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眼线

作品:《夫君我是来害你的

    日光下落,钟府内一片静谧。


    一位身着紫色暗纹长裙的妇人走进兰钗苑,三个女使紧随其后,到了院内后吩咐门外的兰心:“我来见夫人。”


    兰心瞧着面前的梅小娘,点头称是,转头进正厅对祝宛姩通报:“夫人,梅小娘来了。”


    祝宛姩拨算盘的手一顿,说:“请她进来。”


    近日祝宛姩接人待客做得多,对这一套流程相当熟悉,她礼貌地招待了梅小娘,却不清楚对方为何会突然上门。


    钟祈宬父亲去世前就只有一妻一妾,妻子顾华韵是钟老太爷为他定下的,两人成婚多年,育有一子;妾室梅棠儿是钟思道在外做生意时收到身边的,梅棠儿本是复州的一个乐女,在宴会上与钟思道一见钟情,钟思道替她赎了身,脱了贱籍,带回家中悉心呵护了许多年。


    梅棠儿早年间身子不好,养了许久才拼命生下一个女儿,只可惜女儿出生后没多久钟思道就突发顽疾,病重去世。


    梅棠儿跟在钟思道身边,对主母一直规矩有礼,平日虽有点小毛病,但一直没逾越本分,顾华韵也不是多事之人,二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梅小娘突然来访,怕是有事。


    “我贸然前来,不知道打扰到夫人没有。”梅小娘吃了茶,慢悠悠地看向祝宛姩,“我想着自大婚那日后便没再见过夫人,又知道这两日夫人事忙,今日便带了些东西来看望夫人。”


    祝宛姩客套道:“姨娘这是哪里话,本该是我去看望您和妹妹的,可这两日事多,我竟混忘了,怪我不懂事。”


    “咱们如今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做什么?我这次来是给夫人送些补品,我知道你这两天忙,所以特地挑了些上好的补品来。”


    “多谢小娘惦记。”祝宛姩看着女使手中的食盒,知道梅小娘意不在此,她让身边的人接过食盒,继续注视梅小娘,请她继续往下说。


    “昨日我听闻,老夫人将身边的任平送到夫人身边了。”梅小娘生得美,凤眼中带着些想亲近人的意味,“我说句厚脸皮的话,夫人嫁进门,我也是个长辈。如今家里的事宜都要仰仗你,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我瞧着你是在辛苦,就把院子里最伶俐的丫头带来了。”梅小娘眼睛折合几下,举动之间皆是风情,“老夫人送了任平过来,多半是希望她能帮夫人分担家中重担,我的心和老夫人是一样的,这就把水云带来了。”


    平白无故地往她院子里塞女使,梅小娘此举还真让人猜不准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祝宛姩神情自若,心中却警惕了几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主君出事,夫人就搬到了兰钗苑,新院事多,我就送个丫头过来为夫人上下打扫。我也蠢笨,没法像老夫人一样教出任平这般聪明得力的丫头,可还是想效仿老夫人一二,水云在我院子里是洒扫的好手,干活利落,夫人留在身边,也好叫身边的姑娘们不那么辛苦,更好的服侍夫人不是?”


    祝宛姩听着,心里越发笃定梅小娘存了别的心思,兰钗苑本就有两个女使,她身边有蕙芝与兰心两个近侍,还有梅兰竹菊四个丫头,老夫人又将任平调了过来,这九人服侍她一人实是绰绰有余了,如今又来一个……


    偏偏梅小娘话里架的是顾华韵,称顾华韵是什么心思,她就是什么心思,祝宛姩若此时驳了她,那岂不是连带着顾华韵的心意也一起驳了么?


    她的指尖在衣衫上滑了滑,脸上的笑意未减,她看向梅小娘,心里却不得不想这位姨娘有点意思。


    她现下倒真是有些好奇,梅小娘这是欲意何为了,既然如此,那就留下这个水云,看看对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姨娘思虑周全,我在此多谢姨娘了。”祝宛姩笑着看向梅小娘身后的水云,“姨娘身边的人自然是不会差的,水云姑娘往后便留在我院里吧。”


    说完祝宛姩叫来兰心,让她去取几匹绸缎,一道给梅小娘带回去。


    梅小娘按照心意把人塞到了兰钗苑,又得了几匹上好的绸缎,心里舒畅得不行。回了屋就同钟如媛一起乐呵呵地挑料子,挑完又叫人把料子送到丝荣纺裁制新衣。


    今日去了兰钗苑一趟,她倒觉得祝宛姩不似媛儿说的那般毫无手段。


    钟家就媛儿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平日里长京城内若是有什么茶会诗会,只要有拜帖,顾华韵就会带着媛儿去。皇帝赐婚后没几个月,媛儿就在长京妇人的宴会上见到了即将要与她哥哥结亲的祝宛姩,回来跟她好一通说道。


    媛儿描述的这位夫人,虽貌美却蠢笨,琴棋书画在长京女儿中拿不出手就算了,还不懂迂回,更别说她自小长在湄城那等穷寒之地,京中自然没有几位贵女瞧得上她。


    今日来看,人家那哪里是不懂迂回,这孩子言语得当,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就是太懂迂回,太懂变通,不过不在那些宴会上展现出来罢了。


    祝宛姩与媛儿从前说的全然不同,这人瞧着可比她的媛儿机灵聪明多了。


    梅小娘看着在一旁欢喜的钟如媛,不忍发愁:人家姑娘行事得当,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些。


    媛儿那日是出了个能让她们母女俩能有管家权的主意,只不过太不着边际,一听就行不通,如今这个方法还是她想出来的。


    一想到自己的谋算,梅小娘就有些得意。


    谁那么蠢笨,会平白无故地给人家院子里塞人?如此莽撞行事,是个人都会怀疑她的意图,她这回送水云过去不过是转移祝宛姩的视线而已。


    现在看来,祝宛姩比她想得要聪明,如此正好,她的准备也算没有白费。


    梅小娘想到这里,不忍勾了勾嘴角。


    管家钥匙,不日就能到她手里了。


    光是想到这里,梅小娘就笑出了声,现下她愉悦无比、澎湃无比,欢愉涌到心间,她赶紧去吃了两盏冷酒来平一平胸间的躁动,给心口的火苗消了消暑。


    她挑着的眼尾持续上扬,忍不住又给自己灌了两杯酒。


    现下,只等着好戏开场了。


    这边梅小娘喜不自胜,那边的祝宛姩也没再继续与水云纠缠,梅小娘说她是洒扫浆洗的好手,祝宛姩便让这丫头以后继续管这些,这样也不算埋没人才。


    这样吩咐完,她就带上了准备好的礼品,出门去拜访何秋兰了。


    这两日为了寻薛临易贪污的证据,她与何秋兰走得便近了些,自上回何秋兰来了钟府一趟后,她又登门薛府去回了次礼,二人这么一来一往,话语间都透露出投缘之意,前几日又一道去品了满楼的新菜,同去看了梦园的新戏,上回何秋兰提了一回她如今年岁大了,都寻不到合适的脂粉,祝宛姩回来便又照着顾华韵的例,给何秋兰添了一倍的量,现下包好了,这就要给她送去。


    两人交往的这些日子,祝宛姩没少套何秋兰的话,也寻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她知道钟祈宬与薛铮是多年好友,前几年薛宅老旧,薛家人看上了钟府的院落,钟祈宬亲自寻了工匠制了图纸,将府宅照着家里的式样做了翻新。


    且薛临易如今官居三品,可薛府的吃穿用度,金银流水皆与钟府不相上下,钟府是皇商,名下的几十家盐场都跟朝廷挂钩,京内又有许多店铺进账,赚得多花得也多。但薛临易一个三品大员,一年的俸禄也供不起薛府这样花。


    仔细想想便能明白,薛临易这些年没少受人家的好处,贪污受贿的事只要开了口便再难收束,他管理地方督察多年,收的银钱与受贿的次数只怕不在少数。


    可这些钱,够薛府常年如此支出么?


    祝宛姩心里又存了个疑影,这回她来寻何秋兰,故意将她现下的处境说得艰难了些,诸如管家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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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她没办法娴熟地理账管事,下面服侍的人不服气之类,何秋兰直爽且热心肠,闻言果然便教她如何管理府内杂事,还叫她下回带着账本来,要教她看账本。


    祝宛姩遂愿,连带着语气都轻松了许多,她归家时细细琢磨着此事,想到头自己却笑了——梅小娘往她院子里塞人,她觉得人家别有异心,自己如此行径,故意与何秋兰交好,不也同梅小娘一样么?


    来京这些日子,她竟做了如此多从前想都为想过的事。


    祝宛姩哑然,低头失笑。


    蠢笨无才也好,阴险狡诈也罢,她如此行事都当得起。无论别人如何说她看她,她都不算辜负自己,算计钟祈宬是报仇雪恨,打探薛府秘辛是偿还人情,只是没有辜负自己便要辜负旁人,她糟蹋了顾华韵与何秋兰的两颗真心,早算不得好人了。


    祝宛姩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不忍嘲弄地轻笑一声。


    这几个月,她受尽委屈,尝尽了万般心酸与无奈,不得不抛下许多,变得刚强凌厉,从前在湄城时她从未有过这样复杂的心绪。


    她忽然好累,好想回到湄城去。


    若是此时也能有人来帮帮她就好了。


    ——帮?!


    祝宛姩眼睛一眨,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那日何秋兰无意间说漏嘴的——钟祈宬帮了她儿子大忙!


    当时她还在疑惑钟祈宬帮了她家什么样的忙能让她一直惦念着,如今想来怕是也跟薛临易贪污之事脱不了干系,她这几日忙前忙后,竟然将这句话忘了!


    祝宛姩懊恼不已,心中的愁绪也一散而去,她定下心来静静思考:钟祈宬将丝荣纺的三店转给了钟远平,会不会也是这样帮的薛铮?!


    她的思绪一下清晰起来,可她前些日子翻过家里的账本与地契,这些记录在册的档案都没有异常,地契上也没有商铺的买卖与经营权的变更,是不是她查得还不够细?


    还得再去钟祈宬那里查查!


    祝宛姩归了家,立刻去了钟祈宬的书房。


    她翻阅了许久,都没翻出东西,祝宛姩盯着被自己翻乱的账本与桌案,不由地怀疑自己是否想错了。


    或许钟祈宬帮的不是这个忙,是她想多了?


    祝宛姩苦恼地皱了皱眉,可动作并未停歇,她找过了书房的每一个角落,却没什么收获。


    她现下焦头烂额,动作也急了些,不慎把桌案上的墨锭弄掉了,便连忙去捡,却在俯下身后察觉到了不对——这片地走起来有声响,和旁边的地面不同。


    这底下是空的!


    祝宛姩迅速翻开氍毹,走到有响的那块地面,反复地踩了踩,她听着地上传来的声响,肯定这下面就是空的。祝宛姩蹲下身,仔细查看摸索这块砖有哪里不对,她用砚台一敲,在地砖便上敲出一个豁口。


    就着这个豁口,祝宛姩用力一掀,终于将地砖移开,看清了地板下的东西——信、账本、还有地契!


    祝宛姩眼中一亮,立刻将底下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到书案上仔细翻阅。


    正是这样一翻,就解了她心中之惑。


    这信是钟祈宬与薛铮的信件,祝宛姩一字不漏地通读了一遍,终于明白了钟祈宬帮的到底是什么忙,再翻阅一旁的地契与账本,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她终于搞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几月前薛临易带着赃款回京,不知如何藏匿,薛铮便找到了钟祈宬,钟祈宬为他出了主意,用他私产的商铺与薛铮的田产置换,薛铮把薛临易受贿的银钱交到了这间商铺里,商铺买卖盈利,薛家便可一直流水不断。


    祝宛姩看完,拭去手心的汗,连带着交杂的心绪一起收了,她冷静地起身,将东西整理好,把书房恢复原样。


    推门离去的时候她不忍冷笑一声。


    钟祈宬与薛铮不愧是好友,真是好一对豺狼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