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家公子已经过世了？”


    “是的，前段时间，我家公子不幸遇害。”年轻的小厮如实说道。


    云岳星的眼里闪过一丝的惊诧，又飞快压下，马上就恢复了往日里那般温柔而又疏离的模样。


    要知道，她的清冷人设不能塌。


    这可是师父的教诲。


    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在闭关前，塞给她的令牌和一众书籍玉影中，穿插着一本格格不入的话本。


    彼时她还年幼，不懂这是什么个意思，但依旧谨遵师命，勤奋刻苦地修炼，以及认认真真地学着这些书籍。


    没错，学习中，还包括了这本话本。


    《如何成为清冷大师姐》


    以至于在她成熟懂事前，一直兢兢业业地在人前维持着一副清冷大师姐的样儿。


    后来的她才知道，师父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正巧在看这本话本，结果顺手给塞了进去。


    而现在呢？


    装得久了，改不过来了。


    本来她也是有过不装了的想法，但不知怎么的，名声传了出去。


    青崖剑宗是六大宗门之一，而她身为青崖的新一代大师姐，备受关注，名声在外也很正常。


    但是，越传越离谱。


    什么“一袭白衣，身形如玉，面若冰霜，孤冷不凡”。


    又什么“自皑皑雪山而来，走向凡世间”。


    明明白衣只是青崖的弟子服饰。


    还有那雪山，真的是胡编乱造，她们青崖多久没下过雪了。


    她自己听得都怀疑自己。自己修的是无情道？跟那谁一样无欲无求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修真界基本都知道，青崖有个如微微清风，如皎洁明月的大师姐，天赋出众，卓尔不群。


    外头都夸成这个样了，云岳星不想装，也得装下去了。好在她现在已经养成面无表情，但在内心吐槽的习惯。


    沈家公子过世？


    云岳星看似神情淡淡，实际偷偷打量了好一番。


    门匾上挂着的大白花，两边挂着的白布，一尘不染。


    大门是敞开的，一览无余，没有人哭丧，门口就站着那年轻的小厮，他的腰间还别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金葫芦。


    她提出了另外的请求：“能否让我见一下沈家的其他人。”


    但小厮没有答应。


    “家主伤心，已经吩咐过了，这段时间都拒不见客，还请姑娘见谅。”


    既然如此，云岳星也不强求，只是。


    沈家公子已经死了，那昨日带着沈家玉佩来青崖的，要她护送公子前往明月山庄赴宴，是怎么一回事？


    沈家，占据了青城城南的大半块地，很大，很神秘。


    它跟别的世家不太一样，从不把孩子送到宗门学习。它很少有求于宗门，但宗门却时常有求于它。


    医者，是最受欢迎的，尤其是神医。


    无人敢动它，也有百花谷的一部分原因。


    据说，百花谷的第一任谷主就是沈家出来的。至今，它都会派不同的人到沈家学习一段时间。而这些人，都是百花谷的一代翘首，再从里头选出谷主。


    甚至有传闻，谷主的选任得经过沈家的同意。


    这么神秘而又重要的沈家，公子的死，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那便告辞。”


    云岳星的内心有些可惜，她昨日收下的定金可不少。


    那自称沈家的来人，出手阔绰。


    她可馋剩下的那个数，是她全部身家灵石的十倍。


    掌门可跟她说好了，三七分，她七。


    这倒不是青崖少她吃穿，克扣灵石。


    她是八岁被收徒，被师父带到了青崖。但在这之前过的是乞儿生活，穷怕了，没用钱财在身反而没用安全感。


    可偏偏，修真，修的是个名。


    帮普通人家斩妖除魔，她只要个两铜币，不敢多得。


    帮有钱人家斩妖除魔，结果人家送的什么玉佩灵草刀剑啊。


    这些物好是好，但却不能转手。这要被人家发现给的礼卖了出去，云岳星倒不怕，但她代表的是青崖。这要青崖的脸面往哪里搁。


    好不容易来个人，专门找的她，报酬给的是灵石，结果出了这茬。


    拿了钱，没办事，不安心。


    再等等。


    云岳星找了家客栈，本来想要间下等房就差不多了。没料到这店小二竟认得她，还唤了声“仙人。”


    “……”


    “一间上等房。”


    云岳星摸出一块碎银，内心绞痛滴血但面上毫不在意。


    你记得你要找我钱。


    等房门合上，云岳星偷偷摸摸、认认真真地数了一遍荷包里的铜币碎银，不多不少，她才心满意足地休息。


    至于灵石，比较贵重，她就带了一块在身上。


    *


    半夜，客栈。


    云岳星的窗户是完全敞开的。她盘着腿，合着眼，老神在在。


    一道身影飘然落了进来，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但云岳星还是察觉到了，她慢慢睁开双眸。


    要等的人来了。


    撞入眼帘的是位翩翩公子，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尤其格外引人注意。可何况眼角的小小痣，更让人一眼就集中在他的双眸上。


    还挺帅的。


    这是云岳星第一个反应。


    只见翩翩公子“哗”地一下打开折扇，扇面上


    写着大大的三个字“人何处”，苍劲有力。


    ？


    这是云岳星第二个反应。


    他故作姿态地摇着折扇，明明是很清润的声音，却语调上扬，带着稍许的轻浮。


    “这位姑娘，我曾见过的。”


    脑子有病。


    这是云岳星第三个反应。


    见姑娘没搭理，他也不放弃，合起折扇，一步一步向姑娘走去，走得那可是一个摇曳生姿，步步生花。


    “姑娘，休憩的时候不锁窗，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时还差个两三人的身位，公子已经暗戳戳在心里排练着早就设计好的动作—俯身，扇子挑下巴。


    保证给迷的五迷三道的。


    但就在此刻，一把锐利的长剑抵在了他的腰间。


    “流形剑。”


    他点出了剑名，云岳星并不意外。就连他的不慌张，云岳星都不意外。反倒是眼前人隐约透露出来的兴奋，让她无法理解。


    是个变态？


    “身份。”


    云岳星问的是身份，但要的是证明。


    “腰间。”


    “摘一下。”


    云岳星话音刚落，公子很自主地就举起双手，摇摇头，眉目含笑地看着她，这意思很是明显，要让云岳星亲手摘。


    “……”


    云岳星用剑轻轻一挑，一块玉佩顺着剑刃往下滑，恰好落在她的手上。


    公子耳根微红，压抑着自己的兴奋，身体细微一颤，好在没有被眼前人被发现。


    乳白色的玉佩晶莹剔透，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背面刻着“沈序”二字。跟那人带到青崖的玉佩花纹、做工都相符。


    “沈序。”


    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云岳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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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起来。


    沈序的身子又忍不住细微一颤，听着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唇齿间出来，是一种控制不住本能的兴奋。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的序。”他强装淡定，补充道。


    “……”云岳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淡淡棒个场，“挺好听的。”


    “姑娘唤什么？”


    “云岳星。”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沈序本来想靠云岳星近一点，但为了保持自己的矜持，依依不舍地坐在了稍远一点的椅子上。


    稍远，那差了可有三四步嘞！


    你看我，我看你，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沈公子不解释解释？”


    云岳星自觉再不开口，她们可能能对视到天亮，因为总感觉沈序的眼里越来越亮？


    她居然还不觉得反感？


    不会是被下蛊了吧……


    “有人要害我，所以将计就计罢了。”沈序说得漫不经心，好似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把我护送到明月山庄，等结束，再护送回沈家。”


    “事先可没说还要再回来。”云岳星想坐地起价，但又不好意思。


    沈序伸出手，比了个数字，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个数。”


    数很大，但云岳星不为之所动。


    “定金。事成，三倍。”


    “……”云岳星先是假装思考了一会，再答应得风轻云淡，仿佛钱财乃身外之物，她不在意，“成交。”


    “……”


    “你不走？”


    “不走啊，我去哪？”沈序反问。


    “从哪来到哪去。”云岳星能理解沈序现在不能回沈家，但找个落脚的地总有的吧。


    这么一个问题把沈序问住了，好像沈序有那么一股气给消散了。


    他肩膀微耸，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默默转过身，落寞的背影好似能看出两分的倔强，连声音都带上了一分的委屈。


    “我，我白天躲在破庙里。”


    云岳星不语，她也住过破庙啊，还可以的，能遮风挡雨。


    沈序微微侧身，额头稍稍往上抬，露出俊秀的眉眼，高挺的鼻子和完美的下颚线。


    “是我唐突了。既然，”沈序恰到好处的叹气，像是极大的无奈，“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自己可以的……”


    对的，云岳星点点头，她不乐意，她不习惯。


    下一秒，让什么事都能面上淡定自若的云岳星瞳孔震惊。


    一大滴圆润饱满的泪珠悬挂在沈序眼角许久，再落下。


    就像是清晨树叶的露珠，坠入平静的湖面，泛起波澜，慢慢荡漾，一圈圈，又一圈圈。


    美男落泪。


    云岳星有点动摇，留下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沈序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擦拭下眼角，故作坚强地站起：“可以的……”


    没走两步，身一歪，柔弱地崴到了脚。


    云岳星福灵心至，她脑子刚刚不灵清了，还动摇，呵呵。


    沈序才不在意，他依旧不改，侧卧在地，又伸出他那手：“五十块灵石，我躺地上一晚。”


    是心动的声音。


    但云岳星给自己的心动找了借口：“既然沈公子脚伤了，那便留下吧。”


    五十块灵石，五十块灵石。


    那可是五十块的灵石。


    她防身的东西多得去，更何况身上的令牌还附着师父的三道剑气，自动防身的。不至于被占了便宜，便自顾自盖上了被子。


    “唤我名字便可。”


    沈序一瞅，连忙从储物袋里掏出被子，就在地板上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