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话音落地。


    本就安静的大殿，更是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望着姜川，更有甚者连倒酒的动作都凝固住了，宛如石化般张大嘴巴，怔愣着说不出话来。


    秦王姜川，刚刚说什么？


    他要抗旨？


    女帝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份冰冷的笑意。


    毕竟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姜川对她有多痴情。


    正因如此，她才能将这个世人眼中宛若神明一般的男人，牢牢掌控在手中。


    所以，别说只是让姜川隐退，便是更过分的，姜川都会点头答应，直到……姜川说出了方才的话。


    “你说什么？”


    女帝笑容彻底凝固，瞬间森寒如霜。


    姜川，非但没有答应，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抗旨？


    此前有人告诉他，说姜川功高盖主，如今已然没将其放在眼里，那时候的女帝还并不相信，但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啊！


    一时间，她甚至有些庆幸，今日提前给姜川下了毒！


    否则，以姜川巅峰大宗师的实力，纵然她怒火滔天，却也不敢真的做出什么。


    但此刻……


    “姜川！你好大的胆子，大殿之上，公然抗旨，我看你是心怀谋逆之意良久，蓄谋造反啊！”丞相楚玉君会意，立刻拍案而起，手指姜川怒然出声。


    若是以往，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这般同秦王说话。


    可如今，他有陛下授意。


    而姜川更是他亲眼看着喝下那杯毒酒，怕是已经沦为废人，还有何惧？


    “陛下息怒！”


    “秦王殿下怕是吃醉了酒，这才君前失言，还望陛下宽恕！”


    就在这时，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后抢在姜川开口之前，噗通一声跪在女帝面前。


    看着那一袭青衫的熟悉倩影，姜川瞳孔猛地一缩，但随后眼眶便彻底红了。


    姝儿！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开元初年，姜川率军北伐，沿途救下一位被逼良为娼的小姑娘，许其银两，使其埋葬亡亲之后，那姑娘竟一路追随，说是要侍奉姜川终生，以此报答。


    而后西周内乱，姜川这才得知，这唤作明姝的丫头，竟是亡晋皇室之后，昔日西晋公主。


    而她苟活于世，只为一心复国罢了！


    只可惜，彼时的姜川，正为大乾征战，分身乏术。


    于是，只得许其精兵五千，助其成事。


    他不过举手相助，可十二年后，复国大业眼看功成的明姝，得知姜川被贬流放，竟然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只身犯险，赶到了姜川身边。


    姜川弥留之际曾问道：“这又是何苦？”


    明姝持剑而笑：“别说万里江山，便是明姝的命，也是恩人的。如今恩人将死，明姝岂能独活？”


    当剑刃在其脖颈绽放出一道凄美的血花时，姜川分明看到了，明姝的眸中，终于流露出那隐藏之下的爱意。


    直到明姝拔剑自刎。


    姜川这才知道，他误了怎样一个佳人。


    可恨他痴情一生，却不曾想过，最爱自己的人，始终都在眼前。


    只可惜，为时已晚。


    啪——


    “贱婢！你不过秦王身边区区侍女，准许入宴，已是陛下开恩，而今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开口说话了？”


    一记狠狠的耳光，直接将明姝抽翻在地。


    而这一巴掌，也将姜川从思绪中惊醒。


    “姝儿！”


    姜川猛地上前，将明姝搀扶起来，看着其白皙的脸蛋上，浮现五根清晰的指印，姜川眼中满是心疼和愧疚。


    可明姝此刻满是焦急，不顾脸上疼痛，还要开口替姜川求情。


    “姝儿，够了！此人，不配你下跪。”


    姜川声音，满是疼惜。


    楚玉君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姜川，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相身负皇恩，统领六部，难道还不配让一个贱婢跪下？”


    这番话，无疑是在当众羞辱他！


    “是！又如何？”


    姜川再抬头是，目光已是森寒一片。


    “你……”


    楚玉君正欲怒然出声，却忽然察觉到女帝愈发冰冷的神色，不由转而冷笑：“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姜川！你百官之前，公然抗旨，而你贴身侍女，更是君前失仪，此两者，无论哪一个都是死……”


    唰——


    楚玉君话音未落，就见姜川双指并拢，单袖一挥。


    霎时间，楚玉君的声音戛然而止，冷笑凝固在了脸上，而他的脑袋一阵晃动之后，也直接掉落在地。


    那无头的尸首，血如泉涌！


    “本王的女人，岂容蝼蚁羞辱？”


    姜川冷然出声。


    而偌大的文殊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皆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震惊的一幕。


    丞相楚玉君，竟然被杀了！


    而其中最为惊骇的，莫过于女帝身边的几名近臣。


    要知道，他们刚刚可是亲眼看到，姜川将那杯毒酒，吞入腹中。


    既然如此，那此刻的他，不应该已经沦为废人了吗？


    但眼下……


    那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宗师之威，又是怎么回事？


    姜川目光森寒，环视全场：“是不是本王让你们失望了？难道……你们以为本王不知道，那酒中剧毒！嗯？”


    刹那间，巅峰宗师的威严，在整个大殿荡开。


    姜川目光触及之处，无不心惊胆战，而那几个知情的大臣，更是瞬间脸色惨白。


    正所谓秦王一怒，伏尸百万。


    战场上的秦王，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夺命杀神啊，谁敢不惧？


    得知姜川没有中毒，几名大臣，彻底陷入了慌乱。


    要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巅峰大宗师啊！


    噗通——


    接连跪地的声音，顷刻间响起。


    “秦王息怒！”


    “秦王息怒啊！”


    几名大臣尽数跪伏在地，抖若筛糠，生怕姜川得知毒酒之计，乃是他们合谋所献。


    而女帝见到这一幕，凤眸中顿时燃烧着无尽的怒火，纤指死死攥紧，俏脸阴沉似水。


    她堂堂女帝再次，而她的臣子，却向着姜川下跪？


    这大乾，到底是谁的天下？


    事到如今，盛怒之下，她索性也不演了！


    “没错，是朕命人在你酒中下毒，那又如何？”


    “姜川！你功高盖主，危及江山！朕只不过是想废了你的修为，难道有错？明明你退隐之后，朕依旧可以给你荣华富贵，你为何不肯？”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过，此生只忠于朕一人？为何如今朕让你隐退，你却又偏偏不肯？”


    盛怒之下，女帝声线都有有些颤抖，近乎咆哮。


    情绪剧烈波动之下，她胸前也一阵上下起伏，竟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肯乖乖当朕的傀儡，让朕摆布？


    难道就因为，我没有如约和你成婚？


    朕就不能反悔？


    面对女帝怒骂，姜川充耳不闻。


    因为他的眼中，只有眼前这一袭青衣，一道倩影。


    他亏欠明姝的，实在太多了。


    比起明姝的牺牲和对他的爱意，这世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能配得上她的，唯有……


    想到这，他看向明姝，默然问道。


    “姝儿，你可想要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