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星空照落着河源小区的溪湖里，香樟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内视线微暗，赓周余把车熄了火，从后座拿出一瓶矿泉水。


    “喝吧，身上酒味还没散，回家会不会有影响？”


    秦郁笙一脸郁闷地纠着安全带，心里还在为自己说的那句“后悔”懊恼。


    怎么偏偏被他听到了。


    一路回来没有见他表现得多么得意，她心里舒服不少，低头接过那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下好几口，等嘴里的酒味消散些许，她开口道谢。


    “谢谢，我到了，先回去了。”


    摸索着解开安全带，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去，忽地又迅速缩回来。


    赓周余微微挑眉，欲要开口问她，反先被她捂了嘴。


    “嘘，别出声，我好像看到我妈来扔垃圾了，再等等。”


    秦郁笙是家里独生女，从小被妈妈管得严，上高中时就不让早恋，上大学时也是她悄悄地谈，悄悄地分，表现得没什么异常，也没被追问过。


    如今二十四了，跟她同龄的女孩子有的都被家里催着相亲，她爸妈倒好，除了生活，都没问过感情私事，一点替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比她本人还淡定。


    因此她也不想赓周余这么早曝光在她妈面前，省得他们炸锅。


    车内漆黑一片，秦郁笙紧张地盯着后视镜，眼睁睁看到她妈妈有些模糊的身影越靠越近。


    手上输出的湿热气息忽地消失，秦郁笙感觉身后传来塌陷感，整个人跟着座椅往下倒,


    随之而来是赓周余的身上附有的清香气息，她愣愣地望着他与自己近在迟尺的脸庞，嘴唇微张，小手无处安放。


    “你、”


    “嘘。”


    赓周余指尖碰在她柔软的唇瓣上，黑眸深邃，时间仿佛静止，两种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秦郁笙羞地转过小脸，然后她发现，副驾驶的车窗正缓缓下移，吓得她瞬间睁大眼眸，小手一紧，竟然揪下一颗纽扣。


    “嗐，年轻人脸皮真厚，这么亲热还开窗，好大方，也不怕老阿姨我害臊。”


    随着嘀咕的声音越来越远，秦郁笙心里慢慢放松，吓死她了，差点被妈妈发现。


    车窗重新关上，安静的赓周余骤然轻笑出声:“小绵羊，你可真行。”


    纽扣都被你扯掉了。


    秦郁笙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得不庆幸，车里够黑，不然她脸都得红成什么样子。


    伸手将人推开，她坐起身，张开手，手心里赫然躺着他的一颗黑衬衫纽扣。


    “不怪我，是你先搞的暧昧。”


    赓周余把纽扣收起来，又替她理理刚才被压乱的头发，嘴里说出的话异常温柔：“好了，回家吧，早点休息。”


    秦郁笙盯着他的有些亮的黑眸看有一会，默默转头下车。


    要死，前男友搞暧昧，还能不能要了？


    _


    柳白霜自从昨晚知道赓周余的存在后，第二天又重新杀过来，就是想提醒秦郁笙别因为后悔就那么快掉入赓周余的美色里.


    结果一问才知道事情比她发展的还快，竟然都成了合作的男女朋友。


    “呵呵。”


    柳白霜靠着理事台前，目光凉凉提醒她：“这答应了容易，要是后面收场不好，不还是让人家赓奶奶伤心。”


    秦郁笙翻着寄存部分的帐本，圈出几个今天要求定期寄出去的礼物，而后抬起头，有些认真地思考一会。


    “可是，奶奶她现在也可怜啊，除了赓周余，身边都没有别的亲人，现在还病了，哪里好受刺激，反正，咳咳，我没拒绝得下去。”


    柳白霜：“既然这样，我觉得你该换换战略了。”


    “什么战略？”


    秦郁笙都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呢，猛地听到要自己做战略，她还挺怂，不会是要像大学那会厚着脸皮去撩赓周余吧？


    “你瞧瞧这街道，虽然是老城区，但好歹是热闹的潮流街，你跟隔壁连在一块的这栋楼，盘下来也得百万最少，至于几百万就不细想了，他能砸这么多钱做你房东，肯定有蓄谋，我觉得，他应该还有那么点意思。”


    “要是这样的话，你该改改你谈恋爱的方式了。”


    “我方式怎么了？我规矩死了，都没吃他豆腐，也不凶他。”


    柳白霜戳戳她的脑门：“你啊，明明这么好看，怎么这么怂啊。”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跟他相处下去，这颗心很难不为赓周余心动，所以呢，不管你是真合作还是真想复合，都把自己的心思收一收，慢慢攒着，你得让他主动，等时机成熟了，你再把心放出来爱他一次，这样也不至于你再像三年前一样分手留遗憾吧？”


    秦郁笙听着竟觉得有几分道理，好似她自己也感觉到了。


    赓周余重逢后的一些小细节改变，以前的他话少安静，对自己百依百顺。


    但，怎么说，还是感觉有点距离感，起码他之前没有像在医院楼道里摸自己头，也不会主动跟她亲近，他太矜持了。


    想到这些秦郁笙心情就忍不住低落，合上账本，盖上笔帽，她把话题转到柳白霜身上。


    “那你又怎么想的啊，昨天好失落的感觉。”


    刚刚还说得起劲的柳白霜收敛了笑容，情绪变得低沉。


    “我，我情况跟你不一样，不是我勇敢去爱就可以的，不说这个，最近八月底了，我攒了四天的高温假期，要出门旅游一趟，你想不想一起？”


    秦郁笙摊手，有点无奈：“你觉得我现在能走吗？


    走不了，店里的礼物要盘点重新归纳一下，而且跟赓周余还有合作，得配合他把我表哥的婚礼策划定下来，现在还差一点尾巴。”


    “听着挺像那么一回事。”


    柳白霜点了点头，看着她还在打包那些定期要寄出去的礼物。


    她好心提议道：“现在不是免房租了，要么你招个人一起搭理，偶尔你出门，有人给你看着店也不错。”


    秦郁笙有点心动，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工作性质，她思虑道：“可是我的工作性质不算复杂，开不了多高的薪水，不知道有没有人瞧得上。”


    “那有什么关系，可能也会有本地的，想找个工作打发打发时间，像我就是，经常跑你这来放松心情，多好。”


    “好，晚点我去搜个样板，回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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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一个招聘看看。”


    两人闲聊间，五个要定期寄出去的礼物都装好了。


    秦郁笙联系了快递，去卫生间洗手回来后，发现店里多出了一个人，她眼神一亮。


    “吴小姐，你来了？”


    吴应珍穿着一件白色无袖长裙，手上配得是白色的手提包，第三次见面，她说话依然客气。


    “秦小姐，我能再看看我的歌谱吗？”


    “可以的，你等等。”


    秦郁笙起身去隔间的密室里给找到她两年前存下的歌谱。


    因为时间不算太长，被包装得也好，歌谱还如当初一样保存完好。


    吴应珍翻看着薄薄的几页纸，有些沉浸其中，原本清澈的眼变得微微湿润。


    秦郁笙出声，默默观察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吴应珍并不是在伤心什么。


    比起难过，更多地是在回忆，随着翻到最后一页，她的合上歌谱，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怎么说。”吴应珍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情绪，望着头顶有些复古的装饰彩带，她长长叹出一口气。


    “心态不一样了，现在重新看这个歌谱，那种隐秘激动的爱意已经不复存在，如果让我现在录成音频，我觉得我无法表达出那种情绪，既然如此，我觉得还是让它继续保留在这里比较好。”


    “为什么？是因为不是同一个人吗？”


    “并不是。”


    吴应珍委婉地笑了笑，双手交叠起来放置膝盖上，正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歌谱上的歌词确实是写给你表哥的，但经历过分手，催婚，再复合，谈婚论嫁，我已经看开很多。”


    “也许复合只是觉得还是我们合适，也许结婚，只是觉得到了时候，这些懵懂时期的青涩，还是保留起来吧，也许余生，我还有被他感动的时候，到时我再来看看。”


    秦郁笙怎么听着好心酸又觉得好有道理，作为只经历过分手的人，她给不出什么意见，只是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的歌谱又要蒙尘。


    “那、”


    “是吗？”


    沉郁的声音打断了秦郁笙准备给她重新存起来的话，她抬起眼眸，赫然被突然出现在店里的赓周余给吓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


    赓周余眉眼垂下，看着她惊愣的小模样，淡定地把一盒草莓放到她面前。


    “你去取歌谱的时候来的，因为有客人，所以没打扰你。”


    他说着，话端指向吴应珍：“吴小姐刚刚说的话，我不太认同，反而是觉得，你是有什么心结还没解开，你情绪很淡，对婚礼的兴致也不是很高，如果不是被动，我甚至觉得，你可能不会这么快想结婚。”


    吴应珍很少接触过像赓周余这样清冷又精明的男人。


    同在一个方向，自己被他身上自带的气场给压倒，一度沉默下来。


    秦郁笙看出不对，悄悄瞪赓周余一眼，把他给拉到一边去。


    “没关系，吴小姐，我们很快也会是一家人，你要是有什么心结没有解开的话，你可以说出来，回头我探探我表哥的意思，帮你解惑解惑怎么样？毕竟要结婚了嘛，肯定要开开心心的才好，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