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李墨白，李慕白就伸出了大头，“两位姑娘要不要洗那么久啊，赶紧的，要不然我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你是不是想饿着肚子上山？”


    沈玉本来心中还有些疑问，但看到院子里已经就剩他们三个了，知道时间已然不早，便就此作罢。安宁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果然是甩不掉这个大头张，今天早上想逼走他的心机算是枉费了，便把木盆往地上一放，道：“我洗好了，你背我走吧。”


    “啊？从现在开始背么？我以为只要背你上山。”李墨白有些窘。


    “自然，这两天练下来，我已是半步都走不动了，为了你不要被扣分，我刚才强提了半口真气来井边洗漱，现在只觉得气息不调，脚下发软。要不，咱们三个还是今天一起休息吧。”安宁似乎很认真地说。不知为何，她明明知道这个李墨白是个不可多得的厚道人，但见到李墨白就有一种想欺负他的冲动，良心发现的时候也小小自责一下自己做人不厚道，连个小孩儿也欺负。可欺负李墨白的指令仿佛已经生根于自己的脑神经，一逮到机会，便出现条件反射。


    “哎，别说了，你上来吧。”李墨白说着转过身，示意安宁过去。


    安宁用衣袍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走到李墨白的身边，跳上他的后背。他发现这个孩子的后背居然出奇的结实，走路的时候，呼吸均匀，一副很有力量的样子，应该是每天都在努力修炼的缘故。唉，这么努力的孩子，


    为什么他的天赋如此之低，竟然在第一关就失败了两年，真是太不公平了。


    其实那日初见，安宁也没存了想甩掉李墨白的心思，虽然那时已被告知这万剑谷御剑堂的考绩规则是平日里的言行成绩和课业成绩都是按组给分，其目的是为了督促大家的团结合作。当然换句话说，这也意味着一个老鼠屎就能坏了一锅粥。比如这个李墨白吧，如果你恰巧和此人分到一组，那么言行考绩就不用担心了，他自己肯定是不会迟到早退上


    课打瞌睡接话茬传小纸条什么的，顺带也会监督着同组的你和他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是这个言行成绩只占最后成绩的二成，还有二成是平日的课业成绩。说道这个成绩，传闻中百年一遇的李墨白就显出其老鼠屎的本色了，据说，前两年跟他一组的，由于受他连累，课业成绩都很差，要不是最后占六成的殿试成绩是按个人表现给分的话，


    那么与他同组的人只好和他一起背这两年不过一试的恶名了。


    即使如此，安宁初时也觉得没太大关系。因为她并不想着自己一定要过那五殿大试来争取拜在万剑谷什么宗的门下，反正只要十五岁以前能在万剑谷混吃混喝，想想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就好了。就算五年之内找不到回去的办法，自己


    好歹也算在万剑谷学了点可以在这个世界立世的东西，被送出万剑谷也应该


    不会饿死。所以这五殿大试对安宁不过是过之我幸，不过我命罢了。


    可是，李墨白却是不允许他这么做。


    第一天上的是兵法课，阎殿判并没有教他们，而是让他们把一本名为《兵策》的书背下来。安宁从来都不害怕背诵，因为她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每次考试之前，她都会开着车，在考场上进行冲刺。不过他翻了翻，却发现自己认得的字并不多，只是感觉像是汉字，偶尔有些眼熟，但结构却远不如今人复杂，算了，还是睡觉吧。


    “哎，安宁，这些我都会背了，要不我帮你。”李墨白似乎发现安宁想偷懒，马上伸出了热情的援手。“哦，好，你帮我挡着点殿判，我睡会儿。”安宁说，心想此小孩还真多管闲事，我不识字你帮得了么，仗着学过两遍臭显摆么。


    彼时他们三人一组围了个圈，席地坐在智慧殿的地上，天气还未回暖，砖地上整铺了厚实的草席，每隔几步还放着一盆炭火，剑童们嗡嗡的背书声在耳边回响，当真是暖意融融，昏昏欲睡。


    “喂，别睡啊，阎殿判一会儿要提问的，喂，喂。”李墨白不知好歹地使劲拽安宁袖子。


    安宁被拽得烦了，把书往脸上一举，忿忿道：“大哥，我背，我背。”


    这个李墨白单单逼迫安宁读书也就罢了，待到阎殿判提问的时候，他居然第一个举手回答。安宁白他一眼，爱显摆的小p孩，你都已经闻名万剑谷了，还不懂得做人要低调啊。


    阎殿判是个三十来岁相貌温和的男子，对李墨白笑了笑，道：“李墨白我知道你倒着都能把《兵策》背出来，不如换你的同组试试吧。沈玉，可能背出前四十行？”


    沈玉略略想了一下，朱唇轻起，缓缓背诵起来。安宁瞄一眼阎殿判，见他脸上似有淡笑，心知可能背得不错。待沈玉停下，阎殿判果然道：“不错，一字不差，须臾时间，也不甚解其意，就能如此，你确有强记之才。安宁，这第一句你是如何理解的？”安宁刹时头皮发麻，恨瞪李墨白一眼，小p孩，你把炮火吸引过来了吧。没办法，硬着头皮答道：“回殿判，谧不知其意，只是觉得这话也无甚大意。”


    阎殿判听了倒也没不悦，道：“其实呢，这第一句就是废话，以后你们还要背很多书，所以第一件要学会的就是把废话挑出来。”


    安宁心下一爽，暗叹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突然便觉得这阎殿判怎么看怎么帅，一身藏蓝色的长袍在腰间用红色丝绦随意系着，宽袍大袖自有一种临风欲去的气势，为平和的相貌凭添三分不羁。


    “我们从第二句来开始精研，谁先说说这第二句的意思？”


    该死，李墨白又要举手了，安宁趁他手没举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李墨白欲抬的手按下。


    “你干什么。”李墨白小声说，语气微愠。


    “李墨白，给别人留点


    面子，你这样把别人衬托得都很笨。”安宁低语，心里暗骂，你这个回答问题狂人，不知道会把我们都拖下水么。


    只是这李墨白被按住了这一次却按不住下一次，如此这般，兵法课、术法课、草药课……安宁和沈玉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学习，只因他们这一组随时有可能被叫起回答问题和做示范。


    如此苦苦支撑了两天，安宁这才于今晨决定无论如何要甩掉李墨白。


    万剑谷十二峰，高低错落，山势雄奇。山上古树蔽日，山间飞瀑碧潭，草丛林地常有奇兽异禽出没，崖边峰顶终年云雾舒卷缭绕。


    李墨白一行要去的就是这万剑谷十二峰中的第二高峰天剑峰，峰顶天剑阁便是万剑谷天剑阁所在。若说此行是爬山，其实并不恰当，只因从御剑堂到峰顶，已经有先人铺好的青石台阶傍着山势盘桓向上，拾阶而上也不算辛苦，特别是爬在


    李墨白背上的安宁，更是可以悠闲地看看山中风景，有心无意地聊几句闲天。


    “哎，还有多远呢？要走到什么时候？”安宁觉得趴得有点累了，对着身下不疾不缓走着的李墨白抱怨。


    “以咱们的脚程要走一个上午吧，赶在午饭前能到，剑术课从下午开始，吃过晚饭我们再下山，下山快些，御剑堂闭门前能赶回。”身下人答道，话说多了，微微有些喘。


    “什，什么？”安宁听了心下颇为吃惊，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是五更天就起身，吃了饭就早早上路，原来就是上一趟天剑峰天剑阁已经是一场体力和耐力的修炼了。不犹得抬头望望前路，只见无尽的石阶在山中蜿蜒回转，时而消失于密林深处，时而又峰回路转，于山穷水尽处横生一段石阶。再看看身下背着自己的男孩，细密的汗珠正顺着


    他的脖颈缓缓淌下，呼吸仍是均匀却略显粗重，心下不由一软，说：“李墨白，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算啦，还是我背你吧，这路我都走了两年啦，背你这个小不点儿不算什么。”


    “你才小不点儿。你让我下来，这山我能上就上，上不了就算。大不了我跟殿判说不和你一组就是，反正我身体弱，资质不好，大不了十五岁以后被送出万剑谷，却也不会连累到你。”


    “哎，你别妄自菲薄了，剑童入御剑堂修习都是经过诸位殿判评判过资质的，你自然是资质上佳才能在这里修习。


    这五殿大试是用来考评我们的，又不是用来为难我们的，只要你努力，一定能过。”


    安宁趴在李墨白背上无奈地摇摇头，何时轮到你这个万剑谷剑童资质排行榜排名倒数第一的孩子来安慰我不要妄自菲薄了呢，李墨白你还真是小小好人一个。只是这诸位殿判大人当年评判剑童时为何看走了眼选上了你呢，害你在这里白白瞎费工夫。


    但大约是恻隐之心动了，便觉得李墨白的背上怎么趴着都不那


    么舒服，于是她说：“喂，我不想让你背了。”说完也不管李墨白，强行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安宁抬眼看看走在他们前面的沈玉，细瘦的小身体裹在红色的袍服中，衣带翻飞，步履轻盈，背上背的一柄细剑反射着寒光，越发显得人淡泊清冷。于是两三步窜上去，拉住她的手说：“沈玉，我们一起走。”


    沈玉歪头看着安宁笑了笑，说：“你还是不够厚脸皮啊，那个沈大头就是内力耗尽，费掉半身武功也会把你背上去的。”


    “我知道，只是我想和沈玉一起走。走，咱们快跑，甩掉那个沈大头。”说罢不由分说拉起沈玉往前跑。


    “喂，喂，等等。安宁，你没事么？安宁，你一直在捉弄我是不是。”李墨白喊着追上去。


    “才明白啊，你还真是百年一遇。”沈玉又开始荼毒李墨白。


    “你们两个，一个毒舌妇，一个坏心眼儿。”


    “好啊，你敢骂我们，别后悔！”


    “救命，救命，不许打人，喂喂，不许揪耳朵。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们俩个，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别跑，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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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蜿蜒的石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越来越窄，渐渐地便只能容一人独行。


    “快到了。”熟悉路程的李墨白说，伸手一指远处。


    沈玉和安宁顺着他指去的方向，果然看见前方一座断崖绝壁之上矗立着一座气势宏伟的楼阁。


    “李墨白，路怎么没有了？”安宁发现脚下的石阶已经到了尽头，


    “再往上就要爬悬崖上的栈道了。”


    安宁往绝壁看去，见断崖侧凿有一条不足一人宽的栈道，只有一条粗粗的铁链沿着栈道固在崖上，算是唯一可以攀扶之


    物。山间云雾缭绕，不时有流云掠过，那栈道便时隐时现，说不出地虚幻。


    “啊，刚才跑得腿都软了，怎么走这个东西。”安宁瞪着李墨白抱怨。


    “李墨白你都走了两年了，不知道提醒我们节省些体力走这一段儿么？还没头脑地和我们一路打闹上来？”沈玉一针见血。


    “我，”李墨白也知道理亏，知道自己一时玩儿心重了，竟忘了最后是要走这段栈道的，“我忘了，要不，我背你们过去。”


    “这种时候就别逞强了，我还不想和你同归于尽。”沈玉说。


    “罢了，罢了，下山吧，我现在的体力真是不敢走那个栈道，不开玩笑。”安宁说着转身就往下走。


    李墨白一闪身拦住了她：“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


    “先歇一会儿。”


    “一时半会儿歇不过来。”


    正僵持着，一个声音横刺出来：“你们几个走还是不走，不走让让。”


    三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年纪和李墨白相仿的少年正站在那里，身上也穿着一件靛蓝色的童袍子，袖口处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四种颜色的图案。万剑谷众人心知肚明，这说明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通过


    了智木、义金、仁水、礼火四关，距离通过五殿考核只有一步之遥。


    很了不起么，安宁心下嘀咕，不就是衣服上绣了四朵小破花儿么，说话竟然这么冲，在我那个世界，就连美国总统见了老百姓还要客客气气的呢。当下回道：“自然是要走的，只不过，”安宁看向沈玉：“沈玉，我现在脚发软，走不动怎么办呢？”


    沈玉自是冰雪聪明，答道：“那就坐下歇一会儿吧，我也走不动，腿打晃呢。”


    “好。”说罢，两人便一上一下坐在了石阶上。


    那男孩见了，骄傲的面孔上微有愠色，刚要说什么，李墨白却先开口道：“天心，她们是真累了。刚才我们是一路跑闹上来的，你要是不急等一下好么？”


    被叫做天心的男孩看了看李墨白，淡淡地说：“是么，这么容易就累了。李墨白，这次和你一组的人倒真是跟你半斤对八两，旗鼓相当呢。”


    “你什么意思啊你。”安宁跳起来，瞪着天心，小p孩，一对三你还公然挑衅啊。


    天心看看安宁，见她不过是一个小娃娃，也懒得与她纠缠，左手一挥，低唤一声“焕雷。”便听“咻”的一声，一只比他还高的黑色巨鸟立时出现在身后。只见他脚一点地，身子跃起，在空中一个利落的旋身，便骑到了鸟背上。


    随即低声道：“走。”那大鸟立刻伸展双翅，冲向云霄。霎时翼风骤起，若不是李墨白拉着安宁和沈玉，两人觉得便要被这一阵风吹落到山崖去了。


    “可恶，要杀人啊。”安宁冲着天空叫。


    “那个就是魂兽么？”沈玉眼里掠过一丝艳羡。


    “嗯，是。天心，真是很厉害。”李墨白望着天空中的黑点赞叹。


    安宁扭头看看李墨白，发现那个虎头虎脑，永远很有生气的脸上竟然挂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那是恐怕连李墨白自己都不曾发觉便悄悄爬上了他面孔的神情。


    心被牵动了一下，于是说：“我说，咱们今年一定要一起通过大试。”


    “嗯。”


    “好。”


    三个人互相看看，都觉得心头有一点热热的，便相视而笑了。


    “李墨白，天心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他的？”


    “天心么，我第一年到万剑谷便是和他分在一组的，都说他是万剑谷百年不遇的奇才。”


    “几位同门，打扰了。不知你们是不是要去天剑阁呢？”突然，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突然插进了三人的谈话。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似乎比李墨白略大些的少年，也作剑童打扮，领襟上赫然竟也是绣了四种金色的纹样。


    安宁看了一愣，她自是知道万剑谷御剑堂收的剑童必要年过十岁，至多可以修习六年，十五岁之后若还未过五殿大试


    ，便要送出万剑谷了。


    一般来说，到了第三关，就会有人落榜，所以十四五岁的人，身上的衣服上只有两三个图案，到了最后，只能郁闷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