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疆两国对峙已久，此次边境和谈数次，花费近一年之久，终于，迎来一个“好消息”。


    两国愿各退一步，齐国派出一位有皇家血统的公主或者郡主和亲，疆国派出和亲使者前往齐国迎亲并签订两国二十年和平盟约。


    华宁宫，和亲的消息传入皇后耳中。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皇后凤眸微眯，原本柔和的五官竟染上了几分狠厉。


    她总算明白，原来早在半年前，皇上就将一切都打算好了。


    “两道赐婚圣旨便让吾算盘落空，让平凉侯和威远侯结亲，明着是让两家团结共同抵御边境暗袭，暗里削弱吾儿势力，稳固太子势力，还有和亲，皇上早就料到两国会和亲，也早就定好了和亲人选……”


    眼下可以和亲的适龄女子除了江娇月还有谁？借着和亲打压昭武王，当真是好算计！


    “皇后，当心隔墙有耳……”苏嬷嬷赶紧出声提醒。


    不料皇后冷笑一声，无畏道：“在这宫中又有谁能真正避开皇上的耳目？”


    ……


    大年初一这天早上，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亲自带着圣旨去了昭武王府，晋升昭武王为裕亲王，赐钦州为封地，另封裕亲王嫡幼女江娇月为顺安郡主，并作为此次前往疆国的和亲郡主。


    那些丰厚的赏赐江娇月已经没心思听了，她木讷地接了旨谢了恩，恍如晴天霹雳。


    去疆国和亲！？


    听闻疆国人野蛮又粗俗，疆国女子地位低下，被丈夫厌弃的女子甚至还不如一只牲畜……


    “娘！我不要做郡主！我不要去和亲！”江娇月扑进昭武王妃的怀里，此时应称她为裕亲王妃，“我要进宫找皇祖母，皇祖母一向疼我，一定会帮我的！”


    说罢，江娇月便要动身。


    “啪！”清脆的一声响。


    裕亲王抬手给了江娇月一巴掌，将她扇得身形不稳，差点跌倒。


    “王爷打她做什么！”裕亲王妃忙将女儿护进怀里。


    “圣旨已下，就给本王安分点！”裕亲王紧紧攥着手中的圣旨，只觉心中怒火无处发泄。


    区区一个亲王爵位就想让他离开玉京？


    当年，若不是母后偏心，现在坐在那龙椅上的人还指不定是谁！


    好一个和亲，好一个一举两得！


    裕亲王眼神阴翳，不知想到了什么，而后连连大笑，身边的人上至裕亲王妃，下至仆从，皆是不寒而栗。


    ……


    齐疆两国即将和亲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百姓们欢天喜地，安心过年。


    古朴陈旧的宅子门前挂着两个崭新的大红灯笼，上头还贴了福字。


    裴姝撩起侧窗的帷幔看了眼，心想总算是有人舍得把那两个破灯笼换下来了，但门头依旧没有牌匾。


    按着裴姝的吩咐，马车缓缓驶过正门，穿进一条略微宽敞的巷子，又往前走了许久，来到宅子后头，这边有一处小门。


    这是上回婉容悄摸离开走的那道门，离园子近，祁璟之前同她说过，下回再来可以走这道门，便不用从前头绕一圈了。


    虽然后来也没再来过……


    马车停下后，知喜先上前扣了门环。


    很快，有个小厮从里头开了门，小厮看见面生的知喜刚想问，紧接着就看见了后头走上来的裴姝，虽然许久未见，但他识得，这姑娘是他们家主子的学生，又见裴姝手上捧着只木匣，便猜她是来送节礼的。


    他欢欢喜喜开了门把人领去了内院偏厅，又去向祁璟通传。


    宅子里依旧冷冷清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路走到偏厅，知喜小声道：“怎么连个丫鬟都没有？”


    这问题裴姝第一回来就发现了，而后又碰见祁璟发病，她猜想，或许祁先生对一般女子有什么忌讳？


    “等先生来了，你可别说这话。”裴姝向知喜善意提醒道。


    过了会儿，祁璟来了。


    走到偏厅门口，祁璟便看见厅中坐着的那个穿得跟年画上的福娃似的小姑娘，他抿着唇抬了下嘴角，迈步走进去。


    裴姝听到声音扭头，看见祁璟后起身行礼：“先生。”


    二人许久不见，再见竟有种莫名的紧张感，裴姝觉得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知喜站在裴姝身侧，她瞪圆了眼睛震惊不已，姑娘口中的祁先生竟这般年轻又这般好看！


    祁璟应了声，走到前头坐下，他今日穿了身银白毛领大氅，乌发如墨般散在身后，只用了条发带半束半披，是往日里没有的随性模样。


    “裴二姑娘今日怎么来了？”他出声问。


    “阿兄托人从随州带了点东西给先生。”裴姝浅浅笑着，从案上拿起两只木匣缓缓走上前，走近了又说，“只是不知先生生辰，学生未曾备礼，日后一定补上。”说完，她双手捧着木匣递给祁璟。


    裴姝原想去库房随意选个什么物件，可又想着祁璟去年送她的生辰礼，两相一比，她这样未免太敷衍。


    祁璟从裴姝手上接过，眼底隐隐带着笑意，离得稍近，面上的神情在彼此眼中一览无余。


    裴姝走回去坐下，两人又拉开距离。


    又听祁璟说：“倒也不用补，裴二姑娘已经送过了。”


    “送过了？”裴姝暗道自己怎么不记得这事，又道，“先生在说笑？”


    见她满眼疑问，祁璟也没想卖关子，出声替她解答：“那日，裴二姑娘送了我一包糖炒栗子，不记得了？”


    啊，那日！


    裴姝想起送出那包栗子的原因，不由得红了下脸，小声道：“学生不知那日是先生生辰，况且，那个也算不得礼物的。”


    “无妨。”祁璟双手轻轻搭在木匣，他侧目看了眼厅中站着的小厮，差小厮去换些热茶上来。


    裴姝的目光很快从那木匣上掠过，试探着问：“先生就不好奇我阿兄送了什么？”


    有一事，她实在不平，传闻祁书玉将军是前右相祁阁老的庶女，后不知因何被赶出家门，毅然决然从了军，从尸山火海里拼杀出来，成了齐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明明是女中豪杰，是不输男儿的英雄。


    可早前多数话本野传中竟将祁将军说成是个败坏女子风气，无媒与人苟且的浪□□，导致祁书玉这个名字在京中声名狼藉，根本无人记得她守卫在齐国一角，用性命护卫着齐国百姓。


    裴姝那时年幼，能做的不多，拿出自己所有的银子央着裴韫去差人加印祁书玉的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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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记，替她正名，不料没过多久，城中便明令禁止宣扬祁书玉的任何事迹。


    七年前的南京之战，周阳王和老威远侯都牺牲在那场战役，可几乎没人知道，祁书玉的尸骨也葬在那场战役，当城破兵败时，祁书玉是唯一赶去支援的人。


    裴姝也是无意中听到了裴晋之和钟氏的谈话才知道这件事，心中对这位女将军不免又起了几分敬意。


    她这一趟来便是想着或许祁璟和祁书玉之间会有什么关系，也许能知道更多内情。


    “你希望我现在打开？”祁璟看出裴姝的想法。


    见裴姝没否认，他竟真打开了木匣，又从红绸中取出那幅画，缓缓展开，看到画，祁璟并不惊讶，神色依旧淡定，只看了眼便又将画卷起来放好。


    “先生识得祁将军？”裴姝直接问道。


    “少时听闻过她许多事迹。”祁璟知道裴姝并无恶意，但也没打算多说，他拿上木匣起身走进左边的次间，不再给裴姝提问的机会。


    这时，两个小厮端着热茶进来，换下裴姝身旁已经冷却的茶水。


    祁璟不加隐藏地将木匣放到了一面黄花梨木的品字格书架上，随后便没再出来，坐在了最里头那张围榻上，拿了册不知道什么书看了起来。


    裴姝愣住，纵然再没有眼力见的人也能瞧出祁璟此刻不想搭理她。


    知喜在一旁也是看傻了眼，这位祁先生好……有脾气。


    到底是来了一趟，裴姝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还不忘给知喜倒了一杯，主仆二人喝了茶，裴姝才起身告辞，透过博古架可以清楚地看见，祁先生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临出宅子了，送她们离开的小厮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封恭敬递给裴姝。


    “公子交代小的转交给姑娘，说是讨个吉利。”那小厮说。


    裴姝：“……”


    ……


    都出府了，裴姝自然不急着回去，打算去周阳王府找周攸宁，除夕前一天，周攸宁便回了王府住。


    路过一家点心铺子时，裴姝将方才收到的红包拿给知喜，让她去铺子里买两样周攸宁爱吃的糕点。


    没过一会儿，知喜拎着糕点回到马车上，兴冲冲道：“姑娘，我在铺子里遇着段二姑娘了！”


    段二姑娘，便是段锦昭。


    关于这位正儿八经的未来嫂嫂，裴姝还是很欣赏的，既然遇见了，没理由不过去打个招呼，她交代了车夫和知喜在边上等着，便自己下了马车，正逢段锦昭从铺子里走出来。


    “闪开！”


    伴随着这一声喊叫，马蹄声由远及近，裴姝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正骑马朝这边来，路上行人纷纷躲避，但仍有躲避不及的狼狈摔倒在地。


    裴姝赶紧朝道边上跑开，不料被一个同在躲让的行人又重新撞了回去，她摇摇晃晃身子还没站稳便见那男子要骑马撞上自己了！


    忽觉身子一轻，一道虚影闪过，马蹄声逐渐远去，裴姝惊魂未定。


    “你还好吗？”段锦昭扶着她的腰，皱着眉朝她问。


    “嫂，嫂嫂……”裴姝耳边嗡嗡作响，万物的声音都好像从远方传来，但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方才是段锦昭救了她。


    真帅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