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没完

作品:《炙野

    “陈江野,你能不能别这么蛮不讲理?”


    陈江野睨着她∶“第一天知道我不讲理?”


    辛月放弃跟他争论,反正她说的他也不听。


    她转身继续走。


    陈江野则继续跟。


    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也不跟谁再说话,西沉的太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聒噪的蝉声里不时传来几阵清脆鸟鸣,树上偶尔会出现一只毛茸茸的松鼠看着路上经过的两人,路边的小河里有几个小孩在抓螃蟹,也在他们路过的时候悄悄打量。


    “那个男的谁啊?跟着辛月干嘛?”


    “我知道那个男的,他从城里来的。”


    小孩们儿窃窃私语着。


    其中一个小女孩说∶“他不会喜欢辛月吧!”


    旁边一男孩撇了撇嘴∶“你个上二年级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女孩指着她骂道∶“你三年级你了不起啊!”


    “是比你这个二年级的了不起。”


    男孩说着还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女孩气极,摸起河里一块小石头朝他扔过去,大声冲他吼道∶“我情书都收好几封了,才不像你这个丑八怪没人喜欢!你才不懂什么是喜欢!”


    听到他们的打闹声,辛月转头朝他们看了过去,余光不经意瞥到身后的陈江野,他还是阴沉着一张脸盯着她,目光像是从没挪开过,也不受任何干扰。


    辛月不知道王婶是跟他说了什么,惹得他这么大的火。


    其实也不难猜,无非是关于她,而关于她的,也就那么些事。


    辛月眸色暗了暗,将视线收回。


    没一会儿就到了水库边,辛月去买鱼,陈江野则靠在不远处的树上抽烟。


    辛月买鱼就花了那么几分钟的时间,陈江野已经抽了两支烟,这会儿又打开烟盒抽了一根出来。


    辛月看他把第三根烟叼进嘴里,眉头皱起,转头对卖鱼的大叔说∶“不用帮我处理内脏了。”


    “那我直接帮你装起来?”


    “嗯。”


    大叔几下把鱼给她装进袋子里递给她∶“给。”


    “谢谢。”


    辛月接过袋子就快步朝陈江野走过去。


    看到她过来,陈江野徒手掐掉刚抽没两口的烟。


    “你拿烟当饭吃啊,少抽点吧。”辛月对他说。


    陈江野眼皮一掀∶“用你管?”


    “谁管你只是好心劝告。”


    陈江野眼神泛冷薄唇抿成一条线说∶“老子不需要你的好心。”


    辛月眉头再次蹙起∶“你今天吃火药了是吧?”


    陈江野看着她没吭声。


    见他不说话辛月闷声又补了一句∶“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照做你不需要我好心那我也照说。”


    听到她这么说陈江野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时头微微偏到了一旁视线跟着甩过去舌尖似乎顶了顶口腔内侧再抬眸时他漆黑的瞳孔里像燃着火一把烧得极烈的火。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辛月有种呼吸都被夺走的感觉世界突然空白一片唯独眼前的这个人、这双眼真真切切。


    像是出于某种预感辛月感觉到心脏骤然间狂跳起来这剧烈的心跳声中传来他低而沉的嗓音∶


    “老子不需要的就多了你都非要反着来?”


    辛月只觉心口“咚”的一声然后骤停。


    那预感愈发强烈。


    陈江野懒懒踩在树上的那只脚微一发力整个人从倚着的树干上直起身来朝她走过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此刻更近。


    辛月慌乱地垂下眼不去看他过分炙热的双眼。


    视线错开的那一秒陈江野嘴里“嘁”了一声随手将掐灭的烟丢掉用还沾着烟灰的那只手捏住她的脸让她抬头。


    他手上的烟灰像是还没有冷却灼人的烫辛月下意识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他却愈发用力捏得辛月骨头都发疼他像是非要她看着他才开口∶


    “我他妈性冷淡不需要跟人上床你也非要来一次?”


    他咬着牙恶劣地吐出最后那两个字——


    “跟我。”


    一片混沌的脑海里像是猛地闪过一道白光辛月表情僵住。


    他在说什么?


    等意识慢慢回笼怒气也跟着攀升她一把拍掉陈江野的手用不敢置信又愤怒到极点的眼神怒视着他第一次冲他爆了粗口∶


    “你他妈真有病是吧陈江野!”


    骂完辛月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陈江野站在原地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眼睛盯着地面盛夏灼人而滚烫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光线强烈得仿佛要将人虹膜


    撕裂,而他眼底漆黑一片,像是连光都透不进。


    他没有再跟过去,他的自尊心,他的高傲,都不允许他再跟过去。


    刚刚他已经败给过她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可……


    他垂下的手慢慢攥紧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不远处来买鱼的人不少,个个都看着这边,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猜测,甚至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往往这种时候,人们投来的目光会比针芒还扎眼,陈江野不会注意不到,但他仍僵立在那儿,全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


    直到,有个不嫌事儿多的大妈走过来,佯装好心般劝他∶“哎哟小伙子,你别去惹那个辛月,那死丫头野得很,比狗都会咬人。


    陈江野没有焦点的双眼重新聚焦,眼睛在抬眸地那一瞬间燃起怒火,他狠狠咬着牙盯着眼前的中年妇女,语气凶煞∶“你他妈再说一句?


    大妈被他眼神吓得抬手捂住胸口,平时绝不饶人的那张嘴闭得严丝合缝,一下都不敢张,赶紧一脸发怵地快步走过。


    陈江野的眼神没在她身上多停留,他缓缓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只是视线里已经没有了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他眼底的世界仿佛开始下沉,无尽地下沉。


    不知多久后,像是触底反弹,突然间,他眼底又蓦地升起大片光亮,那光强烈得足以撕开一切黑夜冗长。接着,他开始跑了起来,一步一步,速度不停加快,几乎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去奔跑。


    他要去追一个人,把她追回来。


    *


    从这儿到村口足足有两公里,陈江野没有片刻停歇,只用不到七分钟就跑完全程。


    可他没有看到辛月。


    他用辛月离开前远处行人在他开跑时走出的距离推算时间,笃定辛月不可能已经进了村。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辛月为了防止他跟上来,走了另一条路。


    他来这儿的时间不算长,但他从来过目不忘,路也一样,来了没多少天后这一段的路他就已经完全摸清了,知道除了这条比较宽的路,前面有个岔口还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向水库那边。


    于是,他继续往前跑,直到看到那个岔口才慢慢停下来。


    他站在路边等,果树遮挡住他身影。


    几分钟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伴着塑料袋晃动时的沙沙声。


    声音在距离路口只有两三米时才停下。


    因为辛月这时才看到他。


    眼底划过一丝愕然后辛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冷下去。


    空气闷热四周只有聒噪得惹人心烦的蝉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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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辛月还是先开了口∶“陈江野你有完没完?”


    陈江野起初并没有说话直到辛月作势要走。


    “没完。”他的声音响起嗓音低哑。


    辛月不想跟他进行这种无聊的对话


    她就当陈江野不存在漠然越过他。


    可身后随之响起了踩在碎石上的声音。


    辛月脚下一顿停下来。


    “别跟着我。”


    她半侧头对他说却不看他“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保护。”


    片刻死寂的沉默后身后传来仿佛用力从齿间狠狠碾过的声音∶


    “不需要是吧。”


    下一秒辛月只觉被人用力一拽力度大到她骨头都快被撕裂然而疼痛感还未传至大脑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都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人已经被重重压在了地上双手更不知什么时候被陈江野按在了头顶。他跪在她身上单腿压着她膝盖让她无从挣扎反抗完完全全被禁锢。


    出于本能地做了一番徒劳的挣扎后辛月喘着气瞪向陈江野怒声质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陈江野嗓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你不是说你不需要我保护?”


    辛月气得咬牙∶“你就是这么保护我的?”


    陈江野继续冷笑∶“如果有别的男人跟我一样把你压在这里你又能怎么样?”


    辛月一瞬间愣住。


    她一直自认力气不比男人小来山上又随时带刀不用怕任何人但这时候她才知道男女之间的悬殊。


    她的力气在绝大多数与她同体型的男人中或许是有得比但像陈江野这样身形高大又常年锻炼的人只要趁她不备她是怎么也没有反抗余地的。


    可她不想就这么认输陈江野今天实在太过分。


    她把头甩到一旁倔强地冷冷开口∶“就算我同意你跟着你又能保护我多久?”


    话一说出来她心里狠狠抽了一下。


    他们之间一直都还没有触碰过“多久”这个字眼谁都不愿意提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剩下只有这不到一个月时间。


    这字眼谁先说出来谁就是逼着另一个人承认他们没有未


    来没有结局,是在拿刀捅对方的心窝。


    眼前这是个极少压抑情绪的人,像浑身都是火星,一碰就着,脾气爆得要命,然而这一次,他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只是眼神沉得吓人。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攥着她手腕的十指逐渐收紧,直到疼得她控制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所以……”


    他十指继续收紧,“从今天开始,回去给老子练防身术。”


    手腕上的疼痛在这一秒突然消失,不是他松了手,是她的大脑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片空白,未再接收疼痛的讯号。


    等过了一会儿,她也还是未感觉到疼痛,脑海里只反复想着这一路上与他之间发生的这些事。


    就在刚刚,她恼他说话过分,不顾她意愿非要跟着她,还用这样蛮横的方式对待她。


    可现在……她心里只余叹息。


    他啊,可真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上他眼睛,轻声说∶“以后有话好好说行吗?能不能不要每次用这么别扭的方式?”


    陈江野倏地一怔。


    一阵风从他们之间掠过,辛月的发丝被吹起,与他垂下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极细微的触感。


    他回神,手上松了力。


    他当然知道刚刚那样她会疼,他就是要她疼,要她知道这很疼。


    可她一句话就将他击溃。


    她让他不要别扭,可她也在用别扭而并不直白的方式告诉他——


    她懂,她什么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