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关注。


    这和你无关。


    慕曦行捂住耳朵，把被子拉过头顶。


    可那哭声就像贴着她耳朵一样，无论怎么躲藏都有办法钻进脑子。


    即便今天不出去，也一定睡不好了。


    慕曦行有了准备，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观看“看见的眼睛”传来的画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白天还是脏乱差、四处盖着白布的房间，现在已经变成了金碧辉煌的风格，一切都闪闪发光，空无一人的摇篮里也凭空多出一个婴孩来，保姆打扮的机器人女仆坐在一边摇晃着摇篮给婴儿唱着童谣。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她唱得很卖力，摇得也很卖力，可惜没有用，婴儿还是大哭不止。


    如果此时坐在旁边的是个真人，肯定要开始烦躁了，但保姆机器人不会，噪音对她而言习以为常，顺从与照顾更是天性，她不知疲惫，会永远耐心对待婴儿，哪怕婴儿可能持续哭上一整夜。


    看着机器人保姆，慕曦行恍惚间想到，会不会当时名为暄暄的机器人也是这样哄着她呢？所以她才会对暄暄有那么深刻的印象？


    齐飞璇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变化。


    不是她观察力有多敏锐，是变化实在太大了，可以说只要视力正常、大脑正常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异状。


    破败且在各个角落长满蜘蛛网的老房子焕然一新，就连发霉的地毯也变成了一尘不染的红丝绒地毯，厚重又华丽，踩在上面有一种奇怪的安心感。脱落的白色墙纸变成了花纹墙纸，甚至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小壁灯，让人忘记此刻已是深夜，字面意义上的灯火如昼。


    齐飞璇警戒起来。


    按常理来说，老房子是不可能自己返老还童的，一定是谁用了法术。


    会是谁呢？


    想也不用想，整个城堡里最可疑的就是恶龙。


    但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总不会是单纯怕她晚上找不到路，这才贴心给她开了灯吧？


    “哒哒哒”。


    谁的脚步声。


    走廊上铺了地毯，不应该有这么响的脚步声吧？


    是上一层吗？


    齐飞璇背靠墙壁，挪动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处。


    一个身影正在往上走。


    辨认了一会儿，她看清楚了，是燕尾服管家。


    可是有点奇怪？


    燕尾服管家的脸是完整的。


    上午他的脸还是只剩一半的啊？


    恶龙也顺便修好了他的脸吗？


    齐飞璇想起了信纸上的内容。


    不要相信燕尾服管家。燕尾服管家只有半张脸。


    但慕曦行的信纸上又写着，有困难可以找燕尾服管家求助，燕尾服管家的脸是完整的。


    看来确实有两个燕尾服管家，一个是半张脸，另一个是完整脸。


    那么……


    要不要向他求助呢？


    齐飞璇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得到的信息是不要相信燕尾服管家，慕曦行才是可以向燕尾服管家求助。


    算了。


    她踮起脚尖挪回阴影里。


    还是先别去和完整脸管家搭话了，反正现在暂时还没有什么需要求助的地方。


    完整脸管家没有注意到齐飞璇的身影，他像被设定好的机械程序一样，脸上挂着弧度适宜的标准职业微笑，迈出的每一步都间距一致，先踏左脚，再踏右脚，眼睛端端正正正视前方，背脊挺得笔直，绝不侧头，也绝不低头。


    不知道为什么，齐飞璇感到一阵恶寒。


    她甚至更喜欢半脸管家。


    那个管家说话结结巴巴，动作也像跳机械舞一样并不流畅，但他比完整脸管家要真实，不会让人产生恐怖谷效应。


    完整脸管家似乎是来巡视楼层的，经过齐飞璇身边后，他便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齐飞璇等他走远了，看准时机往楼梯走。


    “哒”。


    她忘却了楼梯这里没有铺地毯，还是用和在地毯上走路一样的力度迈出脚步，导致发出了很大一声。


    有些紧张地回过头，完整脸管家依然在往前走，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异响。


    真是奇怪。


    疑惑在齐飞璇停留了一秒，又很快被她挥之脑后。


    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她所住的楼层是四层，得往上跑两层才能到达婴儿房间。


    每接近一点，婴儿哭声就越是声声入耳，让人心烦意乱。


    上来的路上她确认了，走廊里除了她和完整脸管家以外没有别人，半脸管家不知道去哪儿了，慕曦行和望珣都没有出现。


    慕曦行没出现齐飞璇是有预设的，毕竟从慕曦行当时的态度来看，她信任着自己拥有的信息，而且她性格有些优柔寡断，即便有所质疑也会在第一天选择静观其变。


    望珣……


    到最后他都没有和她们交换自己得到的信息。


    不过从他的表现来看，恐怕他的纸上也多半写着“不要出门”之类的话语。


    为什么恶龙单独叫她出来？


    齐飞璇想不明白。


    很快，她到了六层。


    右侧，正数第七间房……


    她还是贴着墙壁走，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即使不踮起脚尖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慢慢靠近了婴儿房，齐飞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拧开门把。


    她看见一个穿着黑白女仆装的人。


    慕曦行信息第二条，所有人都是机器人。


    所以女仆也是机器人吗？


    如果是机器人……


    齐飞璇抿了抿唇，开始操控气流，用气流轻轻触碰了一下机器女仆的后脑勺。


    机器女仆愣了一下，茫然地回头看。


    于是齐飞璇看见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接近真人的眼睛，只是里面缺少一点感情，空荡荡黑漆漆的，像两块什么也传达不了的黑宝石。


    她不是人。


    齐飞璇当即就确认了。


    只回头看了几秒，机器人女仆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把头转了回去，继续轻轻哼唱歌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就连齐飞璇也认为她的歌声很好听，可惜婴儿就是不买账。


    似乎……机器人女仆没有威胁？


    齐飞璇有些不确定，再用气流试探了一次，这次她稍微用了点力气，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机器人女仆的脑袋。


    机器人女仆的反应和刚才差不多。


    她没有喊痛，也没有因为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或是触摸而不知所措。


    齐飞璇大胆走了进去。


    机器人女仆看见了她，问：“你是谁啊？”


    “我是城堡的客人。”齐飞璇理直气壮道，“你们家孩子太吵了，吵得我根本睡不着，我当然得上来看看。”


    机器人女仆的黑色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啊……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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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是我没有能安抚好公主。”


    婴儿是公主的姐妹。


    也就是说，婴儿就是另一个公主。


    “为什么她一直哭？”齐飞璇边说边向摇篮走，“可能她饿了呢？可能她该换尿布了呢？”


    机器人女仆还是说：“抱歉，是我没有安抚好公主。”


    只两句话，齐飞璇就全然丧失了和机器人女仆交流的欲望。


    机器人就是机器人，讲来讲去就是那两句话，真没意思。


    然后她看见了婴儿的模样。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凝固了。


    婴儿长着一张……


    成人的脸。


    小小的身体，成人的脸。


    两个部分拼接在一起，显得怪异无比。


    齐飞璇用了一会儿才缓过神，再仔细看了看婴儿。


    更让她费解的事情发生了。


    婴儿的脸……


    很熟悉。


    虽然她在哭，虽然她的脸皱成了一团。


    但齐飞璇还是认出来了，这是她自己的脸。


    城堡里的婴儿怎么会长着她的脸？


    她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婴儿。


    或许是感觉到她的举动，婴儿停止哭泣，那张皱巴巴的脸展开了。


    她在看着齐飞璇。


    好奇怪的眼睛，好奇怪的场景。


    齐飞璇的脸长在一个幼小的身体上，然后用这双眼睛看着自己。


    “姐……姐……？”


    婴儿动了动唇。


    姐姐？


    齐飞璇不可抑制地后退了一步。


    她在叫自己吗？还是别人？


    “公主，您终于不哭了。”机器人女仆也停止了歌唱，笑吟吟地把婴儿从摇篮里抱出来，轻轻摇晃着婴儿，“这是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婴儿也跟着“咯咯咯”地笑起来。


    这个笑容让婴儿的牙齿暴露出来。


    完整的牙齿。


    没有缺损，完全是成年人的牙齿。


    “我不是你姐姐……”齐飞璇下意识地说。


    “为……为什么不是姐姐？”婴儿问她。


    “我……因为我不认识你。”齐飞璇说。


    “不对哦？”机器人女仆说，“小孩会叫所有比自己大的年轻女孩姐姐，所以客人你当然是姐姐。”


    齐飞璇反应过来。


    对啊，不是只有亲姐妹之间才会叫姐姐妹妹的，陌生人之间也可以。


    但为什么她会认为婴儿觉得自己是亲姐姐呢？


    “婴儿是公主的姐妹”。


    她脑中又想起这句话。


    公主……


    公主也和她长得一样吗？


    “姐姐……”婴儿伸出胖乎乎的莲藕状手臂，指着齐飞璇问，“为什么你长得那么高，而我却还是婴儿呢？”


    机器人女仆看向婴儿：“因为姐姐比你年级大啊。”


    “那……那为什么，我觉得姐姐长得和我一样呢？”


    机器人女仆笑起来。


    “因为她是你姐姐啊。”


    “姐姐……？”婴儿拉着机器人女仆的手，天真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长成和姐姐一样高呢？”


    “你长不到。”


    “为什么呢？”


    “因为姐姐还活着。”


    “哦……哦……”婴儿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那要是姐姐死了，我就能长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