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周绍宗喋喋不休。


    梁孟津耐心有限，情绪带着深不可测的阴沉：“别拿你那套恶心我。”


    陈嫂看喻嘉很快就下楼，忍不住问一句：“怎么了太太？”


    “没，蛋糕您帮我放进冰箱吧。”喻嘉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他…他还在开会，我不想打扰他。”


    “好嘞，虽然蛋糕先生吃不了，您可以留着晚上吃。”陈嫂接过放进冰箱。


    “他吃不了蛋糕？”喻嘉动作一僵。


    陈嫂转过身笑着说：“先生不爱吃甜食，不过您送的咖啡他应该会喜欢。”


    喻嘉这才想起自己多买了一杯咖啡，本来是想如果他觉得太甜了可以用来解腻。


    但现在…


    她小声叹了一口气：“这个我自己喝掉。”


    只是他明明不喜欢甜食，为什么又不拒绝呢？


    没过一会，喻嘉从房间里拿了电脑下来，在270度落地窗的客厅找到一处地台休闲区，离餐厅和厨房有些距离，佣人和陈嫂很少会到这里来。


    地台上摆了沙发和矮茶几，喻嘉喜欢这种舒适放松的感觉，这会让她更专注。


    下午的天际昏黄，远处云层单薄，好像风一吹就会三两散开般轻盈。


    她开了电脑，屏幕却一直停留在主页。


    好像有点没心情。


    情绪不高的时候，人是很容易惫懒的。


    喻嘉随手把外带回来的热咖喝了一口，眉头霎时拧成一个结。


    好苦！


    以前在宿舍学习的时候，舍友人手一杯提神醒脑。喻嘉以前没喝过，没想到这么苦，但好在余韵醇香，也没有非常难以下咽。


    她一边打开修图软件，脑海里忽然又想起陆宜宁今天在咖啡馆跟说过的话——一切都是蓄谋已久，没有什么巧合。


    她反驳了。


    喻嘉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她抱着电脑，整个人窝在地台上的单人沙发里，不知不觉又晕乎乎地发起呆。


    其实不论梁孟津心底是如何计划打算的，他帮了自己是不争的事实。这段婚姻也是喻嘉自己亲口答应下来的，他们本来就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于情于理她都没资格对他置喙什么。


    说到底，这本来就是他们之间的“交易”。


    如果以后不离婚，那么两个人之间相处只要相敬如宾就好，不要有太多狗血。


    可能也不需要什么好感。


    想明白这些后，她依旧没有感到多轻松，反而愈发迷茫。


    梁先生的确待人很好。


    她想应该是，不论和他结婚的对象是谁，他都会做得很好的那种好。


    只是恰好是喻嘉而已。


    如果他只是想要一个听话好摆弄的妻子，那自己现在做的这些自以为了解他的办法，还合适吗？


    她不知道。


    喻嘉甩了甩犯困的脑袋，喝了一大口喝咖啡提神，用晚饭前的两个小时修好了陆宜宁要的九宫格图。


    「喻嘉：压缩文件」


    「喻嘉：发布微博记得后期署我名字。」


    「女明星上线：干嘛，宣示主权？」


    「女明星上线：不署不署，大家都忙着跟我撇清关系以免黑料缠身，你还非要凑上来。」


    「喻嘉：那我就发在我微博然后艾特你。」


    「喻嘉：威胁.jpg」


    「女明星上线：…好啦知道你想护着我。」


    「女明星上线：怎么样，你家老公对你精心挑选的可爱小蛋糕什么看法？他是不是觉得你特别可爱特别有心？！」


    顿了顿，喻嘉垂下眼回复：「没有，他好像不喜欢甜食。」


    「女明星上线：？？」


    聊天就到这里。


    佣人在餐厅布好晚餐，花样丰富，说是今夜京市华缦居特供菜肴。江南风味，食材新鲜美味。


    落地窗外，天际线是渐变的蓝调。这样的高度和视野，可以将整座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喻嘉看了一会，单手撑着下巴犯起了困，等着梁孟津下楼一起用餐，佣人去书房敲的门。


    一顿饭吃得安静。


    梁孟津坐在她右手边，夹了鱼肚上最嫩的一块肉放进喻嘉盘里，“特意让人学了南城的特色菜，尝尝看。”


    喻嘉浓睫低垂，愣了愣才慢慢夹起送到嘴里，鱼肉鲜嫩鲜甜、酸甜可口，鱼肉都是提前剃去了骨肉，一根刺都没有。她咽下去，却无端升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反胃与不适。


    顿了顿，她提起唇角说：“很好吃，您费心了。”


    全程没有抬眸看人。


    仿佛避之不及。


    梁孟津将她的这些变化尽收眼底，又仔细端量了她微微发白的脸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喻嘉摇了摇头说：“只是很困。”


    说来也怪，为什么别人喝咖啡越喝越精神，她喝却越喝越困？


    他想可能是上午起得太早，中午又没有午休的缘故，便说：“好，今晚早点休息。”


    “嗯。”她说。


    须臾，梁孟津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漫咖的兔子蛋糕呢？”


    “我……我记得上次您在我家说您乳糖不耐受，那个蛋糕用了动物奶油，我想您应该吃不了，就没有拿上去给您。”终于提到这茬，喻嘉不太想看他的眼睛，心虚地抬手指了岛台旁的嵌入式冰箱：“放进冰箱了。”


    餐厅里的暖调灯光印在男人镜片上泛着光。


    场面沉寂半晌。


    饶是正在收拾饭后残局的陈嫂都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情绪不显，神色平和地吩咐：“先下去。”


    整个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喻嘉不自觉紧张，目光与他短暂交汇了一眼。


    他穿着一件高领深黑色毛衣，肩膀挺括，整个人清贵文雅，镜片后的眸光柔和：“那我看着你吃，好不好？”


    吃就吃，反正不吃明天也会坏掉。


    喻嘉站起身，身旁的人忽而扣住她的手腕，她一个没站稳顺势跌进男人怀里，发沉的气息在她头顶：“你今天情绪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他长手横在喻嘉小腹前，手背青筋脉络清晰凸起，骨节分明，不让人松动分毫。


    “您先…松开我。”喻嘉掰了一下没掰动，只好泄了气说：“梁先生，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您？”男人气息沉沉，却又极有耐心：“一生气就要跟我撇清关系了？”


    喻嘉怔了怔，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向他闹脾气。


    她什么时候这么…


    片刻后喻嘉静下来，一言不发。


    梁孟津锢着人不放，嗓音泛冷：“说话。”


    夜色完全笼罩整个城市，窗外的一片暗色，喻嘉照镜子似的看见自己靠坐在男人腿上，白色的裙角勾着他深色的居家裤，小脸一阵发白。


    “你先松开我，好疼。”小姑娘的嗓音似乎带了些真切的怕疼，气息都开始不稳。


    她小腹里翻江倒海地疼，像有人拿棍子在里面到处搅和似的。


    梁孟津并未用力，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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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环在她腰间。


    闻言，他还是将人松开。


    没了这股力道支撑，喻嘉甫一站起来便轻飘飘地要往下倒。


    梁孟津脸色一变，稳稳地将人扶住，低头看到她几乎惨白虚弱的脸色，心上一滞，迅速将人打横抱起往客厅走。


    喻嘉揪他的衣服，喉间翻涌，强忍着说：“……梁先生，我有点想吐。”


    他蹙着眉头，把人轻轻放在沙发上，嗓音沉冷地吩咐下去：“马上让岑医生过来一趟。”


    佣人去拨电话，陈嫂发觉不对劲先拿着一只小垃圾桶过来。


    喻嘉又咳又吐，下午吃的东西全吐了个干净，吐到最后只能不停干哕。吐完了还是难受，她情绪霎时有些控制不住决堤，眼泪都呛出来了。


    梁孟津顺着她的脊背轻抚顺气，另一只手扯了茶几上的纸巾给她擦拭，嗓音发紧：“还难受吗？”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


    梁孟津换了手帕给她擦眼泪，小姑娘鼻尖眼尾通红一片，看起来分外难受。他拿手背碰了她的额头，又伸手探过她后颈与耳后的温度，并不烫。


    幸好没有发烧。


    陈嫂急慌慌拿了水和毛毯来：“哎哟，怎么会这样子了，来漱漱口。”


    梁孟津把毯子盖在她腿上，垃圾桶让人拿下去处理，他轻声安抚：“乖，医生马上过来。”


    偌大的客厅里，好几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喻嘉从来没有在人前这么狼狈丢人过，鼻尖一酸，目光无措地转了一圈，抱腿埋头不语。


    坐了一会，恶心感再度涌上来。


    她抬起头，胸膛微微起伏，嘴里不停冒酸水，小脸跟要哭似的皱起。


    忍了又忍，喻嘉一把掀开毯子直奔洗漱间。


    如此反复跑了两回，一直到吐无可吐，终于把自己吐虚脱了。


    医生半小时后赶到，玄关处急步走来一个中年男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


    简单询问过后，岑明说：“她这个症状像是过敏，又像是食物中毒。今天一天吃过的东西要是别的人都没问题的话，考虑是过敏症状。这可能需要去医院做个过敏源筛查，现在没法确定。”


    提到吃的，陈嫂倒是想起来：“先生，下午太太喝了一杯外带回来的咖啡，之后就瞧着不大对劲，在楼下沙发睡了好一会呢。”


    梁孟津：“咖啡？”


    “是啊，太太说您在开会不想打扰您，就把给您带的这杯咖啡喝掉了。”


    喻嘉还没来得及堵上陈嫂的话，一抬头，与梁孟津漆黑深邃的眼眸撞上，她下意识咬了咬唇，别过脸去和岑医生说：“……对，我感觉喝了一半之后很晕很困，所以后来也没喝完，扔掉了。”


    岑明思索一会，“应该是咖啡因过敏。您那可能是晕过去了，不是睡过去。”


    “…啊？”


    她说怎么喝完那么好睡。


    差点以为咖啡厅老板卖假货…


    “对身体有影响吗，她刚才吐得难受。”梁孟津目光霎时沉下来，眉头久久未舒展。


    “不用担心，轻微过敏症状只要避免以后不要再接触过敏源就可以。”岑明说，“我先给您太太开一点止吐镇痛和抗过敏的药。”


    开完药，陈嫂正好下班送岑医生下楼。


    人一走，本来就大的高层复式更加空旷了，整个房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梁孟津沉默着把水和药拿给她，看着她乖乖吃完才松了眉头，狭长的眼睫低眸看她时垂下一片晦暗的阴影：


    “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