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尼训练基地不再像哈勒基地那样处在交通发达的伦敦市中心，它处在北伦敦郊区。


    所以青训会派专门的司机接送这群球员。


    蓝斯拒绝了温格的接送，即使温格说过这完全顺路。


    “不，我要和我的朋友一起。”


    温格心脏微微一抽，打领结的动作不引人注意的停顿了下。


    “毕竟长大总是要舍弃些什么。”


    似乎是随着青春期的到来，蓝斯注意到这个年龄再伴随着家长的讲故事睡觉实在是太幼稚了。


    于是在某个夜晚，等温格熟练的翻开故事书的时候，蓝斯第一次对温格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我问过他们了，他们都说自己从六岁以后就不听睡前故事了。”


    气氛静默了一瞬。


    “我早就不失眠了。”


    蓝绿色的眼睛里流淌着失落，温格没有多说什么，或许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他只是安静的合上了那本很厚的故事书，它被翻阅数次，书角都有些细微的磨损。


    无数个日夜，蓝斯都和这些童话度过，如今故事书已然要坦然面对自己的结局。


    它被温格放到了书架的一角，和其他被阅读过的书籍一样，安静地待在那里。


    互道晚安后，温格轻轻掩上了门。


    一些拒绝的话若开口便会不自然的说多了。


    就比如现在，温格轻轻叫住了蓝斯。


    烘烤酥脆的苹果派被放在门后的白色小圆桌上。


    “你唱的很好听，毛衣也很好看。”


    温格今天打了和西服同配色的黑色领带，这显得他有着十足的优雅和沉稳。


    冷白色的灯光正好打在蓝斯头顶，愈发显得整个人泛着些晶莹的闪光。


    黑色的眼睛犹如夜空一样深邃，蓝斯静静地看着那盘可口的金黄色苹果派，有些犹豫地站在门旁。


    这样熟悉的场景仿佛让温格穿越了时间重新回到第一次和蓝斯见面的时候。


    那时的他刚挂掉和埃里克的通话，门铃响起后，他看着一个沉默的男孩拎着包站在自己房子面前，雨水打湿了男孩的黑发，像是某种命中注定。


    看着男孩有些踌躇不前的举动，温格选择牵起他的手。


    温格看出了蓝斯正在犹豫，他上前一步，温柔有力的手掌搭在蓝斯肩上。


    “你不是最喜欢它了吗？”


    蓝斯确实没办法反驳这点，顺着温格的动作坐在了圆桌前。


    “和你的朋友发生矛盾了？”


    在蓝斯吃完刚想起身离开的时候，温格又问道。


    “这很明显？”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愚蠢的话，蓝斯又紧紧闭上了嘴。


    温格被蓝斯的举动逗笑了，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梳好的黑发因为动作过大散落了几根耷拉在额头上。


    “或许吧。”


    明显到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


    麦基坐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青训球员们都已前去食堂就餐。


    “我在这里等他。”


    这么想着，麦基就没有和埃尔顿一起离开。


    “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临走前埃尔顿对着麦基说道。


    可麦基自己同样不知道，他打开自己的衣柜，里面贴着一张他们U17时夺冠的合影。


    蓝斯站在两人中间，麦基因此把旁边的埃尔顿折了起来，于是就得到了他和蓝斯的第一张合影。


    所有人都太兴奋了，拉着MVP四处拍照，甚至麦基等到最后也没能和蓝斯单独拍一张。


    站在分岔路前，蓝斯没有选择前往更衣室的方向，而是一直向树篱尽头走。


    越往里走，野草生长越茂盛，虽伦敦已是十二月中旬，但是这些野草仍然没有要枯萎的意思。


    小路的尽头是一道半人高的铁网，能看出铁网的那头是不属于科尔尼的。


    因为有些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倔强的在铁网附近生根发芽。


    蓝斯是没在科尔尼见过这些花的，能开在十二月的花实属不多。


    或许是谁不小心随手撒下的一把种子。


    这么想着，蓝斯半蹲下身，垂眼细细打量着这群淡黄色花朵。


    直到一道阴影散落在蓝斯身上，他才顶着阳光半眯着眼睛抬头望去。


    是一个拥有一头漂亮金发的女孩，她站在对面，水润的蓝色眼睛隔着铁网好奇地望向蓝斯。


    注意到对方也抬起了头，女孩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你想知道它们的名字吗？”


    很轻柔的声音，这让蓝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月见草。”


    女孩也蹲下了身子，蓝斯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喷壶。


    水雾被喷洒在花瓣上，显得月见草更加柔美。


    “你的名字？”


    蓝斯看着女孩把每一株花都细心地喷水。


    再拍拍裤脚上沾染的尘土，像蝴蝶一样轻盈地站了起来。


    “你可以叫我，琼。”


    “琼？”


    琼笑起来嘴角会向上勾，她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从你嘴里说出的我的名字真好听。”


    蓝斯有些怔愣，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隔着铁网看着琼。


    貌似突然想到不说出自己名字是不太礼貌的，于是两人站在这半人高的铁网前交换了姓名。


    “这些花……”


    琼低头看着月见草，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好久以前撒下的种子，没想到能开出花，我以为路边那个奇怪的吉普赛人是在骗我。”


    这引起了蓝斯莫大的兴趣。


    “吉普赛人给了你这些花种？”


    “大约在两三年前，我还住在伦敦市里的时候……”


    故事在琼娓娓道来的声音中慢慢展开。


    吉普赛人过着流浪的生活，他们总在不同的地方之间迁徙，因为受过教育水平低很容易会走上歧途，采用偷盗等手段谋生，因此会遭受到社会的很多歧视。


    琼怀揣着一份用牛皮纸装着的面包穿过偏僻的街头。街道上的石砖路因为刚刚下过一场雨的原因有些湿滑，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但琼显然习惯了这些，她走的很小心。


    砰──的一声巨响从琼身后传来。


    有个人影趴伏在地上哀嚎，从痛呼声可以听出对方摔的不轻。


    琼快步上前，赫然发现摔倒的是个吉普赛女人，乱蓬蓬的头发被红色头巾包裹，身上灰扑扑的长裙打着几处补丁。


    琼把牛皮纸放在一旁，伸手想要扶起她。


    女人黑色的眼睛从发丝间露出，嘴里叽里咕噜讲了一些什么，琼没听懂，不过她猜测这很有可能是罗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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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吉普赛人的语言。


    “我很饿。”女人紧紧握住琼的手，连同泥水也一并印了上去。


    琼用力挣脱女人的双手，后退一步。


    “放松，我可以给你一些面包，好吗。”


    女人又呢喃些什么，点了点头。


    在吃完琼整整半袋子面包后，女人终于停止了伸手的动作。


    琼瞟了眼袋子，松了口气。


    “善良的姑娘，这是给你的礼物。”女人抹了抹嘴角，从长裙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色的种子。


    这一幕像极了动画片里的剧情，但这若发生在吉普赛人身上，那就该令人警惕起来了。


    琼刚想摆手拒绝，怕女人因此会向她索要钱财。


    “不用担心，你已经付过报酬了。”


    “种在铁网前，等到开花后，会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听到女人这么说，琼一头雾水。


    吉普赛女人把种子放到了琼的手心，又用罗姆语说些什么，身影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


    后来种子也因为各种事情慢慢搁置。


    “直到我搬家到郊区，有天我在这里发现了一片铁网。另外，我也是在开花后才知道这些种子的名字，我原以为它们已经死掉了。”


    “神奇的故事。”


    蓝斯看了眼随风飘摇的月见草，它如今是那么的富有生机，任谁也联想不到它在开花前只是一团黑乎乎的种子。


    “不过，有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浓黑色的眼睛有些许的好奇，家族的原因让蓝斯并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面对这些颇有些神秘的事情，他不像别人那么嗤之以鼻。


    琼有些惊讶，没有预料到蓝斯真的会相信，因为这段经历有些匪夷所思，听起来像是琼自己利用这些花朵杜撰的。


    “好吧，让我回想一下，你真的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


    在约定好下一次在铁网附近见面时，琼会告诉他答案，蓝斯这才准备回到更衣室。


    而麦基早已等候多时了，他站在更衣室通道里，倚靠着门，视线乱飘。


    他扫过悬挂着夺冠照片的墙壁，心里默默回想着这些照片对应的时间。


    这是第一次青年足总杯夺冠的时候，还记得那天他们一起去伦敦吃了味道不错的海鲜拌饭。


    等第二次蝉联足总杯冠军的时候，他们去吃了中餐。


    想着想着，麦基就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


    可是先前重复说过的话语在此刻竟只能堵在唇齿之间。


    字词在舌尖盘旋，麦基对着蓝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同样的话，他现在怀疑是当时过于激动，把友谊上升到了别的东西。


    麦基看着那双锐利的双眼逐渐冷静下来。


    两人并肩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麦基看着蓝斯双手插兜目不直视，他有些忐忑地问：“你不问问我？”


    “你想要我问你什么？”蓝斯反问道。


    “只要你问，我都会说。”


    麦基很认真地回答，同时心里升起一点点的希冀。他开始幻想蓝斯就这么询问自己，而他顺势就能袒露心声。


    麦基的心脏狂跳，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觉有些烫。


    蓝斯听后只是点了点头，加快步伐。


    “埃尔顿该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