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硕是个不被期待的存在。


    沈颜殊很早就知晓这一点，上辈子为了搭上太子，她曾经引诱过姜硕。


    沈颜殊心里的绮念骤然安静下来，一瞬间那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她没有动任由姜硕安静的抱着她，沈颜殊本以为姜硕只是贪图她的颜色，但在这个瞬间，沈颜殊突然发觉姜硕是在同自己的拥抱中汲取能量。


    我对他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姜硕突然动作打断了她的思路，他微分开身，漆黑幽深的眼神犹如盯着猎物一样盯着沈颜殊。她骤然心慌，姜硕没给她时间反应突然拉近距离吻了上去。


    沈颜殊下意识去推她，但很快克制这种冲动，安静的任他亲吻。


    姜硕的吻同以往不同，只有单纯的爱没有身体的欲。


    良久姜硕才同恢复意识一般放开了沈颜殊，然后重新安安静静的拥抱住了她。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沈颜殊轻声道。


    姜硕一直抱着她，从浴桶到床榻。


    灯灭了，姜硕将她抱在怀里，两个人犹如冬日，无家可归的小动物拥抱取暖。


    “无碍，睡吧。”姜硕亲了亲她的额头。


    **


    大理寺


    一大早大理寺便来了不速之客，姜硕看见熟悉的轿子眼皮都没掀，进了屋，少卿已经把需要批复的公文整理堆放在桌子上了。


    “太子殿下，势王殿下。”


    姜硕冷声道，“在大理寺我便是大理寺卿。”


    少卿改口，“寺卿。”


    太子哼笑一声，知道姜硕这不满是对自己的，但他依旧表情温和从容，一抬手让少卿下去，堂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经过一晚，姜硕似乎平静许多，他抬起眼开口说，“小左阴侯明日便入京都，太子殿下这么着急，今日便要给他下斩立决吗？”


    太子直接说，“小左阴侯现在不能死。”


    姜硕倒是有些惊诧，“据我所知青州父子二人，并不是太子殿下党派，我还以为太子是来让我不要徇私枉法的。”


    太子：“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懂朝局——没错，太子是诚王党羽，但我今日要说的不是党派之争，而是天下。”


    姜硕微微皱眉，他厌烦这些政治家，动不动就说天下。


    天下天下，天下便是被他们这些政治家给搞坏的。


    太子说，“三边不安宁，祁北才打完仗，民不聊生，庄家死到只剩下孤儿寡母，年前不能再打仗了，西南达拉蠢蠢欲动，我刚从南面回来，情况比想象中糟糕，年前全指着青州的税款，青州要动，但不能如此莽撞想，起码青州现在不能出问题了。”


    姜硕冷声道，”军费和赈灾款说来说去，无非是钱的事情，钱的事情太子殿下找户部尚书。”


    他说完自己都沉默。


    户部尚书便是前不久获罪的洛资盛，他的女儿洛三娘还在稽查处被京都世家子虎视眈眈的念着。


    姜硕猛然抬起眼，他敏锐的察觉到一件事情：


    国库没钱了。


    怪不得太子殿下不顾自己安危要南寻。


    怪不得长公主殿下回京都了：她是来要钱的。


    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大理寺卿，他负责主审通敌案，他应该秉公执法。


    现在太子殿下跟他说为了所谓的大局，让他不要给犯人定罪。


    大蓟还有救吗？


    **


    沈颜殊起来的时候姜硕已经不在了，小姚脸红道，“公子已经走了，沈小姐的马车到了，邀请小姐去见识见识京都第一美人。”


    这正合沈颜殊的心意，她已经有了钱，是时候见一见落三娘了。


    洛三娘在被拍卖之前都在大理寺羁押处，积压柱虽然是大理寺的一部分，但因为其特殊的缘故在大理寺的外面单独分出来。


    这里实在是热闹。


    沈心水眼睛亮晶晶的，“今日贺哥哥要去羁押处。”


    沈颜殊对着这朝堂的规矩不太了解，但他知道，贺子耀是禁军同知怎么会和羁押处有关联？


    盛承衣解释道，“羁押处关的都是罪臣家属，按照定律是要拍卖的，买家多是世家子，在这里很容易产生纠葛，比如说现在要拍卖的洛三娘便是京都世家子都想买回家的对象，但洛三娘只有一个，因此羁押处是颇容易产生纠纷的地方。”


    “这里又不在大理寺内，京都世家子便更加放肆，大打出手是常事，有时甚至会闹出人命来，因此，禁军会在这里巡查。”


    沈颜殊大为震惊，“那为什么把羁押处单独从大理寺分出来呢？直接把人关在大理寺可以减轻很多问题。”


    盛承衣神秘一笑，“那你猜单独设羁押处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沈颜殊顿时反应过来，“羁押处就是给买家来挑选物件的地方。”


    活人还是死物，只要进了这羁押处便是任人挑选的物件。


    羁押处，不过是个合法的卖场罢了。


    盛承衣说，“没错，著名如洛三娘，要买它的人自然多如牛毛，但还有许多默默无名的罪臣家属就是通过羁押处来告知买家这些人可以买卖。”


    沈颜殊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到了地方，门口果然停了许多马车，他们刚下马车，便看到门口围了人似乎有争执。


    走近些才看到是，几个男子在拉扯一个妙龄少女，旁边站着个富家公子表情倨傲，“你都为奴了还高傲什么？本公子今天心情好请你出去吃顿好的，你还敢不乐意？”


    妙龄少女扯着门向旁边的衙役呼救，“这里是大理寺，我还没有被拍卖，你们怎可随意将我带走？”


    富家公子嗤笑一声，他蹲下来用扇子挑着妙龄少女的下巴，“买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值得我去花那么多银子，你不是看不上我们家要悔婚吗？今日我便让你知晓是你高攀不起我。”


    “拖走。”富家公子随手抛出两块银子。


    两个衙役接过银子笑呵呵的来帮忙拉扯，妙龄女子很快被他们连拖带拽塞进一顶轿子里。


    富家公子高傲环顾周围，在众人的眼光中得意的地钻进了马车。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闹剧便结束了，周遭看热闹的人仿佛麻木一般聚拢过来，又如潮水般散开。衙役满脸笑意地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等着下一个送钱的纨绔。


    沈颜殊却满脸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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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再看一出恐怖戏，她被钉在原处，仿佛一动不能动。


    她知晓底层人民没有人权，但是这可是京都啊，这可是天子脚下，已经罔顾法律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盛承衣已经有些麻木了，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亲眼所见她还是忍不住皱眉，“这汤家偏房的不远方亲戚的儿子，不知天高地厚看上了洛九娘，门第悬殊，那子也是纨绔不争气的，这亲事根本不用洛家，汤家主母都不会厚着脸皮去提亲，谁知晓这竖子竟然怀恨在心来报复。”


    洛九娘还在马车里挣扎，但周遭的人仿佛成了聋子和瞎子，继续等着看之后的热闹。


    “我方才看见王公子的马车了，今日说不准也要出去接客，运气好还能一睹洛三娘风采呢。”


    “我听闻王公子已经来了几日了，一次也没有把骆三娘带走，说不准啊，洛三娘早就已经内定了喽。”


    “这京都还有谁敢跟王公子抢人？”


    “那可说不好，洛家虽然被抄，但洛三娘可是京都第一美人，看在美人的份上这京都多的是世家子蠢蠢欲动。”


    羁押处内。


    洛三娘有单独的屋子，虽然简陋，但好歹也不必与其他人挤在一起。


    洛三娘背对着窗户站着，正在跟屋子里另外一个人说话。


    “王公子，你来三日了。”她笑起来很勾人，“可我也说过了，我不出去，这是势王殿下吩咐的，我也不敢违抗。”


    王公子贪婪地盯着她，“美人啊，何必如此执着金银财宝？你要什么我不会给。”


    洛三娘满脸厌恶，“我需要安静。”


    王公子脸色阴沉下来，“他是王爷我又如何不是王爷，洛三娘，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不跪下来感恩戴德竟然敢如此拿乔。”


    他说着，便扑过去强硬抓住洛三娘的手。


    突然屋顶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子击中了王公子，它被迫松开手，手竟然已经红肿一片。


    王公子怒吼一声，“是谁竟然敢伤我？”


    屋顶声音悠悠，“王公子，这里是大理寺，我放大理寺卿之命保护洛姑娘。”


    王公子冷哼一声。


    这个九皇子，倒是管的宽。


    也是洛三娘毕竟是京都第一美人，九皇子动了贼心也也很正常，男人嘛都一个样。


    王公子甩手便走，他突然想起件有趣的事情转过身来看着洛三娘，“对了，美人忘了告诉你，你有大理寺卿保护，可你的妹妹可没有，这会儿功夫洛九娘应该已经上了汤小公子的马车了吧。”


    洛三娘倏忽站起来。


    王公子被她的反应取悦到，“跟我出去，我便保证你的妹妹们安然无恙。”


    洛三娘低头理了理衣裳，似乎在思考他话里的含量，好一会才冷笑道，“我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王公子想如何便如何吧，恕不远送。”


    王公子脸色阴沉，“美人果然心狠。”


    他摔门而去。


    洛三娘在窗边站了许久，叹了口气，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洛九娘就站在院子里，眼里含着泪，脸上有带血的划痕。


    但是她在笑，仿佛被夺舍了朝着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