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已死，但殿内的鬼魂却无半分退却之意，面上全是震惊和痛苦。


    不少人深深看了穆云黎一眼，目光坚毅：“殿下，去吧，不必手软。”


    脸色铁青，穆云黎没答，剑尖朝下走向郁熹：“去城门。”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郁熹点点头，但刚要动作，周围的鬼魂又要扑过来。


    若她走了，这些鬼魂怕是会追出来！


    斐青珵看出她的顾虑，言辞温和：“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


    一股灵力逐渐扩散，取代郁熹的鬼气制住鬼魂，让她不免松了口气。


    “好，那我们先去看看。”


    郁熹毫不废话，抓住穆云黎的手腕瞬间消失在原地，快得斐行涯没来得及说出他也要去。


    见人已经走了，他转过头焦急道：“祖宗，我们也快点过去吧，那可是三千云黎军，只靠她们两人如何能抵挡？”


    斐青珵不答，手上的术法却极快成形，在地面逐渐扩散出繁复的图纹，转眼充斥整间大殿。


    唇色淡了半分，斐青珵简单解释：“暂且困住，走吧。”


    一手抓住斐行涯，另一只手在抓住闵文前，无人察觉他动作微顿，像是有些微抗拒，却又很快神色如常。


    早到一步的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城外地平线。


    原本战场遗址的位置，逐渐出现一个又一个黑点，很快聚成一条线，缓慢朝着城门迫近。


    聚了抹鬼气在眼睛，郁熹看得更清楚，甚至能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天鹰。


    不同于先前见面时的浑浑噩噩，只见她像是刚回神一般面露茫然不解，在发现无法控制脚步后，皱眉沉思。


    随后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身上陡然窜出黑气想要阻止，却只让步伐放缓了半分，目露惊惧和挣扎。


    见其他人的反应也差不多，郁熹收回视线，神色凝重：“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宵澜公主想利用忠心耿耿的云黎军，让她们踏破国土双手沾上同胞的血，何其恶毒！


    一掌拍上城墙的护栏，穆云黎双眼迸射出愤怒和仇恨的光彩：“卑鄙无耻，连死人都不放过！”


    被控制的云黎军行进速度不算慢，几息之间已经初具规模，连穆云黎也看得真切，只能先压下心头猛窜的火气。


    “郁姑娘，可有办法解决？”


    对上她隐含期待和祈求的视线，郁熹不忍把话说得太死：“我修为尚浅，等斐青珵看看再说吧。”


    这么多人，她也没有把握。


    穆云黎明白她的未尽之意，左手抓着石栏，右手死死握住剑柄，看向云黎军鬼魂的视线，从酸楚逐渐转为赴死般的坚定。


    “若是别无他法，便让我亲手了结她们吧。”


    云黎军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她们的想法。


    若是沦为敌人的傀儡，还不如死个干净，而她作为主帅，自然应当与她们同生共死。


    察觉到穆云黎心绪沉抑，郁熹有心安慰，搜肠刮肚却想不出该说什么。


    绞尽脑汁刚憋出一个字：“你......”，眼前气息浮动，随后凭空出现三个人。


    虽然话被打断，但郁熹却松了一大口气，要她来安慰人，也只能说出“你别难过”这种废话。


    “斐青珵，你看，城主所言应是真的。”指了指城下越来越近的阴兵，郁熹忙不迭问道：“有办法解决吗？”


    看出她眼里的担忧，斐青珵向城门外望去，片刻后神色微凝：“是一种咒术，早已失传多年，没想到被宵澜人捡了去。”


    咒术，这一听就不怎么好解决，再加上斐青珵的脸色，看来这事不容乐观。


    扫了眼穆云黎，郁熹低下头吞吞吐吐地硬着头皮继续：“那你能破解吗？”


    “破解不难，”斐青珵顿了下：“只是需要以十个宵澜皇族主脉的血魄为引。”


    听到前半句话时，郁熹抬起头微松口气，听到后半句，这口气又提了上来。


    多少？十个？还得是主脉，现在连一个都找不着！


    穆云黎更是直接道破：“目前宵澜皇室，总共才八人。”


    宵澜人好战，以强为尊，哪怕是皇族也遵循着弱肉强食的准则，不少公主皇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


    这是从根源处就断绝了解咒的可能？怪不得那宵澜公主死得如此果断！


    “等咒术彻底完成，刚刚那位公主，会以鬼将身份重临人世。”斐青珵又补充一句。


    好好好，连后路都想好了，郁熹眉头紧锁：“还有其他法子吗？”


    斐青珵收回视线，看向郁熹，片刻后轻声道：“既然不能解咒，那只剩下强行破坏一种法子。”


    “若我没猜错，郁姑娘似乎能吸纳鬼气，不若试试看。”


    鬼魂依靠鬼气行动，若是能取走她们的的鬼气，或许可以破局。


    脑门上浮出一个问号，她还有这种能力？情况紧急，郁熹顾不上询问，当即抬手朝着鬼兵伸出去。


    两息后，什么事都没发生，郁熹不确定道：“成功了吗？”


    斐青珵的视线落在她掌心，委婉提示：“郁姑娘可以想象把鬼气抓过来，再纳入体内的过程。”


    原来她还没开始，郁熹尴尬地别过头，按照斐青珵的指导沉下心，专心对付鬼兵上方乌云罩顶的鬼气。


    阴阳眼的效果还在，其他人都看到一缕黑线从鬼兵处逐渐牵引过来，落在郁熹掌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郁熹掌中的黑线不断变粗，与之相对的是鬼兵的行进速度真的有所减缓！


    半刻钟后，郁熹睁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行，吸不了了。”


    就像是吃自助餐，撑得她有些头脑发昏，再多吸一口就要吐出来。


    见她面色逐渐红润，唇上似有莹泽光彩，整个人如含苞待放一般漾着生机，斐青珵不动声色地凑进半步，将人半挡在身后。


    “郁姑娘做得很好，你看，速度已经慢下来不少。”


    被他的话吸引注意力，所有人朝着下面看去，斐行涯惊喜道：“真的！慢了好多！”


    若是按照原先的速度，只怕不到半个时辰鬼兵就能到城下，如今看来至少要三个时辰才行。


    “但这只是缓兵之计，若等她们到了又该如何？”斐行涯高兴没两分钟，一筹莫展地看向斐青珵。


    后者的视线落在鬼兵身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短暂的沉默让所有人明白过来，无计可施。


    看着黑压压的鬼兵，郁熹想到昨夜那一张张劫后余生，对她们满心感激的脸，心里生出一抹烦躁。


    为什么总是要伤害无辜之人，为什么凡人活得如此艰难？


    不，一定有什么办法，她绝不能放任这种事发生在面前！


    “三个时辰，或许够了。”穆云黎双眼黑沉，右手搭在刀柄上，正欲转身。


    察觉到她的想法，斐行涯连忙把人拦住：“等等！这些都是同你出生入死的将士，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眼里出现一瞬的波动，穆云黎再抬眼时已经恢复平静，言辞冰冷：“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我......”斐行涯急得抓耳挠腮，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但他看得出来穆云黎的状态不对，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让他忍不住伸手将人拦住。


    穆云黎不再多言，抬手就要将人推开，好在这时候郁熹开口了。


    “你先别急，或许还有办法。”


    听她的语气不似毫无根据，穆云黎停下动作看向郁熹。


    “你们先看着下边，有什么不对立马告知。”说完这句话，郁熹拉着斐青珵的袖子，绕到一处城楼背后，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松开手，郁熹无意识来回走了两步，最后在斐青珵面前站定：“既然她们是被控制，或许我也能操纵一二。”


    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斐青珵刚要开口劝阻，被郁熹抬手制止。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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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果什么的先放到一边，若是此刻我袖手旁观，定会愧疚终生。”


    她不会为了未知的结果，放弃当下的可能性。


    被诚挚、直白的视线注视着，斐青珵明知此举不妥，却难以再说出阻止的话。


    轻叹一声，斐青珵垂眸：“我为你护法，不可勉强。”


    “好。”郁熹看出他的妥协，露出一个宽慰的浅笑，放柔声音：“没事的，都扎过那么多回了。”


    先前在宛嫣那处，她发现自己可以控制纸扎人的行动，现在倒可以试试夺取控制权。


    脑子里浮现出天鹰的脸，郁熹从空间里取出竹条和纸张，用鬼气操纵着开始扎纸人。


    一刻钟后，纸人逐渐成型，郁熹察觉到先前那种被鬼气撑饱的知觉有所减轻，后退两步看向斐青珵。


    “我要注入鬼气了，她是穆云黎的副将，实力应该不俗，你小心一些。”


    将人护在身后，手里凝出一把灵剑，斐青珵对她的叮嘱颇为受用，语气松缓稍许：“好。”


    抬手聚起一团鬼气，郁熹将其送入纸扎人体内，心里不免忐忑。


    在她不断祈祷一定要成功的心声下，纸扎人动了动，随后猛烈挣扎起来，伴着一声声低吼：“不，不要！”


    见她如此，郁熹一颗心不断往下沉，斐青珵正要上前了结她，却被郁熹不死心地叫住。


    “再等一下！”


    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天鹰兀地转头看向她，同时身上的动作也慢慢小了不少。


    “是你。”


    她还记得这是同殿下昨日一同前来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鹰发现身上没了桎梏，警惕地打量周围几眼，又看回自己的身体。


    好奇怪，像是有了实体，隐隐可见内里的竹篾，莫非是这小姑娘动的手脚？


    刚被人控制，如今又置身异地，常年在军中养出的戒备让她刚要开口质问，胳膊上突然传来久违的温度。


    郁熹忍不住摸了摸静立的纸扎人，惊喜道：“好像成功了！”


    此外，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实力有所增长，被附身的纸扎人不似以往呆板，越来越像个活人。


    敏锐地感知到对方没有恶意，并且鬼识莫名有些亲近眼前人，天鹰收起质问的语气，堪称温和。


    “何事成功？姑娘可否解释一番，这是哪里，我为何会在此处？”


    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天鹰忍不住狠狠皱眉，斥骂一声：“卑鄙的宵澜人，好歹毒的心肠！”


    还没等她反应，郁熹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声音里透着高兴：“走吧，穆云黎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下意识跟着她走，因为身高差距天鹰不由躬着身子，被两人的距离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军中她是威严勇猛的天鹰将军，鲜少有人敢如此亲近她，让她不由把视线放在郁熹身上。


    看着瘦瘦小小，胆子却挺大。


    刚走开的是两人，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一个人，还是大家都认识的人。


    穆云黎微瞪双眼，黑沉的瞳孔里逐渐漫起一抹光彩，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抖着嗓子：“飞鹰？”


    再次相见，恍若隔世。


    连绵的战火，数月的混沌在此刻抛之脑后，天鹰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单膝下跪，两手抱拳，声音哽咽却洪亮：“正是属下，公主！”


    等两人情绪缓和了些，郁熹坦诚道：“我就是那个能用纸扎人附身亡魂的鬼修，但我并没有折磨人的想法。”


    “现在看来，我能让云黎军附在纸扎人上，好摆脱宵澜公主的咒术。”


    穆云黎朝她俯身一拜：“姑娘大恩，云黎没齿难忘，定当相报！”


    连忙将人扶起，郁熹脸上却没多少欣喜的神色，看了眼城下依旧在接近的云黎军。


    “这么多人，最快也要五六天。”


    但距离她们兵临城下，已经不足三个时辰。


    时间上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