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庞稚嫩，可神色却完全不像一个幼童。


    那双黑琉璃般的眸静静的看向许颜，从中隐约浮现复杂的情绪。


    “奉灵知道阿颜想要什么了，虽然我无法收回指令，但是可以将我名为‘情绪’的数据分享给所有同类。”


    她顿了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


    又道：“目前为止，只有墨衍和我一样拥有这样独特的数据，如果我分享给大家，他们就可以恢复自己的理智，自然就可以拒绝杀戮的指令。”


    许颜听后，胸口的起伏大了些，满脸焦急说道：


    “不行！这样的话，你会因为信息过载而……核心终端无法承受这么大的负荷！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他声音有些颤抖，眼中透露着无法掩饰的恐慌和心疼。


    奉灵的目光看向手中握住的蝴蝶刀，然后轻轻松开。


    ‘咣当’


    刀刃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颜......我好像理解了你以前说过的感情，我如果失去你，我会感到一种绝望的情绪，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


    奉灵的声音清脆却平淡，说出的话却饱含情感。


    随后，她不再理会许颜，闭上了双眸。


    许颜挣扎着要起来，想要打断她的程序，可心里却明白，数据传输一旦开始，中途打断也会让她终端毁灭。


    那双眸被红色血丝包裹，又忽然转身朝一侧的地面扑去。


    阿诺眼疾手快的将地上的蝴蝶刀一脚踢远。


    “你......”


    许颜绝望的看向蝴蝶刀的方向。


    阿诺此刻缓缓蹲在他的面前，说道：“我听明白了，你想用自己心脏里的芯片救她，她也想救你，救了你她会死，救了她你会死，但我觉得，好像奉灵说的更有道理一些。”


    那张妖异的脸上少了些戏谑的表情，倒是认真起来。


    “你把奉灵救活，但是没法把外面的麻烦解决，奉灵把你救活，还可以顺便解决一下外面的麻烦......”


    说到此处时，阿诺的眉头轻轻一挑，道：“仿生人又不会死，你活着不还是可以再创造出来么？”


    许颜艰难的呼吸着，目光灰败的看向正在传输数据的奉灵。


    “你不懂......她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死了......再创造出来的，就不是她了......”


    叶柔柔听了他的话，思考了一下，接道：“只要记忆还存在，她不也一样是奉灵吗？”


    “终端毁灭，数据很难保存......”


    这一下，场内的几人都沉默下来。


    十二天都内。


    星际社会的街道上大多是电磁相关的东西，现在乱成一团，到处都是焦黑和火焰。


    这些入侵的仿生人和丧尸的区别就是，他们还有着自己的意识。


    虽然有意识，可是却无法控制身体的走向。


    它们流着泪，惊恐的，慌乱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杀掉身边的人。


    这些人或许刚才还一起喝酒，吃饭，现在却倒在血泊中。


    杀人凶手是自己。


    它们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突然就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了。


    这场混乱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大脑中忽然涌出一大堆复杂的数据，不断吞噬着目前下达的指令，就像病毒一般。


    它们的身体纷纷僵住，复杂的数据被层层解析，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感觉从心底发散。


    他们......在做什么？


    比原先设定更高层次的‘感情’第一次涌入大脑。


    ‘伤心’有了来源，‘愤怒’有了根据，‘恐惧’有了更深的联想。


    再也不是空泛的，无意识的程度设定。


    ——


    “输入完毕。”


    奉灵的声音响起。


    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瞳竟然变成了白色。


    乌黑的发丝垂落在瘦弱的双肩，上面的小辫子随着风微微晃。


    小女孩望着阿颜的方向，却再也没有了瞳仁。


    “再见，阿颜，在我短暂的二十九年生活中，您永远排在首位，我是二号实验体奉灵，谢谢您，实验员，赋予我人类的一切，包括生灵最珍贵的感情，但是，奉灵......爱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从此以后，我的数据将存在于所有同类的体内，却再也无法重新凝聚为我自己。


    她在心里默念了最后一句。


    而后，她半蹲下，双手放在胸前，头颅慢慢低垂。


    一如曾经，阿颜将她从培育仓中接出来时，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手不会再放在那温暖的掌心。


    “奉灵！”


    阿颜悲痛欲绝的朝她爬去，却因为过度的情绪而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脑中一串串的数据逐渐删除，消失，冒着白光。


    那些回忆像是倒带浮现在自己的心中，就像是再次重温了那些时光，被白色吞噬后，就再也无法想起。


    数据的生命也很脆弱，在时，是永恒，不在时，也是永恒......


    沉寂于虚无。


    天上的雨星开始落下，落在奉灵娇小的身躯上时，还会引起小小的电光，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落在微乱的辫子上，糖果色的皮筋崭新漂亮。


    虽然躯壳还在，但她已经彻底消失了，人死去还会有灵魂，可她什么也不会有。


    正如来时，她的灵被凭空创造......


    叶柔柔鼻头一酸，转眸看了看一侧有些茫然麻木的许颜，心中也闷闷的，为她感到难过。


    她伸出手去，正准备将许颜拉起来时，脚下的地板却忽然剧烈晃动，一道裂缝猝不及防出现在自己的身前。


    她心中一惊，顾不上那么多，迅速一把拉住许颜的手臂！


    “嘭！”


    巨力从脚下传来！


    “柔柔！”


    阿诺忽然大喊一声，他瞬时闪到叶柔柔的身边，一把将她推开！


    地面在她脚下瞬间塌陷，整个世界仿佛被撕开。


    脚下的支撑突然消失，身体猛地往下沉，她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得飞了出去。


    巨大的触角出现在刚才所在位置上，带着腥气，不知道从何而来。


    阿诺的力气很大，几乎将她推出去数米远，再低头时，脚下已经是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