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个二踢脚。


    真的，我妈妈是十六响礼花，我爸爸是两万响鞭炮，生出来的我是一个两响的二踢脚。


    听人说建国以后不准成精，但说的都是动物，没听人说炮仗也不能成精，所以没关系。而且我跟爸妈住乡下，年中的时候种西瓜绿豆，到了年关才进城，去县城路边支个铁皮蓝棚子卖炮仗。


    嘿嘿，谁能想到呢，炮仗卖炮仗。


    2.


    但是我爸妈就是在炮仗摊上认识的，所以一到过年他俩支了炮仗摊就会跑去过纪念日，只有我在炮仗摊上卖炮仗，我挣一百上交五十，剩下点钱全留着上早市买油炸糕，肉包子，糖饼吃，自己吃完了，回家给爹妈带兜炉果显显孝心。


    3.


    以上，是前情提要。


    现在的我，挣扎着从一个垃圾堆里爬出来。低头一看，脚下一个饼干盒，上边写的日文，脑袋上拽下来一个薯片袋子，上面也写的日文。


    我去！老天爷，这给我干哪来了这是，这还是国内吗？


    十分钟前，我还蹬着自行车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大街上飙车，追在偷炮仗贼身后穷追不舍，一个拐弯自行车卡坑里了，结果我直接从自行车上飞出去自由落体，迎接我的不是梆硬的柏油路面，而是一个可回收垃圾堆。


    4.


    感谢老天爷，至少不是厨余垃圾。


    讨厌老天爷，因为这不是我家小县城的垃圾堆。


    5.


    我从垃圾堆里钻出来，顺着小巷子往出口走，走到一半，发现前面有俩人站着拉拉扯扯的说话。


    白衬衫，jk裙，粉红色信封，男高和女高，九十度鞠躬，背后是五光十色的霓虹车灯，映照在我眼里的只有你羞红的脸颊，如此少女漫。


    但我体会不到，而且我不仅体会不到，还没有边界感。我猫着腰，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躲在角落，此情此景，我感觉自己像是少女漫背后窥探别人幸福的大黑耗子。


    6.


    无所谓，我心里兴奋尖叫，没看过别人处对象，这也太刺激了！


    我家住湿地保护区里面，家里面只有一台大脑袋电视，一年到头看见最多的是湿地边上飞的水鸟，直到年关了才进城卖炮仗，但是也没人在零下二三十度的街上谈恋爱，冻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美女帅哥也会变得不体面的。


    我心跳扑通扑通，两眼blingbling，上一次我看见别人谈恋爱还是流星花园来着，终于让我也看个现场版了。


    7.


    失策了，我听不懂日语。


    没关系，我相信电视上无数次轮播的名侦探柯南和守护甜心一定已经为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快听啊我的死耳朵！翻译啊我的死脑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告白现场！


    8.


    还是听不懂。正常，日本人谈恋爱的时候不会说真相只有一个和我的心unlock，流泪了。


    我正在聚精会神的试图从熟悉的语速和熟悉的语调中理解一门我毫不了解的语言，突然感觉有个啥东西在拽我的腿。


    9.


    懂不懂规矩啊你，看热闹自己找地方，拽我干啥。我踢踢腿，把腿上的手甩下去。


    结果那只手又伸过来了，这次是两只手，把我的两条腿都抓住了，又过来拉我的胳膊。


    烦死了！扒拉我干啥！


    我低声吼“别整我，起开！”身后安静了。


    嗯？感觉不太对劲呢？


    两只手拉着我的腿，还有一只手拉着我的胳膊。


    这人有三只手？


    10.


    我回过头，对上一只长在脸上的手，手心里有一只眼睛。


    一只，长在脸上的，手。


    手心里，有一只，眼睛。


    11.


    天爷呀！你们霓虹建国之后还能成精吗？成精了不是人形还能上街？


    真不是我说你，你长得太不讲究了！


    12.


    在异国遇见一个疑似同类的丑八怪，很难评价这到底是福是祸，重点是我也看不出它到底是啥品种。一个圆圆的脑袋，下面是一个圆圆的身子，上面支着许多条手臂，撑着地面像一个皮球一样朝着我滚过来。


    我看着它走过的路面被手指扣的飞沙走石，一面滚，一面还伸长两条手臂抡圆了对我甩过来。


    哈哈，好了，现在确定了，我真是大祸临头了。


    14.


    收手吧！皮球哥！外面都是警察！


    我一个旱地拔葱式起跳，扭头就是夺命冲刺。别开玩笑了，我绝对不会承认这玩意儿是我的同类的！绝不！它长的太丑了！我们良民没有这种审美！


    16


    我跑出老远，扭头发现那对小情侣正抱在一起惊声尖叫并且争抢着想要挡在对方的前面，而皮球哥正挥舞着热情的双臂冲过去。


    哇，真是好热情的皮球。


    哇，真是好伟大的爱情。


    哇，真是好甜蜜的情侣。


    哇，真是好难吃的狗粮。


    哇。


    17


    干啥呢大傻春们！跑啊！


    18


    我不会说日语，于是我尖叫起来，试图让鸣笛声唤醒这对刚出炉的情侣被恋情糊作一团的理智。终于，两个人反应过来，拉着手跑出巷子外。


    而我站住脚，扭头面对皮球哥。


    奔跑，奔跑是人类的本能，不是二踢脚的。


    二踢脚的本能是爆炸。


    19


    我摸摸棉袄兜，掏出来一盒摔炮。


    20


    诶？我没说吗？我们炮仗无性繁殖来着，兜里掏出来是啥就是啥。


    当时我就是从我爸裤兜里掏出来的，我爸妈本来准备把我点火放了庆祝一下结婚纪念日，结果我一落地变成小孩了。


    21


    但是放心，我爸妈裤兜里掏出来的成了精的炮仗就我一个。我们卖的炮仗都是没成精的普通炮仗，不算贩卖炮仗口。我们卖炮仗，就是因为我们纯喜欢卖炮仗，亲切。


    好吧，主要是这样不用花钱进货，就是纯挣。


    合法的合法的哈。


    22


    不过可能是我年纪太小了，这也就是我第二次从兜里掏出炮仗来。上一次我掏出来的是仙女棒，就是威力有点大，我拿着喷火的仙女棒差点把保护区的荒山给烧了。


    23


    说回这盒摔炮，是最普通的种类，六个小纸团装在一个火柴盒里。


    我蹲下去滚翻躲过皮球哥手臂的抽击，趁着空档瞄准他扔了两个过去。


    24


    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响的炮仗声。


    比二踢脚还响。


    老天爷这正常吗？我盯着手里剩下的四个摔炮瞪大眼睛。


    这是摔炮吧，我寻思这也不是手榴弹呢？


    25


    好消息，皮球哥被我炸没了。


    坏消息，不仅是灵魂意义上的没，还是物理意义上的没。和他一起随风逝去的还有巷子两面的墙，和左边墙后面一条狼狗的狗窝。


    26


    我跟狼狗四目相对，狼狗跟我面面相觑。


    来自动物原始的野性本能和在人类社会浸淫多年的社会经验让我们双方都意识到，这种时候谁先认怂谁就输了。


    27


    我要输了。


    哪怕现在是一个夜晚，我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这里现在是夏天。而我穿着在零下三十度也能保暖的棉袄，并且在这之前跟皮球哥进行过一番激烈的周旋。


    实不相瞒，汗水已经流进我的眼睛里了。


    28


    忍不了了，我要率先出击。


    我脱下棉袄兜头对着狼狗罩下去，这一招金蝉脱壳让我躲过了狼狗的扑咬，等它反应过来我已经跑远了。


    29


    脱一件棉袄不能解决我的困境。


    除了棉袄，我还穿了毛衣，线衣，保暖背心，下面也套了棉裤和雪地靴。


    更妙的是，我肚子饿了。


    30


    这个陌生的国家用火一样的热情和火一样的温度欢迎了我，但我的肚子空空的，心凉凉的。


    今天的炮仗还没开始卖，我就追着偷炮仗的跑了，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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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是我妈兜里掏出来的我的三千六百七十一弟，24响的礼花！那可是我亲弟弟！六十块一分都不能少！


    31


    结果六十块没有了，我人也身无分文的跑到这来了。


    哦，而且刚才我还把我的棉袄送给刚认识的狗朋友了。


    现在我的资产仅剩四个摔炮，和穿旧了的毛衣棉裤。


    哦，我刚才还跟皮球哥打架把他炸死了，还炸塌了两堵墙。不过死者自己都没说啥，咱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


    32


    我低着头顺着墙根走，试图说服自己夏天穿毛衣棉裤是一种独特的时尚，而不是我不穿这个就只能在街上裸奔。


    这时我身后有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33


    又来？


    我简直要有应激反应了，马上回头倒退了几步。


    爹！妈！是黑/道大哥！


    吾命休矣！


    34


    夜蛾正道是一个魁梧男子。


    补充一下，夜蛾正道，是一个哪怕在晚上也不会摘下猛男墨镜的魁梧男子。


    今天，是他连续留在东京咒高加班的第二十六天。


    整整二十六天，无休止的工作，办公累了起来活动身体就会接到祓除咒灵的任务，做了任务回来屁股刚坐到椅子上，抬头就是永远也看不完写不完的公文、报告书、审批单……


    这个冷漠的世界，只有可爱的毛绒玩偶能安慰夜蛾疲惫的心灵。


    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夜蛾正道在萧索的沉默中接到了“窗”通知东京街头观测到一集咒灵的电话。


    东京街头人员密集，一级咒灵能造成的伤亡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夜蛾匆匆来到现场，却只发现了遍地的残秽和砖石碎片，还有一只正在撕咬一件棉袄的狼狗。


    ？现在街头混混械斗都已经用上这种级别的热武器了吗？


    好在夜蛾很快反应过来，是一名野生咒术师祓除了一级咒灵。


    野生咒术师！快到碗里来！


    35


    夜蛾夺走了狼狗大将的棉袄，躲过询问祓除情况的高层人员，甩掉一路紧跟的惊慌的民众，在周边搜索一番，很快找到了目标人物。


    太明显了，没有人会在三十五度的东京穿棉袄棉裤，如果有，也只会有一个。


    夜蛾看着前面一身过冬装备明显只差自己手上这件棉袄的女生，追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36


    亲爱的爹妈，你们最亲爱的小二踢脚好像是穿越了。魔幻手机知道吗？就是差不多那样式儿的。


    我不光穿越了，还把黑/道大哥家墙炸了，现在他找上我来了，估计是要讹我。


    爹妈，估计今天晚上我就得漂海里了，你俩在哪边吃啥好的别忘了先给我烧点，这回我连炉果都要吃不上了呜呜呜呜我真饿呀哇啊啊啊啊……


    嗯？大哥没揍我，他人还怪好的。


    37


    但是他比比划划的说啥呢，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在我手脚并用的努力下，他明白了我听不懂日语，于是拿出了手机翻译器。


    科技的力量！


    38


    “你好，我是夜蛾正道，是你杀死了咒灵吗？”


    咒灵？啥新词？你们研发出来新物种了？


    等下，这说的不会是皮球哥吧，我心虚得热汗憋了回去冷汗直往外冒。不愧是混黑的，养这么别致的小东西当宠物。


    完了，这回好，不光要赔墙，还得赔人家的爱宠。


    我在小卖部桌子上拿张纸给他画了下皮球哥的尊容，又在翻译器里给他打字：“真不能赖我，它真是长得太抽象给我吓着了，要不我一个小姑娘我能那样吗。”


    大哥，赔多少你就直说吧，我能受得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事儿。


    39


    “你拥有杀死咒灵的能力，我诚恳的邀请你来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学习，在这里你能学会成为咒术师所需的一切。”


    嗯？好大的信息量，你等我反应一会儿。


    40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