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活着的”。


    这个认知唐突地出现在浮光脑海里。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由不同元素组合而成，独一无二的凝结体。


    ……这不是灵魂是什么？


    也就是说，维尔特的灵魂居然是实体！


    维尔特点点头：“从我出生后，我就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我的灵魂，似乎是残缺的。”


    “所以我加入星辰会，试图研究灵魂，探求法则。”


    “这项研究持续了多年，却没想到真正成功那一天，我的灵魂却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


    浮光今天终于明白了维尔特身上的违和感究竟来自哪里。


    “所以你所研究的根本不是外界所说的亡灵魔法。”


    维尔特笑着耸了耸肩：“亡灵魔法的话……我也不是不会，只不过我可没有囤积白骨的爱好。”


    亡灵魔法一般是操纵亡者的魔法，常年与腐朽之物打交道，使用亡灵魔法的人常有死气伴身，生命力一般都很微弱，死气沉沉的模样明显与维尔特的状态不符。


    “就算与勇者的约定在先，你就这么放心把这件事告诉我？”


    浮光狐疑地看着维尔特，维尔特阴险狡诈，怎么看都是不会亲自将把柄送到他人手中的人。


    “我请你帮忙，当然要亲手送上丰厚的筹码，”维尔特系好领口，又拿出那枚蓝宝石领扣，“况且若是死在浮光阁下手里我也不算亏。”


    维尔特眨眨眼，领扣并未被他戴上，反而是握在手中不断翻转摩挲，如同游刃有余的赌徒随意地抛起自己的筹码，眼瞳深处游弋着幽蓝的鬼火。


    “不过……我觉得浮光阁下并不屑于在这时出手，我赌对了吗？”


    果真是个不怕死的疯子。


    浮光在房间的高背椅上坐下，双腿交叠，分明身处低位，微微抬颌却矜傲而优雅。


    他的指节轻扣桌面：“说说你的灵魂碎片吧，你的方向的确是对的，我从你的灵魂碎片中感知到了法则的气息。”


    说回正事，浮光沉吟道：“而且，组成你灵魂的元素也很奇怪，不仅能凝成实体，而且气息和现在的元素……并不相同，应当是来自更久以前的……”


    久远的、有些怀念和熟悉的气息……


    浮光思索着，在尘封的记忆中寻找着模糊的印象。


    他不经意间抬眼，便撞进那双在黑暗中依旧灼灼的幽蓝眼眸，那一瞬恍然感知到被烫伤的热度，像是错觉一般。


    虽然他未曾感知过曾经的友人的灵魂，但难道他真的是……


    正因为维尔特的灵魂是实体，是否就证明他的灵魂根本不会逸散，能够完全保留原本的模样，自然达成了所谓的“转世”？


    浮光定了定神。


    是与不是又如何呢？他都活了这么久，早已懂得，万物生长消逝之法则，亘古不变。


    ——往日不可追，唯有铭记而已。


    这是生为长生种的宿命，也是身为被“暂停”时间的钦定之人必须恪守的信条。


    精灵族聆听自然的声音，大多感情柔软，但他们终究要学会在漫长的时光中学会接受离别和守望。


    维尔特见他沉思着不说话了，静静地等待着。


    浮光收敛好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恢复了往常淡漠疏远的模样，将从法阵中解析到的信息捏成一个魔力光团传输给维尔特。


    “你自己看吧。”


    说到底这也是维尔特的私事，结果如何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作为临时的同盟者，浮光只需要关心维尔特接下来的动向。


    维尔特指尖触及光团，缓缓闭上眼接受其中的信息。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去寻找其他的灵魂碎片吗？”


    维尔特摇摇头：“我感觉不到灵魂碎片的气息，或者说，我甚至不清楚我到底还剩下多少灵魂碎片，其他灵魂碎片又是否是同样的形式。”


    “……”


    维尔特掀开窗帘一角，看见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漆黑一片。


    “没关系，时机总会到的，”他耸耸肩，“或许我下一步的研究方向可以转为如何寻找其他的灵魂碎片。”


    浮光敷衍点点头：“请随意，你要是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我也能早点下班。”


    维尔特哈哈大笑：“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


    月桂化为金黄的地毯，源源不断的花香日渐浅淡，一个月的时间飞速而过，新生们即将迎来入院的第一次学院联合任务。


    为了促进学院之间的交流合作，需要三个学院的学生进行组队，完成学校布置的实战任务。


    学院联合任务既是任务，又是一次试炼，定期测试学生们的魔法水平。


    这次联合任务的地点就在格伦西亚魔法学院不远处的大森林外围。


    作为新生们第一次联合任务，任务的内容并不会太难，大多是野外生存、收集药草、清理一些可能威胁到普通人的有害魔物等等。


    联合任务可以选择自由组队或者由学院随机分配，一般由五到六人组成小队。


    即使浮光去了魔典院，但无论是他入院测试上展示的实力，还是如今身为魔王学徒的身份，都让他收到了许多人抛来的橄榄枝。


    浮光并没有结识他人的想法，就算让他一个人完成任务也无妨。


    不过兰伯特早早向浮光和埃兰提出了组队邀请，怕麻烦的浮光爽快地答应。


    相对熟识的三人组好队，埃兰提议出发日前一起去水岸星街采购一番。


    “总感觉和你们组队是我抱到大腿了，今天你们有什么想买的我来付款！”埃兰拍拍胸脯，“尽管开口！”


    尽管他们队只有三个人，但是以浮光和兰伯特的实力，应付一个小小的联合任务绝对是绰绰有余，埃兰害怕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十分过意不去。


    “行了，这样不就真像是拿钱替你办事了吗？”兰伯特挥挥手，“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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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这点。”


    埃兰着急：“哎哎哎，可是……”


    “别唉了，你既然去了天秤院，若是有需要收集炼金材料的地方就交给你了，我们可不会帮你的。是吧，浮光？”兰伯特故作凶狠。


    “啊……？嗯。”


    浮光跟在两位少年身旁，似乎有些出神地望着眼前的街道，迟钝地应声。


    面前的街道热闹而明亮，一条潺潺流动的水道自中间穿过，将道路分为天然的两岸。


    河道上有小桥飞跃而过，桥上悬挂着缤纷的彩带和旗帜，正随风飘荡。


    和浮光初次造访格伦西亚城时见过大街上的房屋相比，街道两侧的店铺显得有些奇形怪状，却不显得凌乱，错落有致地展现出每位魔法师店主鲜明的个性。


    墙壁上还有亮眼的涂鸦或信手刻下的法阵图案，若是真正的初学者来到这里，认真观摩这些看似随意的法阵都能受益匪浅。


    这里是属于魔法师的街道——水岸星街。


    浮光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水岸星街比他想象中更加繁华，街道上摩肩接踵的几乎全是魔法师。


    思绪飘远，眼前的景象逐渐与千年前月光下破败的贫民窟重叠。


    那是逃亡的最后一站，浮光和劳伦斯通过这条狭窄又混乱的贫民窟中的街道，去向城外的山谷。


    当年的河道中也无这般清澈的河水，而是遍布着垃圾和浑浊的泥沙。


    但这是贫民窟的人们唯一可以赖以生存的水源，即使已经是深夜，乌黑的颤抖的手捧起看不出颜色的浊水，虔诚地送入口中。


    劳伦斯的衣角隐藏在街角的阴影之下，握紧拳，又松开。


    浮光无声地拦住他，用口型道：“我来吧。”


    最后一个小小的法术悄无声息地释放，瘦小的身影将水送入口中，幻觉般察觉到一丝甘甜。


    “该走了。”


    ……


    “该走了，浮光？想什么呢？”兰伯特在浮光眼前挥挥手，浮光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从店里出来。


    “这家店逛完了？走吧。”浮光点点头。


    阳光恰好从面前的屋檐外倾斜而下，落在浮光脚边，照映着衣摆的影子。


    清润的水汽漂浮在空气中，也染上了温暖的味道。


    “你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埃兰正在清点刚刚买的炼金材料。


    浮光摇摇头：“我没什么想买的。”


    兰伯特了然：“也是，你的实力应该也不需要道具辅助吧。不过，还真没想到你会去魔典院。”


    其实他还想过到魔杖院之后再和浮光一较高下呢。


    兰伯特神情复杂。


    浮光轻笑：“只是觉得比较清静。”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兰伯特夸张地唉声叹气，又有些狐疑，“不过，你今天是不是心情挺好的？”


    这家伙居然笑了？


    浮光不置可否：“只是觉得偶尔出来逛逛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