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炸裂的红纸留在厂门口没叫人打扫, 胡师傅说这样看上去喜庆吉利。


    虽说大伙在厂子里住了几天，但只有开业仪式后，才感觉到今天是真正的上班。回到厂房大厅里,除了胡师傅以外,其他人对服装制作什么都不懂,于是接下来就是听候胡师傅安排了。胡师傅原本到这个厂子不过就是打工赚钱，这一下,不仅员工,连同四位厂长都将他推上了老师的位置，就相当于工厂的总工程师啊,这荣耀令他受宠若惊“没事，胡师傅。”许睿说,“你就敞开了教我们,别有顾虑,我们都相信你。胡师傅点头笑着说:“那行, 我没在厂里干活过,我就按我开裁缝店的方法教你们了啊。


    “行行!"


    开厂之前,许睿他们以为拿块布直接踩缝纫机就行,直到胡师傅开始教学了才知道做一件衣服工序不少。


    胡师傅取了一张宽人的牛皮纸摊开在桌上，接着握着笔, 抓着打版尺在牛皮纸上画纸样


    群人围着桌子认真听他讲解。这种牛皮纸是胡师傅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呈黄褐色,韧性好,强度高，平时用来制作信封和书本,季恺城把亿万交给许睿抱着，自己去楼上拿来本子和笔记着，到时得去市场上购入这些牛皮纸


    由于在场人全是新手,所以胡师傅就拣简要的讲，比如今天让大家练习缝纫一条裤子。


    而裤子首先得打版，他在牛皮纸上画出臀围线，上裆线和下裆线。画完一张后，抓起剪刀沿着描绘的线条慢慢剪落。


    “这样剪完了，就可以对照着纸样把布裁剪下来了。”胡师傅说完，又继续剪了几张纸样，然后分给其他人。


    有了纸样，裁一条布就轻松容易了。只需把布摊平在桌上，将胡师傅剪好的纸样紧贴在布上，拿着剪刀对准纸样边缘多出一厘米，直接裁剪就行。


    厂子里剪刀不缺，季恺城他们买了许多。于是一帮小黄毛纷纷抓着剪刀低着头，聚精会神对着纸样在裁布


    几个厂长也不例外，厂子规模这么小，厂长也就是个名头，大多数事情还是得亲力亲为，万一日后生意爆火，他们还能替补个劳动力。


    所有人全在埋头干活，厂房里没了前几天的喧闹，只剩下剪刀剪过布料的咔嚓声，剪下的碎布头落了一地。


    季恺城剪了半天，许睿也手痒了。


    "你抱亿万，也给我来剪剪。"


    季恺城正好剪得手指关节都磨红了，他放下剪刀舒展了下手腕后，抱过亿万。


    许睿立即接他的班。


    亿万光是看剪刀都看得入神，一条口水跟面条似的挂了半天，都快垂到了胖腿上了。


    从早上八点半开始剪，剪到了接近十一点。胡师傅看了眼，觉得差不多够今天练习缝纫的量，便坐到一台缝纫机前，接着让大伙都过去先看他操作


    胡师傅讲完缝纫机穿线，又讲怎么踩踏板。然后压着块布先行示范了几遍后，就喊小黄毛们坐到缝纫机前去了。


    他说讲一百遍不如他们自个去实际操作一遍.于是小黄毛们就跟读书时候的乖学生一样，各自找了一台缝纫机坐下，还多出两台缝纫机，陈默和宋崎也一人一台坐过去了。许睿倒也想参与，只是快中午了，他得赶紧安排大伙的午饭。这么多人吃饭，季恺城便拜托胡师傅抱着亿万，自己则去帮许睿的忙他俩刚去厨房间收拾早上买的菜，厂房内便响起一片“咔嗒咔嗒”的脚踩缝纫机声音，这间工厂今天也终于像模像样上起了班。厂里人多，前几天他们买了两只大号的电饭锅，季恺城给两只电饭锅都淘上米，插上插头后，又和许睿把大炉子给抬到后门的空地上。


    "午饭烧什么?”他问许睿。许睿把篮子里的土豆倒出来，拿着菜刀坐在板凳上，“早上买了猪肉，中午就土豆烧肉，然后拍点黄瓜，再烧个番茄蛋汤。这里买的土豆都是薄皮那种，拿菜刀一刮就行。但这种土豆个头小，刮起来也麻烦昨天喝了不少啤酒，季恺城便进去拿了枚啤酒瓶盖，也搬了条小板凳坐到外面，然后抓着瓶盖刮土豆皮明师傅抱着亿万监督大伙踩缝纫机，听着热闹的纫机声音，哪怕许睿和季城两个都不在，亿万也没闹这么多人的饭，许睿他们两口子足足弄了两小时，炒完菜后，喊季恺城拿不锈钢脸盆，握着锅铲舀到脸盆里


    装完端到厨房间里，许睿走出去喊:“赶紧过来吃饭了!先吃完待会再忙。


    小黄毛们哪干过这种活，踩了两个多小时的缝纫机后，不仅头晕眼花，连两条腿都打颤。


    一个个鬼哭狼嚎蹒跚地奔向厨房间。


    许睿一边给他们的饭盒茶杯里打菜，一边笑着打趣:“不是吧，有那么累吗?这才半天班都没上到。”


    小黄毛哀嚎:“腿酸啊，我左腿踩麻了换右腿，两条腿轮流踩。"


    “还有手指都压出茧子了，还是收保护费轻松。”


    陈默自个虽也累得半死，但他现在是厂长，哪能跟小弟们一起抱怨，他嗤笑:“收保护费轻松?当乞丐更轻松，你要不当乞丐去好了。’


    小黄毛嘿嘿笑着:“还是跟兄弟们一起踩缝纫机好玩。"别的工厂一般都实行三班制，但他们的服装厂刚开业，加上除了胡师傅之外，其他人都在摸索阶段。于是他们四个商量过后，暂时把班次安排为早上八点到十一点，中午休息三小时，下午两点继续开工到五点钟，然后晚上七点到九点再开两小时。


    等到大伙都学会技术了，到时候再重新排班.


    群人在大厅里吃过午饭后，房间里闷热，都拿了席子躺在大厅里午休。


    到了两点钟，继续上班。


    下午许睿和季恺城两个接替了宋崎跟陈默的缝纫机，也准备开始学习。


    胡师傅抱了亿万整个上午，考虑到他年纪大了还要教学，便没好意思让他接着抱小孩。


    "你们谁抱一下亿万?”许睿托着儿子的屁股问俩人。


    陈默刚从凳子上起来，甩手甩腿扭脖子，他瞟了眼许睿手里的小孩。


    流着口水呆头呆脑的小孩，背心短裤外露着藕节似的胖胳膊胖腿，肚皮圆鼓鼓的，看着就分量十足的样子。


    陈默连连呲牙:“别看我，我踩半天要累死了，现在别说抱小孩，我光是站着都两腿发软。


    许睿:“操!你用手踩的缝纫机啊?我又没让你用腿抱他。


    陈默装作耳聋，拖着两条腿瘫到边上的椅子上去了。


    没法，许睿只好托着儿子看向宋崎。


    宋崎抽搐了下嘴角。


    许睿嘿嘿笑:“来，亿万。让你宋叔抱你。”


    亿万跟宋崎熟到不能再熟了，其他人都能抱，更何况是宋崎。


    于是许睿只需要让他身体朝宋崎稍稍倾斜一点，亿万就下意识地张开两只手。


    宋崎撇了下嘴，郁闷道:“我就知道，唉……"


    许睿忙把亿万塞给他，接着拍拍他肩膀说:“别唉声叹气，等你以后生了小孩，我跟季恺城两个轮流帮你抱，保证让你跟你以后的老婆不用操半点心。


    #


    把儿了安顿好后，许睿和季恺城两个坐到缝纫机前。


    不过看似简单的缝纫，实际上想要缝好一条直线都得练不少时间。


    宋崎抱着亿万站在边上，而亿万上午的时候看大伙上班还兴致勃勃，现在也看腻了,


    于是他在宋崎的怀里吭吱起来，又伸出手指头去够许睿的头发,"好好好别闹啊。”许睿哄了他两声，“爸爸给你做衣服呢，听话啊。"“不吵你爸爸。”宋崎抱着他轻拍了拍，又转过头提醒许容，“许睿，你注意安全，别把手指扎了。”


    他话音刚落，季恺城抬眸瞟了他一眼。


    宋崎立即尴尬。


    真不怪他，许睿的缝纫机最靠边，而他恰好接过亿万的时候，顺脚站在这边了，好巧不巧就这么提醒了一嘴


    可现在大伙都是兄弟兼合伙人，总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他又僵硬地补充了句:“季恺城，你也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眼神好着呢!”许睿说完已经转动缝纫机上的轮子，一只脚踏了起来,


    小黄毛们学了几小时，速度明显比许睿快，不过许睿没想到的是季城居然也踩得这么流畅


    他下意识瞥了眼旁边，只见季恺城的那条长腿踏得飞速，看得他瞠目结舌。


    “我靠!”他讷讷地望着季恺城，“有没有搞错啊季城，你学习比我好就算了，连踩缝纫机都比我强


    季恺城被他的话惹得忍不住轻笑了声。见他手脚麻利，缝纫机的那根针头速度快得都产生幻影了，许睿看得心惊肉跳，他忙提醒:"不是，你踩风火轮啊。你慢点，别把手给扎了啊。"“到时又得去医院花不少钱。”


    "….”季恺城都还没来得及感动。胡师傅今天给大伙安排的任务是缝出一条长裤，那帮小黄毛们学了大半天还在纠结，反倒是季恺城后来居上了。其他人一听季恺城做出裤子了，全都一拥而上。连瘫在那边的陈默和抱着小孩溜达的宋崎都冲了过来。"可以啊季恺城!你缝纫机怪啊这么快?”许睿扯着季恺城刚做完的长裤看了又看。“城哥牛批!"“我们也得向城哥看齐!”


    季恺城终究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被这么多人围着夸赞也难免有些得意神色


    不过他表面矜持，只是嘴角慢慢上扬。


    他对许容说:“你试穿看看。"


    “行!”大夏天，工厂里的男人们几乎都穿着宽松的短裤衩，许睿也不例外，于是他接过季恺城做好的长裤只需轻松一套。


    “卧槽，可以!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穿上你亲于缝的裤子!许睿一边夸着一边将左腿穿了进去。


    “怎么样?长度什么的还合适吗?”季恺城问。


    季恺城这个学生进步飞速，胡师傅也难免骄傲，他于指抬了拾老花眼镜，笑道:“长度肯定没问题的，只要纸样量好画好，基本上就不会把裤了做坏。


    "合适合适!”许睿穿完左腿又继续穿右腿


    可问题来了，任凭他脚趾头戳穿，也没能将右脚给伸出去。


    套了几秒钟后，金鸡独立着连带人都差点东倒西歪了。


    “怎么了?”季恺城忙上前扶住他。


    他抬起右腿，接着扭了扭脚后，一言难尽地看着季恺城，“我说，人家灰姑娘穿鞋得削后脚跟，我穿你做的裤子得削一只脚。


    ".”季恺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裤腿被缝死了，没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全厂人都笑得不行。


    亿万听见突如其来的笑声不明所以，他呆着脸一愣，不过见其他人都笑得这么起劲，他也嘴巴一咧，跟着咯咯咯傻乐。


    陈默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他缓了几口气后打趣季恺城:“哎，平时看你这人最严谨了，没想到你也能出岔子啧啧啧


    "去去去!"许睿挥手推了推他，“"你有什么资格嘲笑，那好歹我家季恺城学了两小时，至少做了条像样的，你瞧瞧你做的那条裤子?缝半天裤/裆都没缝上好吗?’


    说完，许睿又朝季恺城竖了根大拇指，“不愧是你，已经很牛了!"


    “真的?”季恺城向来抗拒不了许睿的夸奖，他做坏裤了的郁闷一扫而空。


    “卧槽，你还质疑我的话?你一直都很屌的好吗!"


    季恺城忍不住笑了。


    陈默也是蛋疼极了，他拧着眉目光在对面两个人脸上转悠。“妈的!这都能秀起恩爱……"宋崎抱着亿万朝陈默看过去，而后凉飕飕吐出一句话:“你又何必多嘴一句，自找眼骨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