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之语气淡淡，“天色晚了，送奶奶回去。”


    他话带着冷意。


    抬手间，两个保镖出现，作势要请沈老夫人离开。


    她重重拂手，喝退两个保镖。


    “沈行之，我是你奶奶！你现在不听我的话了吗？”


    他眸光沉了一瞬。


    语气愈发清冷：“奶奶今天难道要像从前，把我母亲赶出家门一样，赶走苏漾吗？”


    苏漾惊讶抬头。


    她不知道沈行之的家事中，还有这样一段。


    男人说这话时，面色又冷了几分。


    十五年前，母亲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他瘦弱的身躯挡在母亲面前，无能为力。


    那是沈行之心口上的一道疤。


    是他一辈子的伤痛。


    这些年，他拼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就是为了这一天——


    能保护住自己想保护的人。


    苏漾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承载了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承担的事情。


    他站在风里，萧索的背影让她心疼。


    沈老夫人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出话来。


    沈行之的问题过于尖锐。


    而且他的母亲因为那件事情去世。


    老夫人知道，这一直是沈行之心口上的一颗刺。


    她一直不愿意提起。


    总以为这样，能维持住他们祖孙之间的和平。


    但……


    现在真的要因为一个苏漾，把这一切都破坏掉吗。


    沈老夫人也有些踟蹰。


    片刻，老夫人叹了口气，看了保镖一眼，冷声：“我们走。”


    周时昱没想到，他把沈老夫人搬出来，会是这种结果。


    他跟在老夫人身边，不满的哼了一声：“奶奶。”


    沈老夫人睨了他一眼，“你是行之的好兄弟，平日在他身边就该多劝劝。”


    “我……”周时昱噎住。


    难道是他不想吗？


    他还想撮合沈行之和顾清欢呢。


    可沈行之现在，完全就是被苏漾这只小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


    苏漾瞧着几人走远的背影。


    轻轻捏了捏沈行之的手，“你还好吗？”


    她能感觉到沈行之在刚才那瞬间，情绪不对劲。


    沈行之目光转回她身上，慢慢柔缓下来。


    他看着她，一向是那种充满温柔又宠溺的眼神。


    “没事。”他轻柔的摸了一下她鬓角。


    将身上的西服脱下来，披在苏漾身上，替她拢了拢风。


    沈行之的西服上有他的温度，还有他的味道，淡淡的带着清冷的檀香味。


    他牵着苏漾往内场走去。


    宴会就要开始，宾客都在陆续入场。


    苏漾的座位被安排到第一排，沈行之的旁边。


    她顿住脚步。


    她跟了沈行之三年，但从来没有跟他参加过任何宴会。


    就算在同一场庆典上，两人的座位也是天悬相隔。


    苏漾疑惑看向男人。


    沈行之给她一个安抚的笑，让她安心坐下。


    苏漾却越发不安心。


    台上的主持人宣布年会开始。


    表演一个接一个进行，苏漾却没有看的心思。


    她在想刚才沈行之说的话。


    “你刚才说的公开，是认真的吗？”


    苏漾终于忍不住。


    沈行之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男人眸色深邃，语气还是温柔的。


    “漾漾，你不想公开？”


    苏漾抿唇。


    “我只是觉得不到时机。”


    沈行之：“恩？”


    苏漾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目光。


    男人深潭一样的眸光带着侵略性，几乎将她吞没。


    这种泛泛而谈的话，是不可能打发沈行之的。


    在他面前，苏漾一点也敷衍不了。


    她只是觉得她们才在一起，现在公开太早了。


    她怕沈行之没有想清楚。


    怕公开后，他后悔了。


    那便真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苏漾是一个很没有底气，也缺乏安全感的人。


    每个决定后面，她一定是已经反复思考了几十遍。


    就像胆小的猫儿，在踏足未知领域之前，反复用爪子试探。


    直至确认安全。


    公开，要承担的是大众的评价。


    是整个社会投来的审视的、艳羡的、质疑的、捻酸的目光。


    苏漾最怕被人品头论足。


    她也怕自己还没做好准备。


    苏漾的鸵鸟想法又开始疯狂冒上脑海。


    这个念头告诉她——再等等，再等等。


    苏漾这般想着，便开口说出来了：“再等等。”


    沈行之：。


    他沉默。


    台上躁动喧嚣的歌舞声，好似被一堵无形的屏障，分隔开来。


    苏漾这话颇有渣王海后的作风。


    只是叫人惊讶。


    被渣的对象，竟然是京圈最尊贵的清冷佛子。


    沈行之眸色变深：“漾漾说的等等，是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莫名的，他语气有些委屈。


    苏漾：……


    她想了想，如是说道：“等你想清楚。”


    沈行之眼底一沉：“还有呢？”


    苏漾默了默，“等我做好准备。”


    话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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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安静，将气氛拉扯的有些诡异。


    沈行之向来是知道的，苏漾在感情里不自信。


    他便用自己的方式，给足她安全感。


    但她现在说出来的这两句话。


    苏漾自己都不知道这话说的有多气人吧。


    沈行之笑了一声，语气自嘲：


    “等我想清楚？”


    “等我想清楚是不是真的爱你，恩？”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了。


    以至于，苏漾恍然间感觉回到了，她只是他身边一只可有可无的金丝雀的时候。


    苏漾沉默了一瞬。


    她好像不应该说刚才那两句话的。


    沈行之松开她的手。


    护住手心的温暖忽然消失的那一瞬。


    苏漾感觉消失的不仅仅是手心的温度，好像心上也跟着空了一块。


    沈行之起身走了。


    她身边的座位陡然空出。


    沈行之离开的时候，露出的神情是受伤的。


    苏漾没有留他。


    她又一次沉默了。


    其实，只要她说上一句好话。


    沈行之就会留下来。


    可是，她选择做哑巴，什么也没说，眼睁睁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远。


    唐唐说过：


    如果总是这种不表态的态度，你只会把男人越推越远。


    苏漾现在相信这句话了。


    她不想的，她不想把沈行之推远。


    她应该挽留他的……


    台上的歌舞结束，主持人再次上台，下一个环节是邀请CEO致辞。


    主持人说完：“下面有请沈总上台致辞。”


    话音落下，掌声雷动。


    掌声过后，沈行之没有出现，现场一片沉寂。


    苏漾身边的座位空着。


    没有人知道男人去哪了。


    乔粤晗急匆匆赶来，问她：“沈总呢？”


    苏漾摇头。


    她不知道，但她刚才狠狠伤了沈行之的心。


    星耀年会迎来了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分钟。


    之后。


    副总上台发言，危机解除。


    但关于那夜沈行之为何没有出现的猜测，外界众说纷纭。


    副总的发言稿是原本为沈行之准备的。


    发言稿背面，有一段他亲手写给苏漾的话。


    他本来准备在这场宴会上，向所有人高调介绍苏漾。


    直到很久之后，苏漾意外看到那段话，依旧会感动的泪流满面。


    可惜，当夜再没有机会。


    沈行之走之前，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他问——


    “苏漾，那你有没有想清楚呢？你是不是真的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