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何德何能
作品:《寒门之士[科举]》 第三十二章
甘露寺就在北固山上,眼下县试第一场刚过,府城中聚集了不少士子,府内的各处名胜布满了他们的足迹。
温书是没有兴致再温书的,想着第一场的结果也定不下心,还不如在府城中走上一圈。
众人步行到了甘露寺,一路上虽在随意闲聊,却没人提及头一场考得如何——头场考卷出得虽难,但生死早在交卷的那一刻就已定下,若是能够通过第一场,即便得不到知县的推荐顺利进入府试,之后还有二场三场可考。
若是心思因此乱了,反倒会影响之后几场的发挥。
登上北固山,山顶郁郁葱葱,正是春光最好的时节,头顶是一片澄澈纯净的天空,视野所及处,长江滚滚,宋时辛弃疾便是在此处写下“生子当如孙仲谋”之句。
在县试、府试之日,北固山向来是士子们必经之处,毕竟此处有“天下第一江山”之题字,读书人立志于科举,争的便是一个第一。
到了甘露寺,寺中有一水池,池底有不少铜钱,听说是此前来寺中的士子们丢的,求的是府试县试能够顺利通关。
柳贺自然也不能免俗。
他取了一枚铜钱,往池底一丢,铜钱与池壁相触,发出一声脆响,其余人也与他一样,一边丢铜钱,一边诚挚祷告。
据说甘露寺还不是祈愿最兴旺之地,金山寺中祈福的士子反而更多,即便在现代,金山寺寺墙上的龙头都很受游客欢迎,据说朝龙头扔硬币,若是扔进龙嘴里,一年中都能行好运。
“明日一道去看榜吗?”施允突然问柳贺。
“一道去。”
柳贺感到庆幸的是,或许是县试那首试帖诗让众人受了打击的缘故,这次来北固山游览,终于没人提议作诗了。
柳贺痛快游览了全程。
在大明朝游览名胜与现代不同,风景更为秀美,山石建筑均是古意十足,少了一分人工雕琢的痕迹,且游人不多,不必如前世时那般人挤人。
看到这壮阔的风景,他心中自然也多了几分豪迈。
若不是限于生计,柳贺也愿如徐霞客一般游历遍大好河山,不过徐霞客一边游历一边探测,以脚为尺丈量这天下土地,他却只抱着游玩的目的,精
神境界上便逊色了不止一筹。
宋之后的几个朝代,柳贺好感最多的其实是明代,大概是受到《明朝那些事儿》这本畅销书的影响,虽然明代帝王的质量参差不齐,离谱起来远超正常人的想象,但总有以身践诺的君子在,如于谦,如海瑞,如杨继盛,又如徐霞客、李时珍。
当然,眼下徐霞客还未出生。
柳贺觉得,人一生只要将一桩事做好就足够,即便不能位列庙堂光宗耀祖。
终明一朝,首辅有几十位,若是将内阁大臣算上,恐怕有数百位,可几百年后,他们的名声胜过徐霞客李时珍的又有几位?
李时珍徐霞客都是参加过科举的,是科场上的失意者,但二人却最终得以青史留名。
相比之下,小小的县试又算得上什么呢?
当然,柳贺是不会放弃科举的,他既踏上科举一途,自然会按所立目标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
此刻看着眼前的山川,他心中逐渐舒朗起来,去书肆后的那一丝郁闷感终于消散。
……
放榜的前一天晚上,柳贺并未读书,先看了两回话本,再铺开一张纸,磨好墨,之后便开始写文章。
今日读的一篇篇节妇文让他有写文章的想法,他胸中是有愤怒的,但他毕竟是男子,即便将笔头写烂了,恐怕也写不出这些女子心中所想,且他现在毫无功名在身,于整个大明朝而言,不过是蚍蜉一只罢了。
“笼中之鸟……”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支烛都要灭了,柳贺才将将写完这篇文章,他写时不拘于流派,不拘于典故出处,只按心中所想去写,写到两颊与双耳发热,写到情绪越来越高涨。
一篇写完,柳贺并未检查,心中已知这必然是一篇好文章。
他吹干了墨迹,之后便将文章折好,装进书袋里。
眼下还不是这文章能拿出来的时候,等到有朝一日,他必会将之放出。
……
第二日一早,柳贺尚在客栈喝粥,施允几人已经来找他了。
“还未到发案的时候,你们怎得如此之早?”
“早去才能占个好位置,今日是第一场,看榜之人众多,以你我的气力,去迟了便没位置了。”
柳贺不愿让人多等赶紧喝碗粥与众人一道去了县衙。
他本以为自己去得已经够早了可到了县衙时眼前却已黑压压的全是人果然从古至今考生们都对排名很感兴趣尤其是自认文章出众的士子非得亲眼见证自己胜过众人的那一刻。
“今日竟比考试那日人还多。”
来县衙前看榜的不仅有应考的士子们也有众位士子的家人与仆役县衙前闹闹嚷嚷的将门前的路挤得严严实实。
眼下团案还未张贴众人稍等了片刻就见几名衙役持着棍棒开出一条道来众位考生俱是退到两旁柳贺这边本就拥挤此刻又被硬挤了一下更有呼吸不畅之感。
所幸衙役开道后团案便被张贴到了墙上。
与自上而下的排名表不同县试的榜是圆形的取内圈二十名外圈三十名皆以坐号代替名字是以诸考生也不知谁在外圈谁在内圈只需看坐号便能知晓自己是否入围。
“放榜了!”
此刻团案外一圈喧闹得如同菜场柳贺正想上前看看自己是否中了可他身后忽然压上来一群人直接将他挤到边上去了。
再看他的同窗们纵然一开始磨刀霍霍来看榜此刻却都被挤得斯文全无
“我中了在内圈!”
“为何我不在圈内?”?
“再看副榜!”
“今岁副榜人数比去岁少了一半为何如此?”
有士子挤过重重人墙看榜可惜圈内圈外都不见自己的名字当下便如同丢了魂一般。
黎知县此次县试下了狠手往岁县试第一场团案上有士子五十副榜上也有五百士子可今岁县试副榜上只有二百人能参加第二场的士子只有去年的一半。
柳贺几人稍等了一会儿聚在团案前的士子渐渐少了几人终于能上前看榜。
柳贺的座位是吕字九号他凑近看了一眼只见团案内圈恰恰书着他的坐号内圈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位士子柳贺这下才定下心来。
他觉得自己在考场上发挥不错可县试毕竟是他第一次下场他的文章好坏由考官鉴别纵
然他觉得自己文章出众,可考官们若不认可,他也毫无办法。
“柳兄,可上了榜?”
柳贺指着吕字九号:“就在此处。”
“柳兄果然厉害,此次我等只你与施兄位列内圈,下一场再过了,府试之中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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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号也极有可能。”
施允的坐号是玄字七号,同样在内圈之中。
县试第一场,他与柳贺发挥都是极佳,要知道,初场便能入内圈相当不易,丹徒一县应考的士子有近两千人,内圈皆是考官们择优再择优选出的。
头一场便能笑傲众人,内圈士子的文才可想而知,县试一场只收五十人赴府试,如无意外的话,头场便能入内圈的士子已提前获取了府试资格。
丁氏族学几人中,柳贺与施允入了前二十,马仲茂则在外圈,而其余人虽未荣幸进入前五十,倒也副榜有名,可以继续参加下一场考试。
几人看完榜正要回去,迎面却撞上了葛长理,对方一见几人便是冷笑:“几位兄台刚看完榜,想必已经榜上有名了。”
几人已认清葛长理本性,根本不欲理他,柳贺更是连视线都懒得分给他一丝,直接越过他离开了。
可葛长理却不依不饶:“柳兄此次登榜了吗?以柳兄才华,便是今年不中,明年必然榜上有名。”
葛长理虽未看榜,此刻却志得意满——那日县试考完,一首试帖诗难倒了无数士子,可巧合的是,他在前一日恰好翻到了耿湋这首诗,在葛长理看来,这就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葛长理先从团案看起,他是天字房六号考生,考生坐号按《千字文》排列,天字是第一房,《左氏春秋》中又有六顺之言,分到此号显然是县试高中的吉兆。
“天字六号,六号……”
葛长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团案,内圈中竟不见天字六号,甚至连一个天字号的考生都没有。
他不死心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葛长理只能感叹县尊未能发现他的才学,若是不在内圈,外圈也该榜上有名吧?
他此刻心情有些急切,便先找外圈“天”开头的坐号,还好,外圈三十人中,有三人属于天字号,天字八号、一号和……九号?
自己竟不在榜上!
怎么可能?定然是看错了!
然而葛长理再看了足足两遍外圈依然只有三位天字房的士子其中并不包括他。
怎会如此?
他分明写了一首极佳的试帖诗!
葛长理此刻已是低落到极点却听身旁几位来看榜的士子议论道:“方才你们听见了吗?丁氏此次又有两人在内圈。”
“数千士子赴考内圈百中取一丁氏当真厉害不知内圈者为何人?”
“一人为施允。”
“原来是他。施允少时便有才名他入内圈倒是不难还有一人呢?莫非是马仲茂?”
“非也非也。”
这下连葛长理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他毕竟在丁氏族学与这几人同窗过马仲茂的实力他还是知晓的对方的才学并不比施允差太多。
竟连他也内圈不入?
葛长理方才的失落被抚平了一阵。
他便是这样的性格若是旁人过得比他好
却听方才那位圆脸士子轻声道:“另一人名为柳贺此子名声不显但能入内圈必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听到柳贺名字的瞬间葛长理整张脸直接扭曲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柳贺?”
柳贺学会破题才多久竟能在内圈留名?而他自觉才学今非昔比却连外圈都未进入。
葛长理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到最后只剩不忿。
柳贺此人何德何能啊!
老天真是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