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全不明白啊，森首领。”


    横滨市，港口Mafia中央大楼。


    负责守护此地安全的游击队基本已经全灭，消防警报和喷淋装置正在徒劳地运作着。从最底层的地下室到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凡袭击者所到之处，即使是连大炮都打不穿的陈设都被糟蹋得一片狼藉。


    港口Mafia干部·魏尔伦穿过走廊，用折下花枝的力道切碎了防爆玻璃。


    大风呼呼地灌进楼层，吹拂过他的金发。


    在他对面，被逼至此处的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此时状况的严峻之处。


    他依然微笑着打量对方，道：


    “魏尔伦君，有关你弟弟中也君的事情......”


    “恕我不敢苟同。”魏尔伦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森鸥外的话，“因为，失去搭档的意义，你根本就不明白！”


    话音刚落，重力红光乍现，贯穿了整栋大楼！


    尾崎红叶拔出佩剑，将刺向森鸥外的钢筋尽数斩落。


    +++


    横滨某商业街。


    中也猛然回头，眼睁睁地看着Mafia大楼像下降的电梯一样地坠入地基。


    “......”


    他恨铁不成钢：总部的混蛋们都在干什么？！


    中原中也，男，16岁，在横滨的黑夜组织·港口Mafia任职已满一年。作为让人闻风丧胆的最恶二人组·“双黑”的成员之一，他拥有能把敌方组织一夜铲平的可怕能量，是个如假包换的黑手党。


    然而。


    在一次普通任务中，中也“双黑”的搭档太宰治，因一个小小的意外身亡。


    想到这茬，中也凝着目光垂下头，咬牙切齿地啧了一声。


    作为准干部的太宰忽然缺位，港口Mafia因此出现内乱，其他组织也乘虚而入。转眼，港口Mafia在横滨阴暗面的统治地位岌岌可危。西部的叛乱、南部的间谍事变，缺了帮手的中也一时间分身乏术。在把太宰的身体扔给森鸥外之后，他都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直到某天下午，森鸥外把他紧急召回总部。


    中也跨立在办公桌前，已经做好了毫不懈怠地接下任务的准备，只等首领开口。


    只是他没想到，森首领竟然让他……


    “中也，你在发什么呆啊？”此时，金发红裙的萝莉在人行道上绕了回来，娇声催促，“快点走啦，去下一家甜品店！”


    “啊啊，是，爱丽丝小姐！”


    中也转过头来，答道。


    ——首领竟然让他照看幼女！


    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现在爱丽丝的命令就是首领的命令。中也把目光从消失的大楼上移开，被爱丽丝高兴地拉过手腕，担忧着港口Mafia却被拉着往反方向奔跑的他简直心急如焚。


    动脑筋的事情中也一向不擅长。可即便如此，中也也明白，身陷于总部的首领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让异能体爱丽丝离开自己，削减己方战力。


    “首领一定是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我。”中也默念。


    不管是什么，他都只有去做的理由。


    可话虽如此，中也凝视着自己。


    左手拎着森鸥外要的三套礼裙，右臂里挂着五个蛋糕购物袋，背上还背着个在职业形象层面上绝不允许出现的毛茸茸卡通兔犬双肩包。


    可谓优哉游哉......


    尽管有为组织鞠躬尽瘁的觉悟，中也依旧于心不安；可要他做些什么，他又实在猜不透此次任务的意图。


    中也抹了把脸。少了太宰作为工作头脑，他有一种有心无力的疲惫感。


    就在此时，中也听见某处传来一句歌词：


    「无谓是真是假，只管带我去往空想的彼方。」


    中也回过神：《Trash Candy》……吗？


    爱丽丝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带他站在了十字路口。此处位于横滨商场的商业大屏下，时常会有广告播出，这时的斑马线上聚集了许多路人，大家纷纷驻足，抬头欣赏着Y家架子鼓公司聘请的歌手献唱。


    广告配乐是重金属摇滚，不是一般人所能驾驭。但歌手这个无羁的嗓音完全没有身为翻版的局促。若中也此时并非心力交瘁，他一定会发自肺腑地夸赞一句：“居然还有家伙唱得和我一样厉害！”


    「……无趣至极，赞词何在？」


    副歌结束，中也站在嘈杂的人海中。


    就像小说或剧本里经常会写到的那样，不得志的主角奔走风尘，迷茫中发现四周都是围墙，只有从天上降临的天籁般的声音，抬起头后，就看见了那束引导他走出迷宫的光。


    此时的中也，应该对屏幕上的偶像产生憧憬，从此以后进入娱乐圈，寻找他的救赎——


    没错，通俗的脚本都是这么写的。


    可是。


    中也看着屏幕上的画面，一种违和感在向他疯狂示警。


    ——这支广告的舞台相当朴素，好似某户人家的客厅，背景柜上扔着一副高脚杯，还有一瓶快要见底的柏图斯。


    ——歌手不是家喻户晓的明星，而是一个穿着衬衣，耳边扎着一小束橙发的普通上班族，胸前的口袋里，还露出一角港口Mafia员工的ID卡。


    ——拍摄角度这种东西更是名存实亡。画面一动不动地对着电视机上的架子鼓和歌K歌软件上飙升的分数，堪比监控录像。


    “啊？”


    工作过度的中也终于跑完了漫长的反射弧。


    “这不就是老子家的监控吗？！”


    ——谁黑了他家监控，还当成广告投大屏了啊喂！！！


    饶是在一天中最燠热的午后，中也只觉得汗毛直竖，就连扩音器里传出的间奏都仿佛成了他百死莫赎的前奏。


    ——要是被人知道他在组织四面楚歌时还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这个港口Mafia，他还要不要回了！


    中也不及多思，拔腿就朝商场的主控室奔去。但是，在这样拥挤的人群中快速行动，是不可能不引人注目的。


    “啊！抱歉！”


    被中也撞到尖手臂的路人回过头：“诶？跑过去的那个人是不是中也君！就是现在大屏里的歌手！”她难以置信地惊喜道。


    她的同伴眼尖，大声叫道：“没错！中也君往主控室去了，是要拍现场广告吗？”


    疑问句很快被转述成了板上钉钉的陈述句。一传十，十传百，人群顿时混乱起来。狂热的粉丝们蜂拥而去，冲破了安保筑起的人墙，朝着根本不存在的目的地进攻。


    在汹涌的人潮中，只有一个少年无动于衷。


    人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带起无序的风，吹动他原本就乱蓬蓬的黑发。


    那个少年约摸10岁，身材瘦弱，病殃殃的样子仿若枯枝。久未更换的绷带缠着少年的大半张脸，露出一只又圆又大的鸢色眼珠，它虽然泛着水光，却让人觉得和液氮一样寒冷。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流浪儿；非要夸耀的话，只有他身上的那一件白衬衫勉强能称得上整洁。


    少年将右手摸向后腰。


    砰！砰砰砰！


    枪声四起。


    它们混杂在狂热的呼喊声中，没有荡起一丝涟漪。


    “真无趣啊。”少年睨着被撂倒的粉丝们，将发烫的枪管别回腰间，自言自语道，“你们只是断手断脚，我失去的，可是一个上午的好觉呢！”


    +++


    商场媒体的主控室。


    中也撞开大门：“负责人在哪里？快点把广告关了！”


    “你是......”商场的经理扫了一眼中也，又扫了一眼大屏，盛气凌人地说，“Y家架子鼓公司的艺人！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刚刚我们收到了Y家公司的商务合作邮递，一插上U盘，所有的电脑就都被这个广告控制了，根本无法关闭！”


    员工们也趁机叫苦：“不仅如此，我们的手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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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名地被扣钱，打到一个叫Dazai的人的账户里去了！”


    中也把双眼重重地一闭。


    ——太宰！早就猜到是你干的好事！不仅黑了我家监控想害我的命，还想谋别人的财！


    他做了一组深呼吸，随后睁开眼睛，从怀中掏出一张卡递给经理。


    “闪开。”中也道。


    经理大惊：“你、你要干什么？”


    中也脱下手套，右掌冒起红光：“字面意思。这台电脑主机由我收下了！”


    中也往电脑主机的方向冲去，工作人员纷纷退后。


    然而，就在指尖触碰到屏幕的前一瞬。


    一道电子女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确定要放弃奖励吗，中也大人？】


    “呜哇！”神经紧绷的中也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缩回手，大叫道，“什么人？”


    看着中也对着虚空说话，经理和员工们也被吓得不轻，他们从桌板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中也君？”


    “你们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有啊。”


    中也甩了甩脑袋，正要再次动手：


    【目前还差39秒，确定要放弃吗？累计观看广告达60s，就可以领取“复活太宰治”的奖励哦~】


    “混蛋太宰，就是你！这回我听清楚了！”中也指着空气大叫，“你在哪？你在电脑里装了什么**病毒！”


    经理和员工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缩回了头，觉得中也比病毒更为可怕。


    女声回应道：【本机叫“夏娃”，不叫**病毒！不过好奇怪哦，这个奖励程序就是宿主·中也大人的才对啊......】


    凭借在战斗中锻炼出来的直觉，中也开始理解现状。


    他似乎被绑定了一个系统，也只有自己能听到系统说话。这样的系统一般都会超出常识的范围，只要达到它的要求，就算是改写生死也能轻松做到。而夏娃或许就是一个借鉴了游戏中看广告复活角色的创意而被制成的系统，寄生在自己脑中，能感他所感，并指挥着他的行动。


    中也尝试着在心中与夏娃对话：夏娃，你能复活太宰？条件是让我看60秒广告？


    【没错！顺带一提，广告必须由中也大人本人出镜拍摄才有效。就Y家的爵士鼓广告来说还差12秒就OK了哦~】


    听着夏娃明显高亢起来的电子音，中也权衡再三。


    这种迂腐的游戏规则，就算拿去骗小孩也不会得逞；何况港口Mafia现在到了紧要关头，我没空陪它浪费时间。


    不过……


    万一呢？


    万一那个头脑灵光家伙真的回来了，对港口Mafia来说，绝对弊大于利吧！


    中也投降似地放下右手，答复道：好，我看！抓紧给我计时！


    【哦吼！】夏娃很高兴，【倒计时，十、九、八.....】


    隔着厚重的铝合金门板，中也听见主控室外有狂热的粉丝在叫他的名字，还有个别人企图用身体撞开门锁。


    哐！哐！


    中也忍着羞耻和不安，把目光牢牢锁定在歌唱的自己的身上，隔着门大叫：“别撞了！我是黑手党不是明星，别搞错了啊！”


    中也不免惊诧。只是眨眼间，只靠一份短片和一句传言，他就被制造出一个受人追捧的新身份，成了虚假的歌姬。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三、二、一......】


    可惜，在夏娃的【零】落地之前，一道耀眼的红光破开了主控室。


    咣！


    异变陡生，中也挪开了视线，看着眼前的景象。


    主控室的门板被拧成了一条麻花，直直地插入了电脑主机。冰蓝色的电流上下窜动，昭示着这台机器已经无药可救了。


    “中也，你在做什么？”


    魏尔伦放下了开着异能的右手，走了进来。他语气不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