都不是断情绝欲。


    最上忘情，无为实相，还元返朴归淳，境忘情尽任天真，是为无情道。


    净灵也许永远不会领悟无情道的真正意义，所以他此生注定无缘大道。


    她不想再理会这个男人，直接问道：“囡囡的魂魄到底在哪里？”


    净灵道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听到赤嫄的话，他努力坐起来，直起身子，眯着眼睛看向赤嫄，语气中充满自得：“自然早就被我炼化了，这种纯净的魂魄，是上好的补药呢，哈哈哈哈……啊！”


    不得他说完，赤嫄一掌挥过来，带了十成的灵力，净灵道子瞬间便被打落在地，吐出一口血后，晕了过去。


    织炎听见动静，怕赤嫄受伤，急忙破门而入。


    “怎么了？没受伤吧？”


    织炎一进门，便冲向赤嫄，紧紧握住她的手，神色焦急，上下打量着她。


    赤嫄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男人的手掌大而有力，自己的手小小的被他整个握在掌心，他的体温随之传来，像是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


    他握得紧而小心，她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周围的气氛不断发酵，温暖，甜腻。


    赤嫄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手，织炎感觉到她的挣扎，以为自己弄疼了她，连忙松了力气。


    “对不起，我……”


    不等他说完，赤嫄便朝着他摇头，“你没有弄疼我，我没事，梅姑她们快过来了。”


    “哦，哦，没弄疼你就好，”织炎也有些不自在，脸颊涌起一股热气，女子身上的清香在鼻尖萦绕，他连忙后退几步，假装看向门口，结果一转头，便瞧见了被打晕在地上的净灵道子。


    “他这是……”


    织炎指着地上的人，询问道。


    赤嫄轻咳两声，扭过头去，低低回了一句，“没把握好力度，晕过去了。”


    织炎松了口气，那就好，没死就行。


    “囡囡的魂魄拿到了吗？”


    赤嫄刚要回答，门外梅姑她们便回来了。


    她连忙走出去，看向梅姑。


    梅姑一脸喜意，手中紧紧握着一个极小的玉质葫芦瓶，看见赤嫄，她高兴道：“殿下，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