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中央医院。


    小林北枝内心无比烦躁。


    他反复数次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又无数次的放下。医疗器械滴滴作响，那声音如同广大世界对他的嘲笑，心电图得意的跳动，滴、滴，一声接一声，回荡在他耳边。


    小林北枝自己住院的病房里从来不会有这些东西，因为检测生命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应该离开。


    小林北枝闭上眼睛，不去看，但内心的声音在不断催促他：


    他应该到有希望的地方去。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


    小护士轻手轻脚地推着车进来，她走近，放轻声音说道：“我要给您换药了哦。”


    挂着的药瓶被拿下，小护士手脚麻利的换上了新的药瓶，她打算离开，又看见病人的另一只手在外面，盖着的被子也滑落了许多，便关心地过去为他拉上被子。


    可手刚碰到对方，耳边就猝不及防的响起一声冰冷的：


    “滚。”


    小护士吓了一跳，差点摔了还没放下来的药瓶。


    小林北枝嗓音低哑，警告道：“别碰我。”


    这声音实在阴沉，小护士感觉浑身泛冷，好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


    不敢多待，她收拾好东西连忙离开。


    临走前小护士回头看了一眼。


    本来只是小心翼翼地瞅一眼这个脾气不好的病人，却蓦地惊住了。


    离远了不被敌视才发现，那青年长得好看，取下绷带之后，干净俊美的面部轮廓便一览无余，他没抬头，低垂的眼睫投下阴影，掩住那双惊鸿一瞥中勾魂夺魄的异色眼眸。


    小护士莫名想起了不小心打碎的珐琅花瓶。


    因为是很喜欢的东西，她就试图用胶水粘起来，但无论怎么粘合，得到的都只会是一个布满裂纹的碎瓷。


    这个人就像那个碎花瓶。


    只是看着完好无损，实则满身裂纹。


    小护士关上了门。


    她将空间留给了这个奇怪的病人。


    …


    而小林北枝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他扯了吊针，下了病床，也不在乎工藤新一会不会来找他聊案件的后续了，直接出院叫下属来送他回去他那个根本算不上安全屋的居所。


    关上门，拉上房子里的所有窗帘。


    直到室内伸手不见五指，连细微的夜光都不愿意放进来，小林北枝才靠着墙，放松一些。


    却也只是缓了口气。


    这个地方给不了他安全感。


    小林北枝不喜欢一个人待着，也不喜欢日本。每每身处这片土地，他都要问一遍自己到底是谁。


    小林北枝吗？


    那个组织神秘的高层？


    还是享誉文坛的作家？


    又或者知晓历史走向，可以随意干涉剧情，像是上帝一样无所不能的外来者？


    他抬头看向四周，想寻找答案。


    四周一片漆黑。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而另一个世界里没有和他一样的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孤独的。


    这个世界再绚丽灿烂，他也无法、更不能融入进去，否则百年后，物是人非的孤独足以摧毁他。


    ……


    这是他曾经的想法。


    ……但，如果这数百年已经过去了呢。


    小林北枝撑着额头，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去回忆以前的事情。但冷汗凝结成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良好的记忆力在此刻变成了恶魔的低语，一遍又一遍回放刻意遗忘的过去。


    好像这世界正用能倾轧一切的力量挤压他，他感觉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一样，喘不过气，只能小口小口呼吸。


    他试图用他仅有的两个‘希望’去转移注意力。


    但前者仍在计划当中，成功率尚未可知。


    后者不在这里，不在身边。


    这个世界给他带来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什么都抓不住。


    呼——


    呼——


    小林北枝觉得自己的呼吸声比坏掉的风箱还要大，脑仁钝痛，喉咙发痒，不免咳嗽了起来。


    咳嗽里带着血腥味，他摇摇晃晃地，撑起自己就要往前走，去找杯水或者别的什么。一只手比他更快一步接住了他。


    “老师。”


    琴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但这回小林北枝却没再轻佻的调戏学生，反而像个过了最佳赏味期苹果糖，在没有花火的黑暗里一言不发。


    琴酒皱了皱眉，他回来得匆忙，还不清楚情况，只能先在一片漆黑中带他离开，“我先带你去休……。”


    话没说完，忽然手腕吃痛。


    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肌肤相贴，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略低的温度，仅有薄茧的指腹摩擦过手背，像怕他会因时间流逝而消失一样，对方的手收得很紧。


    好一会儿，才松开一些。


    但没有完全放开，而是沿着手腕向上，因为黑暗当中看不见，只能一节一节往上攀，指尖划过手臂内侧，细细密密的痒和刺痛让琴酒蜷了蜷手指。


    大约是太黑，对方又有些不清醒的缘故，手再向上抬起时，领口无意间被带动，扣子松开了。


    外部的冷空气拂过肌肤，无法判断距离这一点激起了杀手本能的全神贯注，琴酒的呼吸发紧。


    “……老师？”


    看不见，一片漆黑里，琴酒只能感受到对方抓紧他的力度，他动了动手，发现小林北枝的力度很重，轻易挣脱不掉。


    琴酒垂眸，他却没就这样下去，故意的，从小林北枝的束缚中挣脱些许。


    而他的反应果然惊动了小林北枝。


    如同永远抵达不了目标的坦塔罗斯，只有用力抓紧救命稻草才能汲取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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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安全感，因而箍住琴酒的手碾过一圈似的，像是在锁住他。


    “……别走。”


    漆黑中，看不见，琴酒只能从对方越来越滚烫的呼吸判断距离。


    能感觉到小林北枝在试图抓住什么。


    能听见小林北枝在说：“别走。”


    对方、他的老师声音沙哑得不像样，这两句话比起祈求，更像是命令。


    组织中的师生是一种上下级关系。


    但偶尔，琴酒也不想仅限于老师和学生这两种角色。


    而现在这个氛围似乎正好可以打破什么。


    于是他回应了小林北枝空茫无措的手。


    “我没打算离开。”


    琴酒说：“我……”


    ‘叮咚——’


    一声门铃打断琴酒，惊乱了原本旖旎的气氛。小林北枝仿佛被惊醒一般松了手，虽然没吱声，但瞧着也是稳定下来了。


    琴酒气得磨了磨牙，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转头去开了门。


    他刚回来，不会有人来这找他。


    门口的人应该是来找小林北枝的。


    果不其然，门口的正是小林北枝的下属。


    那人看见开门的是组织中赫赫有名的top kill琴酒，又看见琴酒衣衫不是很整，略略挽起来的袖子下还有着没能遮住的、像被人大力按压过的痕迹，怎么看都像是刚才在……


    反应过来瞬间，下属是欲哭无泪。


    他不是故意打断的！


    他哪里知道里面在干这种事情……他只是以为小林大人日常大晚上不睡觉，所以过来报告消息的啊！


    可惜琴酒并没有洞察到下属的心理活动，目光冰凉的问：“有话就说。”


    下属打了个哆嗦。


    咽了咽口水，只好唯唯诺诺地说道：“啊……，是查出组织里有老鼠，在近半年得到代号的新人里。Boss刚刚下令，说找不出来就把那一批人全杀了。”


    下属又掏出手机，恭恭敬敬地递给琴酒，头也不敢抬，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这封是被怀疑名单，我来交给小林大人。”


    琴酒翻了一下，发现五个人里有三个他都有印象。


    波本黑麦苏格兰。


    全是之前听小林北枝提起，说Boss塞过来照顾他的新晋成员。


    有那么一瞬间琴酒都要怀疑起Boss之前所作所为的用意了。


    但琴酒没有表现在明面上，把手机丢了回去，“发给我，我会告诉他。”


    下属见自己逃过一劫，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嘴里说着‘没事我先走了哈，您继续您继续’，忙不迭关门，然后转头就跑。


    跑出一点远，才反应过来小林大人好像和他的学生搞上了。


    不对。


    是小林大人终于和他的学生搞上了。


    然后被他打断了：）


    下属：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