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月吟远远站着看，没有走过去打扰对方。


    “统宝，”她蹙眉道，“这小家伙是又哭了吗？”


    这次是因为什么？


    难道她救下来的其实是个小哭包？


    【宿主，我也不知道呀，它它它怎么又哭了…】


    系统头皮发麻，猫脸纠结成一团。


    可怕的幼崽！


    青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过来的人类，它全副身心都放在面前的尸体上了。


    脸埋在草地里，毛发被泪珠子打湿，隐匿起来的、那双原本清澈的狐狸眼变得更加水润了。


    它止不住地抽噎。


    这是……这是母亲！


    哪怕从记忆中温柔慈爱的模样变成现在这种面目全非的怪物样子，青言都不会认错。


    他们白狐族群在这妖界一向避世繁衍，很少参与外面的争端。


    人界与妖界之间有壁垒，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但因为妖界只有四大妖王各自管辖，长久没有新妖皇诞生，所以近年来妖界式微！


    人界那边的修仙者不知道在瞎折腾什么，甚至开始组团偷偷潜入妖界。


    青言以前也不知道对方的秘密，但现在它却是懂了！


    那些人……他们偷偷跑到离四大妖王管辖中心较远的地方。


    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恶的法子，将青言它们这些避世的妖族都变为可怖的怪物！


    仅仅这几年，据说就已经有很多族群遭殃了。


    青言年纪小，从前无忧无虑。


    这些都不是它该操心的事。


    它只需要知道……趁着父亲出门的时候偷跑出去不会被训斥，或者只要对着母亲撒娇，就可以玩到天黑后再回来等等这些小事。


    而灾难降临往往是无预兆的。


    那天母亲带它去了中心城池，等到两人回去后，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族人熟悉的笑脸……


    而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丑陋怪物尸体！


    密密麻麻，难以数得清。


    那一瞬间，被抱在怀里的青言就感觉到母亲剧烈踉跄了下！


    它抬起头，恰好看到对方脸上的无限悲痛和巨大恐慌。


    幼小懵懂的青言满眼迷茫。


    接下来就是母亲带着它逃命，这段记忆在小狐狸的脑海里像是被砸破的玻璃一样，裂成无数碎片。


    青言趴跪在草地上，它没办法再回想更多……


    它已然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即便它们已经很努力逃命了，母亲还是死了！


    那些人类追上来后，将奇怪的东西打入到母亲体内，她开始在地上痛苦翻滚，喉咙里溢出难耐的吼叫。


    很快就变成了如今的怪物模样。


    那会儿的母亲还尚有一丝理智。


    为了保护孩子，她将父亲作为白狐族族长才得以传承的一件伪天阶法器拿出来。


    这法器本是暂时保管在她这儿，但非族长不能启动。


    最后，母亲以使用族内秘术燃烧生命力为代价，强行改青言为其主！


    它们进入了法器内部，躲开了那些恶魔般人类的追踪。


    因为强行认主产生的反噬，再加上之前逃命已经遍体鳞伤，青言一进来就昏迷过去了……


    而母亲再也撑不住，很快气绝身亡。


    小狐狸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直到现在，青言哭得脑袋混沌，差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幼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


    它的眼泪越流越多，脸上的毛发成绺挂着，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对过往的后怕、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母亲的深深思念……


    青言痛苦极了！


    直到身后草地上传来踩踏的沙沙声，一只素手轻柔放在它弓起的后背上——


    “小家伙，别哭了。”


    悦耳的嗓音响起，青言这才察觉到有人走到了它身后！


    背后的毛发因触碰而快速收缩。


    它警惕地抬起狐狸眼，还没有干涸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


    是她……刚醒来时看到的那个少女！


    她怎么还没有离开？


    为什么要追着自己，难道说对方其实是骗它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救它！


    危月吟猜不透一只小狐狸的具体想法，但看到对方的动作，也能大概理解。


    “你是认识……”看着怪物尸体，她斟酌了一下换了个说法，“这是你的同伴吗？”


    危月吟蹲了下来。


    对方这骤然减少的视线高度，让青言的压迫感少了许多。


    它眩晕的脑袋回神了些。


    或许是少女说话的语气此时太过于温柔，又或许是母亲已经死亡造成的打击太大…


    青言的警惕心降下来点。


    反正自己已经是孤狐一只了，就剩那么条命，哪怕对方带着恶意接近，它又能怎么办呢？


    小狐狸不知道摆烂这个词，但它已经这么做了。


    危月吟并没有因为对方不理会而生气。


    “统宝，我好像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因为实在太强烈了！


    【呜噫噫呜，宿主，我很理解。】


    按照出厂年龄，系统也只是个宝宝。


    它看不得幼崽难过。


    【要不然咱们带上他吧？】


    【反正在这奇怪的地方，宿主你还要找你那个大徒弟，以及出去的方法。不过是一只幼崽，单手就拎着了……】


    说话时，系统的猫猫眼都没离开过青言身上。


    危月吟想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了。


    本来她也不是什么冷血的人。


    既然遇见了……就当是缘分吧！


    “好吧，虽然不清楚这只小狐狸有什么不堪的过往……”


    “大不了就是有一些仇家，反正我们很快就离开，暂时先带上它吧…”


    危月吟打定了主意后，心里放松不少。


    这时，青言无视身边的人，在母亲的尸体旁突然安静下来。


    它伸出一只小爪子，在对方扭曲变形的狐狸脑袋上隔空拂了一下。


    ……白光乍现！


    一颗纯净剔透的狐狸内丹飘了出来。


    洁净透亮的内丹和地上怪物膨胀污浊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


    顷刻间，那尸体消散开来。


    一阵风吹过，除了草地上被腐蚀掉的叶子，再无丝毫痕迹！


    青言用爪子将内丹拢过来。


    它紧紧护在怀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危月吟没有打扰它。


    很快，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匿东西……怀里的内丹突然消失了！


    看小狐狸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危月吟再次提起的心也放下来。


    ……还好，应该不是丢了。


    她这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现在上前，青言已经头也不回地还是小步伐离开了。


    危月吟：……


    动作还挺快。


    小狐狸全身被落寞的气息笼罩着，突然耳朵动了动！


    “小家伙，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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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月吟几步赶上来，嘴上也没闲着。


    “你看……现在你也是一只狐，我呢，也是一个人，我们两个干脆做个伴好了？”


    青言：……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即便它现在没有对危月吟主动攻击，但因为曾经的那些事，它根本不可能重新信任人类。


    能够不直接表示出厌恶的敌意，已经是青言无视后的结果了！


    真是奇怪的少女，为什么要缠着他？


    小狐狸回头，冲着危月吟呲牙，喉咙间发出警告声。


    “怎么办，统宝？”


    危月吟无奈，她倒是打算做一次好人，关键对方不给面子呀！


    “这可不怪我，是它太排外。”


    系统痛心疾首：【真是个傻孩子…】


    跟着宿主多好，从此吃香的喝辣的！


    怎么就没点眼力劲儿呢？


    ……真是让人头痛的幼崽。


    【好吧宿主，】系统狠狠心，【反正咱们也算是救过对方一次了。】


    【既然它不识好人心，那就算了……】


    【我们走吧，你那大徒弟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等你呢！】


    危月吟叹了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可能是跟小狐狸有缘无份吧！


    她冲着青言挥挥手：“别怕，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先走了。”


    “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那天。”


    说是那么说，但危月吟也知道再见估计是不可能的了。


    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后，还能去哪找到对方？


    青言狐疑地看着不远处的绝色少女。


    真的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难道这人……确实跟那些坏蛋不是一伙的？


    还有当时它醒来后治愈的伤口，真的是对方救了它吗？


    尽管心中数道念头闪过，青言却不作声，默默地看着危月吟转身离开的背影。


    它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盯着。


    被风吹过来的桃花瓣飘飘洒洒，其中的一片落在小狐狸鼻尖上。


    狐狸眼变成了斗鸡眼。


    ——


    危月吟这个月可是一点都没闲着。


    她和系统一起走遍了附近，却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人的痕迹。


    别说是相景元了，就连第二只狐狸都没见过！


    直到此时，她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远处总算出现寥寥几个房屋。


    ……像是个破落的小村庄。


    而且那房屋样式，也长得很古怪，不像从前危月吟见过的那些。


    但在屋子前面的空地上，似乎围了不少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这么些天总算发现别的生物痕迹了……”


    要不是有系统陪着，她真的要无聊死了。


    “就算现在让我打一架，都比这样不明不白地探索下去好！”


    “统宝，你懂吗？”


    系统点头：【懂，太懂了！】


    它也快枯燥地零件生锈了。


    自从落到这里，危月吟就没办法再用传送功能。


    她加快脚步往那个奇怪的村庄走去！


    ……距离已经很近了。


    危月吟从攒动的人群缝隙中，看到了个熟悉的小身影。


    她突然停下来，眯起眼睫，没急着过去。


    【宿主，】系统也盯着那个方向，呆呆道，【你刚才说，你想打一架……】


    【你说的是真心话吧？】


    一语成谶。


    现在好像……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