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上一轮惨白的太阳低垂着，热浪卷起满地尘土，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凭空现出一道门来，门后面连接着看不见尽头的台阶，一路蜿蜒向下。


    千面快速走进去，再次望一眼身后，又马上关上了门。


    两边石墙上嵌着晶石，十步一块，幽幽光芒照亮斑驳石板路，几米后出现一道石门，扫描虹膜通过，再走几米转个弯又过一道，连续五次之后，前面开始出现人声。


    “回来了千面！”


    身边飞过去一个影子，留下一句招呼，千面习惯了，慢悠悠应上一句。


    “小心点小心点。”


    头顶沾上几滴冰冷的液体，千面摸着脑袋弯下腰，起身时瞟了眼天花板上捧着冷冻箱爬行的身影，摇了摇头。


    他最终拉住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带我去见队长。”


    下一秒，他们就到了一扇金属质地的双开门前。


    右侧浮现出电子面板，千面独自站在门前，恭恭敬敬地打招呼：“队长，我回来了。”


    几秒后，门向着两边缓缓打开。


    千面快步走了进去，大门随后自动闭合，门外又只剩下空荡荡的长廊。


    办公室空间开阔，落地光屏前放置着一张人体工学椅，这会儿背对门口，座椅靠背将人严严实实挡着，只露出来一点银白色的发顶。


    千面早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汇报流程，前面一概简述，中间带一嘴他为了验证这些魔物是不是更新换代了负了点伤，亮点内容应该放在那间甜品店上。


    他以描绘甜品店温馨的环境为开端，在陈述挖掘历程的艰辛与他严谨周密的试探中穿插交代了甜品店能够自动隔绝自然灾害和魔物的侵扰并且似乎能够独立发电的特点，而后，从背包里一股脑掏出他打包回来的大袋小袋，用样品实证辅佐，压轴展示那家店能够做出热的食物而且食物疑似有特殊效果的神奇。


    “掌握了这家店，驻地食物短缺的问题，从此就能解决了。说不定，”明知道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他还是故意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药品的事，也不用发愁了。”


    “这在统领面前，可是大功一件呐！”


    香气从撕开的包装纸中挤出，霸道地攻城略地，办公椅徐徐转了过来。


    座位上的人狐疑地接过千面递来的东西，先是放在鼻尖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眉眼忽然舒展开。


    -


    珍珠奶茶饱腹感强，上午喝一杯，到了下午才有饥饿感，迟来的午餐，攸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黑椒牛排。


    她先在厨房界面选了一个好看的瓷白色碟子，再勾选牛排、黄油、黑胡椒海盐、鸡蛋、黑椒酱，烹饪方式选择平底煎锅。


    不到一分钟，滋滋肉香就冒了出来。


    牛排煎到七分熟，鲜嫩多汁，上面洒了薄薄一点黑胡椒海盐，再均匀抹开一层辛香的黑胡椒酱，配上小块嫩滑的煎鸡蛋一起吃，口感丰富又饱满。


    攸梨又做了一碗醪糟甜汤，中西结合，咸甜搭配。


    “太满足了。”


    一块牛排吃完，肚子里心里都充实了，攸梨靠在沙发里，打了个幸福的饱嗝。


    餐盘不用收拾清洗，用完餐后，它们就会以全新的模样出现在碗碟架上。


    攸梨漱完口，走到门口上了锁，又绕着店内散了一圈步，打着哈欠回房间睡午觉。


    今天睡得晚，躺下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昏昏沉沉的，久违地做了个白日梦。


    时过九点，她独自从乌漆抹黑的公司出来，穿过渐渐热闹的夜宵摊，坐了三班地铁，从亮堂的地铁站走进漆黑的小区。


    家里漆黑静谧，早上出门太匆忙，撞掉的药盒和病历本这会儿仍然躺在地上，她顾不上捡，在楼下接了个电话，催她交东西，于是进门就开电脑，又要敲键盘又要回消息还要接电话，到深夜才终于清静，她连澡都不想洗，磨磨蹭蹭半天才去冲了一下，然后回床上睡觉，刚躺下，耳边就响起叮咚叮咚的动静。


    怎么就上班了！


    她烦躁地皱起眉头，眼睛还闭着，手一把掀开被子，紧接着翻身坐了起来。


    视线许久才聚焦，眼前是灰白色的天花板，攸梨迷迷蒙蒙地盯了好一会儿，醒了神。


    哦，她死了。


    现在的她，不用每天早起通勤，不用挤地铁，也不用拿着连医药费都凑不够的牛马辛苦费干一堆破事。


    现在的她，有一家自己的甜品店，没有动不动指责你没价值没努力的领导，也没有甩锅推责的同事，她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攸梨重新闭上眼。


    ——叮咚。


    门铃再次响起。


    攸梨看了眼时间。


    嚯，五点了。


    看来免打扰的截止时间点还要设置得再晚一些。


    她揉揉脑袋，爬起来，不急不慢地洗了把脸，一边喊着“来啦”一边迎着铃声往外走。


    房间到店门有一段距离，斜着望过去，只看见乌泱泱一堆人影，很难让人不往打群架的方向去想。


    攸梨回想了下系统的保证——只要在店里就不会受到任何攻击伤害。


    她走过去打开门。


    “不好意思老板，又来打扰你了。”


    门外是第三次光顾的女客人。


    不管哪一年不管哪个世界，友好的女人还是这么容易自我反省感到抱歉。


    攸梨摇摇头：“你来照顾我生意，应该是我谢谢你。”


    她看向女人身后，这次规模很大，粗略一看至少有二十几个，有些是上次来过的回头客，也有不少些新面孔，一个个都挂了彩，即便手脚便利的，身上也染着血污，有的集中在腿上，有的集中在手上，衣服破破烂烂，还有大段深色粘液喷洒的痕迹。


    女客人自我介绍，她叫夏歌。


    “老板，谢谢你！”


    一上来，夏歌就先鞠了个90度的躬。在她之后，其他人也纷纷单手置于胸前弯下腰，连同姜凝，都低了低头。


    攸梨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二三十个人在自己面前鞠躬致意，她只在设想自己的葬礼时想到过这个场面。


    “囡囡，快谢谢姐姐。”夏歌牵了个小女孩，小小一只，像个黄米团子。


    黄米团子被推着到最前面，两条小短腿弯下去，猝不及防地，往地上一跪。


    “！”


    攸梨连忙伸出手，一把捞起团子。没想到，黄米团子的妈妈又要往地上去。


    她不好马上撒手，当下只能跟着单膝触地蹲着，先安全地放下黄米团子，再伸手去拉夏歌，掌心触碰到枯瘦的手臂，真正的皮包骨头，她愣了下。


    “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夏歌的眼里冒出水光。


    攸梨回过神来，继而再度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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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姐姐救了囡囡。”黄米团子也跟着奶乎乎地说。


    “谢谢姐姐救了我的妹妹。”同样是第三次光顾的小男孩也走到了跟前。


    “谢谢老板慈悲施救。”这一次，是非常整齐厚重的，女男和声。


    攸梨是真的懵了。


    怎么开个甜品店卖东西还卖出功德来了的感觉。


    她收了钱的吧？她是赚了钱的啊。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在想，自己收钱是不是昧了良心。


    “要不，大家先坐吧？”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一大堆人都站在这，攸梨很怕他们再来二鞠躬三鞠躬。


    “店里凉快些。”门还敞着，一部分人站在外面。


    “听老板的。”


    那个墨绿色短发的女人果然是这一群人的老大，她一声令下，所有人鱼贯而入。


    店内现在有6张茶几12张沙发，考虑舒适感的话，最多可容纳24人。


    而现在，大家都找到位置后，还是有多于2个人挤一张沙发的情况。


    或许是整个团队都来了，攸梨收回视线。


    桌椅腾挪的动静中，夏歌安置完孩子，走了过来。


    “老板，这是我们的老大，姜凝。”她介绍了一旁的墨绿色短发的女人。


    “营地被魔物袭击了。老板你的那些，”她停顿了下，调整措辞，“食物，帮我们降低了伤亡。”


    囡囡吃下脏脏包后恢复了镇静，而在甜品店用过餐的人，打斗中不小心沾染了魔物的腐蚀液，也毫无异常。


    姜凝马上让所有人自我检查，有被魔物伤到或者沾上腐蚀液的，立刻吃脏脏包。异能者搭配食用面包和曲奇，但也许是需要匹配属性，也许是有时效性，有些吃了有用，有些无感。


    就在这时候，囡囡醒了，在喝完半瓶纯净水之后，完全恢复了正常。


    “我代表我们小队，郑重感谢您。”姜凝走上前，左手覆在右肩上，微微躬身。


    攸梨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复。


    “您客气了。”她呆呆地也鞠了个躬。


    “我想你应该也不缺什么。”姜凝伸手进领口，取下脖子后的绳扣，“这是黑晶石，可以强化异能，魔物不敢近身。”


    摊在姜凝掌心的，是用绳络包裹的一颗月亮形态的天然晶石，看得出没有经过任何雕琢，而且是纯净体，浓郁通透，非常好看。


    攸梨不知道这颗晶石在这儿价值几何，但是听这个描述，还有观察夏歌的表情，她猜想这应该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摆摆手：“你们已经付过钱了。”


    “这个东西很好看，我也很喜欢。”她真诚地说，“但是，它在你那里，意义和作用比在我这大，而且晶石认主，它应该陪伴你很久了，已经和你的磁场能量交融，我强行介入，反倒不好。”


    姜凝沉吟片刻，收回了晶石：“抱歉。”


    她的手垂在身侧，攥紧又松开，抬眸，“那有什么你能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攸梨看她这幅为难的样子，应该是不习惯欠人情，但是又还有什么事想说。


    “好，我不会客气的。”她先让她安心，才接着问，“但是我很怕给人添麻烦，所以为了让我放心委托，姜小姐你有需要也尽管说，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力。”


    姜凝松了口气，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攸梨狠狠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