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根本没碰到对方，就被躲开了。


    一行五人仿佛得了什么命令，不再犹豫，纷纷调转武器朝向她。


    小五前冲的势头卸了，她仰起脸，手中的刀被她顺势丢向距离最近的人。


    理所当然的被躲开。


    一轮攻击很快就来，但她看起来很镇定。空出的手在空中划过潦草的符号，在仅她可见的世界中，眼前这五人身上的气在符号成型后从相对稳定的服帖变成了逐渐沸腾的气团。


    她压下已经到嗓子眼的呛咳，近至眼前的攻击躲不过，只能硬受，于是双手抱胸，将左肩迎了过去。


    就在这时，熟悉的灰烟从四周腾起，瞬间将小五整个人都埋了进去。熟悉的痛感没有传来，一道破空声自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一支断臂xiu的飞到小五身边，摊地上不动了。


    小五眨了眨眼，抬手捂嘴，默默往后退。


    可总算来了。


    雾气中，双刀男顺手捡回了自己的另一柄刀，他的能力与他的刀法配合无间。雾气能影响被他判定为敌人的感官，对他来说，是完美的人造狩猎场。


    只是……


    队友已经默默凑到了他身边，正在脑内疯狂吐槽。


    ——发什么疯呢？


    ——……不知道。


    ——我去他们不会也变异了吧？你这雾还带让人变异的？


    ——……不能。


    ——怎么了怎么了？


    ——你们那边钓到人了？


    ——钓到了，队长去收拾那个代号‘噤’的家伙，公主这边五个小垃圾。


    ——emmm……五个脑子不大好使的小垃圾。


    ——详细说说呗？


    ——我不道啊，你问他。


    ——需要支援吗？


    ——不用，我们这边没问题，队长那边更不会有问题。


    雾气是双刀男的能力，队友虽不会被扰乱感官，但依旧受限于能见度变低。她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但他能。


    之前为了救人被他两刀直接毙命的家伙正趴在脚边，而其余四人，正在做一些奇怪的动作，晃晃悠悠的，眼神睿智，仿佛吃了没处理好的野生菌。


    双刀男：……不理解。


    两人愣神的功夫，小五已经退出了雾气范围，双刀男骤然失去小五的方位，回头看了一眼，脚步挪动着想跟过去。


    被队友一把拽着向前了几步。


    ——算了，管他们犯什么病，先把人控制住。


    被迫配合的双刀男：……


    他加快动作，两人上前三两下就将毫无反抗的四人放倒，又给几人的脖子都扎了一针。


    ——搞定收工，赶紧把你这雾散散，闷的慌。


    ——话说咱公主呢？跑哪去了？


    双刀男沉默着散了雾气。


    现场哪里还有小五的身影？两人不信邪的四下张望，又附近摸了一大圈。


    没有，都没有。


    ——人呢？跑了？


    ——不是，为什么啊？


    如果小五还在，或许能认出，双刀男的队友正是之前喉咙受伤的那位。


    双刀男四周搜了一圈，无果，面罩下的眉毛拧的都快打结了，忽然，他目光一顿。


    草丛间，机械虫虫碎裂的残躯被一只手捏着拿了起来。


    ‘那是什么？’


    这是不久前小五说过的话，对着一只虫子，而现在，这里也出现了一只虫子。


    双刀男眉头打结更严重了，想不明白。


    他看了眼还在喋喋不休的队友，在脑内戳了戳他家隐身了半天的队长。


    另一边。


    其实小五没跑太远。


    边上有个河沟，她现在正在河沟里顺水往下游走，重新聚集的虫子们在她身边漂浮，尾部的红光圈圈变成了蓝光。她眼睁睁的看着找她的特战队员从她头顶路过两次，但就是瞎一样，看不见。


    她又累又渴又饿，整个人完全是靠外骨骼……外骨线支撑着往前走。


    好在并没有让她再徒步翻山越岭太久。


    虫子引了一会儿路，到了一处搭建随意的石板桥下，终于止步，一只只乖顺的在旁边的桥墩上趴了个小矩阵。


    小五停下脚步，看到远处有袅袅炊烟，抬眼，日头当空。


    已经中午了啊……


    她一屁股坐到了桥墩边，想了想，干脆躺下了。


    浑身的泥土混着草木间的晨露，和成了泥，粘在身上，不怎么舒服，但她懒得讲究。


    也没那条件讲究。


    她太累了。


    自从在这个考核世界醒来以后，就没怎么歇过，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全靠她自己抗造，还有医院时输进去的那点液。


    又累又渴又饿，还想上厕所。


    ……


    躺了一会儿，不知道过去多久，她似乎是睡着了，忽听有突突突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


    突突突停下了，有脚步声顺着河沟边摸了过来。


    小五睁开惺忪的眼，看到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人，头发裹在布巾里，立在离她三米远的距离，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她。


    小五也在看她。


    “你是那个黑客？”


    女人没说话。


    小五：“好吧，你不是，但你和他是一伙的。”


    “你和那个想杀我的护士也是一伙的？”


    女人依旧没说话，她的脸紧紧绷着，看起来比小五这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一副任人宰割模样的家伙要紧张的多。她解开自己包在头上的头巾，绑到了脸上，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像个即将掩耳盗铃的小贼。


    小五：“我不是你们认为的那个人，我以为你们能猜到？”


    女人向她走来。


    小五默默叹了口气。


    “听着，亲爱的，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能感觉到，”她依旧摊在原地一动不动，“所以，不要再浪费它，让我们在有限的时间里一起做点有意义的事不好吗？”


    说到最后半句，她转过头，看向安静趴伏在桥墩上的虫子们，重复了一遍。


    “不好吗？”


    女人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小型注射器。


    好眼熟。


    小五看着对方走到她身边，蹲下，拿起她的胳膊。


    看着对方将注射器贴在她的手腕，按下按钮。


    她没反抗。


    中年女人的手一直在抖，她完成注射的动作，就这么蹲在原地，手里依旧紧紧抓着那个注射器，两只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小五。


    一分钟。


    两分钟。


    ……


    五分钟。


    注射器发出滴的一声声响，中年女人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


    小五依旧在呼吸，那张骇人的脸上，眼睛依旧有神。


    注射器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小五看向中年女人，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原本压抑的呼吸被放开，哧哧的喘息声中仿佛包含了巨大的痛苦，和如释重负。


    ……


    她抬起手，试探着拍了拍对方的手臂。


    女人抖了一下，没有躲开。


    “如果你是实验产物，那东西能让你在五分钟内化成一摊泥。”


    身后虫子趴伏的方向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


    “但你不是。”


    “但我不是，”小五的手向下，牵起女人的小拇指，拉了拉，撒娇一样，“你们要找的是病毒携带体？”


    “准确来说是污染源携带体……他告诉你的？”


    “你说王二？”小五撇了下嘴，“据嘴葫芦，还是个大忽悠，他能告诉我什么？”


    全靠猜，可难死她了。


    小五撑着地面坐起来，女人擦了擦脸上的泪，伸手扶了她一把。


    小五尽量把自己刺啦刺啦的嗓音凹成甜甜的形状，对她道谢，又说，“别难过，别怕，如果我真是病毒携带体，你的举措是对的，你在救更多的人，”她手上是乱七八糟的划伤和泥土，不好帮人拭泪，只能拍拍，“姨，别哭，您哭的我心疼。”


    中年女人又抹了把眼泪，看着小五那张脸，细细的看，看了好一会儿。


    小五任由对方看，可乖巧。


    “……她说不了话。”


    虫子们又开始发声。


    “刘姨的女儿五年前就失踪了，一年前才找到尸……找到人。”


    嗓子是在看到女儿的惨状后，生生哭哑的。


    小五回过头看向虫子，“那你呢？”


    虫子沉默一会儿。


    “我们都一样。”


    趴伏了许久的虫子们重新活跃，它们一只只飞到被称作刘姨的女人身边，在女人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以后，又一只只飞进去排排好，只剩最后一只，停在小五肩头，“走吧，这里不方便说话。”


    刘姨已经抹干了泪，她站起身，又拉着小五站起来，解下围在脸上的头巾，给小五围上了，遮住了她那张脸，又摸到她腰间的腰带上。


    “那里，那个方形，对对旁边，有个隐藏的按钮……”


    刘姨在虫子的指挥下按下按钮。


    小五身上缠绕的线开始有序缩回腰带中，没有了外骨线的支撑，她瞬间感觉到站立的艰难。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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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感叹——由奢入俭难哦。


    好在刘姨及时扶住了她，没让她刚站起来又一头栽地上。


    刘姨将腰带扔进了水沟里。


    小五注意到刘姨的手指和手心全是烧伤后留下的疤，也不知道是自己弄的，还是意外。


    她没有问，而是看向停在自己肩头的虫子，“如果我不想跟你们走呢？”


    虫子：“……”


    “开玩笑的。”


    小五笑了一下，她被刘姨扶着爬上河堤，躺在了一架拖拉机的车斗里。


    刘姨用事先准备好的大帆布蒙住了整个车斗，又在边角塞满了成捆的甘草。


    小虫子趴在小五的胸口。


    “不怕被人发现？”小五躺在甘草堆中间的窝窝里，“我记得我的血液里有追踪。”


    虫子：“你问题真多。”


    “合作的基础是信任，信任来源于信息交换。”


    “你看，我们即将合作，为了接下来的合作顺利，难道不该互通一下有无吗？”


    虫子：“只有你在问。”


    “我也可以答嘛，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虫子沉默了一会儿。


    小五耐心的等。


    对面的人听起来年纪不大，却能搞起这样一个民间组织，还能和官方有着一定的合作……


    或许官方的人？


    周五……


    这个人挺微妙的，名字也微妙，有一种双休日即将来临却又总有股加班的阴暗视线在暗地里注视的美。


    ……


    咳。


    他的队友和他之间的信息差有点多。


    小五严肃的开始自己新一轮的琢磨。


    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嘿，比她强，可从没人说过她前途无量。


    虫子没沉默多久，它打破了这个琢磨。


    “……你真的是他们根据旧特调局留存基因片段结合赵一的信息图谱编辑出来的人？”


    “嗯？”小五愣了一下，好长一串定语，“不是说我不是实验产物吗？”


    “那不一样。”


    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算了，你知不知道也不重要。”


    “别呀，展开聊聊，”小五看向虫子，“你怎么知道的，王二？周五？”


    虫子这次答的很快，“所有人都知道。”


    哇哦。


    所有人，都知道。


    就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厉害了。


    “你和他们有合作呀，周五特意给我创造跑路的条件，也是你授意的？”


    虫子，“不敢，没人能左右我们周大队长。”


    哦，看来两人很熟悉。


    这个民间的秘密组织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周五恐怕出了不少力。


    说不定还有王二。


    小五眯起眼睛。


    太难得了，终于让她碰上一个好交流的人。


    “和我一样的，很多？”


    虫子也不避讳，“很多，但只有你还活着。”


    “旧特调局那位……是墓里出来的？”


    虫子明显惊讶，“……你想起来了？我就知道……”


    后面的话隐没在空气中。


    小五闭上眼。


    她没什么想问的了。


    系统面板在旁边一闪一闪的存在感十足，是否提前提交答案的提示一直闪个不停。


    小五没理，短短不到两天时间，她已经练就了忽略系统面板的神功。


    她现在只打算好好睡一觉。


    最后一块拼图合上了。


    现在遗留的问题只有一个——那件泥巴衣口袋里的纸条。


    不过这不是该她操心的事，估计王二正在赶往那个纸条指定的位置吧。


    或许已经到了？


    他们之间的合作仅限于帮忙吸引视线，王二预设的吸引视线道路，是小五跟随特战小队一道转移的路途中吸引那些暗地里的人来。


    搞事的那帮人的目的是除掉她。


    是因为有新的成功实验体出现了？


    还是说，仅仅只是害怕证据落在官方手里，不择手段想要毁掉证据。


    这么畏光。


    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嘛，这些人。


    王二哥说的什么控制了水源，大概率是夸张后的说辞。


    吓唬谁呢？


    嘁——


    以及周五，这家伙根本没按着王二预设的来啊。


    小五翻了个身。


    被推着走了这么久，还掉胳膊断腿的，不开心。


    现在交卷走人算什么？


    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