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深处，被先前战斗制造出的圆形陷坑旁。


    体型庞大的草之龙正在四位神明和三位眷属，一共七双眼睛的注视下，


    分析着面前这张由对方起草的契约。


    本着忍辱负重、留存有用之身等待龙之王归来的想法，


    阿佩普原本打算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底线，


    对方作为战斗的胜利者，就算提出了一些比较过分的条款，它也不是不能勉强接受。


    但出乎预料的是，这份契约并不是完全一边倒的不平等契约，


    以战败者的身份而言，


    虽然仍旧对面前几位神明更有利一些，但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


    “.没有什么问题。”


    “——你们既然承诺了会帮助我清除深渊的污染并且重燃绿洲，


    那在此后的三次战斗之中全力出手提供帮助、保守从你们这里得知的信息，


    在你们全部离去、契约失去效力前不去侵犯由你们领导的国家


    以及在你们进入绿洲之后提供一些原始的「龙之力」，在我看来都算不上什么问题。”


    虽然契约上说明了并不会要求阿佩普去面对必死的战斗，但它并没有把这一条放在心上，


    ——即便刚刚因为深渊之力的影响而惜败于几位神明的联手，这也并不能说明它就不强大了。


    如果对方真的能够消除它身上禁忌知识的污染，并且恢复它的状态，


    那么身为保留了完整龙躯的草之龙，即便只拥有着不完全的古龙大权，


    凭借着千年万年以来积攒下的元素力，它也不觉得会有什么样的存在，能够让自己和对方的战斗称得上是“必死”。


    只是对方的人都已经这么多了，如果真的还要叫上它，那想必只可能会是在相当惨烈的战争之中了。


    它一时间也想不到如今的提瓦特，还有什么地方会发生那种规模的战斗。


    无论如何，在当下的情况之中，


    深受禁忌知识侵蚀的阿佩普，在判断结果上和它那些眷属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自身如果想要彻底清除掉禁忌知识的影响、恢复到接触这些脏东西之前的状态，


    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依靠面前这个能吞噬深渊之力的外来者，以及这多位神明利用权柄召集来的大量元素力了。


    选择性的忽略掉了出手三次之后，可以和须弥继续订立盟约、获取对方援助的附加条款。


    阿佩普看向位于四神最前方、大概率是本次事件主导者的那个天外来客，


    在用自身的元素力完成了签订、看着金色的文书消散在空气中之后，


    才对自己唯一不太能理解的一项条约，提出了疑问：


    “此前的种种要求我都可以理解，那些无非都是忌惮我之力量，防备我在恢复之后进犯人类的国土.”


    “.但你们竟然希望获取赤王的权柄遗留，那种东西能有什么作用？”


    “既然知晓我之眷属的存在，那么你们应当也在历史之中读过，我被阿蒙那个狡诈的小人摆了一道才对。”


    “——他的灵魂游荡在深邃黑暗之处、他的力量和权柄被散布在了覆灭之国与万千城邦之间、他的智慧与知识被用于建造那不切实际的永恒乐土.”


    “最终留于躯壳之中的，不过只是漆黑的污染和仅剩的些许权能残余罢了。”


    “.”


    即便是在如今的境地之下，阿佩普提起赤王的时候，依旧显得十分恼怒。


    作为尊贵的最初之龙，它明明已经准许阿蒙在自己的领地之上建造城邦，并且十分给面子的没有去毁灭那些弱小的爬虫。


    但原本打算凭自己寿命熬死对方后，再去同时收获权柄和漆黑之力的打算，


    却以一种在对方预料之中的形式，完完全全的落空了。


    阿蒙不仅将自身的全部力量都用在了清除禁忌知识污染上，只留下了一具空壳，


    更没想到对方的疯狂远在自己想象之上，污染的份额直接超出了自己最开始的预计，


    直接导致了这千年时间里，它除了蛰伏在沙漠之下抵抗禁忌知识侵蚀之外，就连分析阿蒙知识的力量都没能剩下。


    联想到刚刚因为这禁忌之力而被那个外来者克制的结局，


    对这种力量大失所望的阿佩普，觉得和赤王缔结盟约这件事，是自己在漫长生命中做过的最为失败的决策。


    即便对方的形态与人类相差甚远，


    林枫在话语之中，也能感受到阿佩普提起阿蒙时，那都快溢出来的满满怨气，


    因为此后分析对方古龙权柄时，大概率要在阿佩普体内的绿洲之中进行，完整草之大权出现之后，对方也一定会有所感应。


    而且在这份四位神明共同作为约束力的保密条款下，即便有人问起，


    这家伙最多也只能像老爷子和温迪面对旅行者时那样，无法说出实情，只能选择当一个谜语人。


    因此，既然略微透露一些计划不仅没什么坏处，反而可以增加双方的互信，让这个提瓦特上少有的强大战力在帮忙时更加卖力一点。


    林枫也就没有绕什么弯子，而是直接说道：


    “无论阁下是否承认，但草龙之王「阿佩普」既然曾被明确列为七贤之一，


    那与赤王打过不少交道的你，必然知晓那位「大地四方之王」与寻常魔神的诸多差异。”


    “古时的须弥，在魔神数量上可一点也称不上稀少，赤王既然能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胜利，并且被称为「天空之子」「众魔神的征服者」，


    这样的力量，想来没有人会不对其感兴趣，


    你之所以会让出自己的领地、同意那个‘盟约’，应该也是出于这样的考量吧？”


    阿佩普沉默了，


    即便它嘴上再怎么说着看不起赤王，但彼时状态还无比健康的它会同意那样的盟约，


    自然也是对这份远超寻常魔神的力量，生起过贪婪之心的。


    林枫继续说道：


    “——我自然知晓对方留在躯体之内的权柄微乎其微，但在陨落之后，魔神最根源的残留一定是在躯体之中，


    既然阁下在这千年之中都没能有什么收获，不如就让我试上一试如何？”


    赤王已经足足逝去了千年之久，


    在林枫看来，遗留在王座上的神体一定早就已经被阿佩普彻底消化完毕了。


    但对于提瓦特本土的存在来说，


    吞噬败者更多的是借助对方的元素力强化自身已有的力量，还真就没有得到对方残留就能复刻权柄的说法。


    因此，既然阿佩普在剧情中曾说过，它在这千年之间一直在被折磨，


    没功夫分析赤王的知识，


    那这仅存的一丝权柄核心，大概率也会被阿佩普留存起来，以待在恢复之后慢慢研究。


    “.”


    “呵，不过只是阿蒙一厢情愿罢了，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接受那个所谓的贤者称号。”


    稍微沉默了一下，阿佩普嘲讽的轻哼一声，显然对这段历史颇有异议。


    “这所谓的赤王七柱，我只是不屑于去反对，可从未出席过那可笑的众贤会议。”


    “——好奇心太强，绝不是什么好事，我和阿蒙已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迟早也会步上我们的后尘。”


    在面前这位外来者身上，感受到了和赤王一样的无所畏惧，


    虽然不知道对方狂妄的底气究竟是什么，但如同这样执着于真相者，


    其最可能的结局，就是像那位骄傲的昔日王者一般，早早溺亡于追寻真相的途中。


    「探究真相的欲望」是最甜蜜的剧毒，越是出众之人，越是会执着于此。


    知晓自己无法劝回面前的外来者，已经吃尽了苦头的阿佩普，只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罢了，反正这东西留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


    等你做出了无数尝试，最终却发现无路前行之后，就知道「天空」的秘密不是那么好窥探的了。”


    “——拿去吧，我不想再见到有关那个狡诈骗子的一切了。”


    话音落下，


    阿佩普将自己庞大的头颅微微低下，


    自分开的巨口中，缓缓飘飞出了一枚呈现金赤之色的夺目水晶。


    这枚水晶之中蕴含的力量并不庞大，但若是看向它，却又给直视者一种注视着烈阳般的刺目感。


    “这枚小小的水晶，就是我所得到的一切了。”


    “阿蒙的力量近乎一点都没有留给我，只剩下这一点点捉摸不透、又研究不出半点东西的权柄了。”


    “——竟然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在上面浪费时间为好。”


    虽然语气不太客气，但阿佩普的劝诫倒是真心实意，


    在它看来，除非将来有人能够在漫漫黄沙之中将阿蒙的所有力量全部收集回来，


    不然单凭这一点点不完整的权柄，恐怕是什么也研究不出来，


    只能是空耗时间罢了。


    “多谢提醒，这东西原本也不是现在就要拿来用的。”


    “关于它的去处，我自有安排。”


    林枫自然知晓阿佩普的说法算得上是中肯，但拿到了这“赤王拼图”中最有可能缺失的核心一块之后。


    感受到和自身之前吸纳的那一点赤王力量间存在的共鸣，他也是安心了许多。


    ——这种关键道具中的关键道具，作为最容易卡脖子的存在，


    哪怕要在之后的流程中才能用到，可提前拿到自己手里落袋为安总是没错的。


    “哼，我可不管你要把它用在什么地方，总之别再让它出现在我的面前。”


    阿佩普轻哼一声，显然并不认为面前之人能从这东西上得到什么好处。


    “.”


    从对方的一言一行之中，林枫已经看出来被赤王当做了垃圾桶的阿佩普，


    是真的很烦那个给自己下套的家伙。


    既然此行最关键的两个目标之一已经到手，


    虽然暂时也想不到有什么需要阿佩普出手担当雇佣兵的地方，


    但林枫还是决定尽快治好面前的这条草之龙，将深渊的污染从对方身上祛除。


    一念至此，


    他在虚空网络中和其他三人打过招呼之后，


    也看向了面前仍旧能感受到浓郁深渊气息的阿佩普，开口说道：


    “感谢阁下的配合。”


    “虽然在刚刚的战斗中，我们已经驱散了许多禁忌知识的侵染，


    但这股力量的源头仍旧根植于你的躯体之中，还会在之后卷土重来。”


    亲眼目睹了阿佩普前后的态度转变，虽然这也有一部分是武力交涉的影响，


    但林枫依旧不希望对方在之后又变回那种暴躁偏激的模样。


    明白面前的草之龙在这场战斗后，大概率也已经不再痴迷于那「无所不能」的漆黑之力。


    为了重新恢复阿佩普体内的生命循环，获取最纯粹的龙之力。


    林枫也接着开口说道：


    “——既然我们双方都认同以契约作为约束的形式，


    那么在阁下表达诚意之后，也自然轮到我们来解决这最关键的禁忌之力问题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就按先前说好的那样，将我们送去「绿洲」之中、在枢纽之处完成净化工作如何？”


    那些被阿佩普孕育而出的元素生命，在先前已经向包括温迪和钟离在内的几人说明过了，


    「绿洲」就是阿佩普体内生态环境的核心，


    既是草之龙体内世界的心脏、又是负责消除异常的免疫系统。


    对于体内甚至存在着山脉、河流与树木、能够构建一个完整生态的阿佩普来说，


    只有「绿洲之心」这样负责调节的组件本身也被污染了，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


    “.那就再好不过了。”


    “做好准备吧，不要乱动，我会送你们进去。”


    原本认为面前的外来者或许会和那些狡诈的人类一样，为了拿捏自己，而故意拖延上一段时间才会履行契约。


    但发现对方竟然在治疗自己这件事上出乎意料的真诚之后，


    阿佩普的态度也好上了许多。


    在确定完面前几位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医生”做好准备了之后，它在身旁眷属惊讶的目光中，


    破天荒的主动利用自己的元素力，为林枫一行人提供了保护。


    眼见一切工作准备就绪，


    已经再也不渴望这什么垃圾「禁忌之力」、只想尽快摆脱对方的阿佩普，


    张开巨口，


    没有任何犹豫的将面前的四位神明吞了下去，借由元素力的导引，送到了自己体内那已经遍布扭曲的「绿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