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晚星端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脑子里一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东西一点点变清晰，思绪一下回到了高三开学的第一天。


    有了前一天的教训，郁晚星没再傻乎乎地等着司机送自己去学校。


    早上六点，天还蒙蒙亮。郁晚星从花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推出了昨天下午她去旧货市场淘到的二手自行车。


    车子虽然是二手，但是有九成新。


    昨晚趁着游英还没回来，保姆阿姨帮着她一起把车子的每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她还在车架上绑了一只超市搞活动时抽中的小熊公仔。


    俗话说坐豪车的副驾驶不如自己手握方向盘，尽管她现在能掌握的只是一辆二手自行车的车把手。


    全部弄完以后，她心情颇为愉快地拍了拍车座。今后一年的通勤路程，可全指着它了。


    苏倩看到了，也没多问，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骑车注意安全。


    似乎并不好奇也并不关心她为什么要选择骑车上学。只要郁晚星能在惠城把最后一年学上完，她这个母亲就算完成任务，至于她在游家和学校里过得怎么样，她不想也无暇去关注。


    可能是时间还早，马路上没有什么人。郁晚星慢悠悠地骑着车，顺便欣赏沿路的景色。


    转过一个弯，她最先看到的是惠城市体育馆，古典与现代融合的设计充分彰显着城市的文化气质，不仅可以满足市民的健身娱乐需求，也成为了这座古城的地标性建筑。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是省图书馆。她之前居住的小镇倒是也有一个图书馆，只不过藏书量不多，管理也混乱，她想借的书经常找不到。


    再绕过一个拐角，是少年宫，是她曾经只在书本和电视上看到过的地方。


    郁晚星骑着车穿梭在街道中，嘴角不自觉上扬。


    尽管她现在只是游家的一个寄居者，但是总有一天，她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这座城市立足。


    实验中学是惠城实力最强的老牌名校，无论是高考竞赛成绩还是体育竞技水平，都稳坐全省头把交椅。


    学校下设本部、国际部和英才部三个学部。本部掐全省的尖子生，招生人数最多。国际部每届只招三个班，八十人左右，国际部采取双语教学，最大程度为学生日后出国发展提供便利，能上国际部的学生，家里一定非富即贵。


    而英才部则是实验中学最大的营收来源，专门招收中考成绩上不了重点高中，家里人又愿意花大价钱让孩子来名校沾染一下学习氛围的借读生，英才部鱼龙混杂，常有不务正业的学生和校外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


    苏倩帮她转到了国际部的高三二班，游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非常不屑地笑了一声，用一种“我就知道”的表情瞥了她两眼。


    郁晚星有点郁闷，她并不认为自己高中毕业后会出国，无论从成绩还是从后续规划上看，都是本部更适合自己。


    她去找苏倩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苏倩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知道实验中学的国际部有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吗？”


    郁晚星沉默。


    在苏倩看来，获取一样东西的难易程度，或许就代表了它的价值。


    郁晚星到学校的时候时间还很宽裕，只有本部一些住校生早早开始晨读。


    真卷。郁晚星在心里感叹，推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朝车棚走去。


    游崇安排了游英帮助郁晚星熟悉校园，当然，她也不会真的傻到那个份上，游英不给她使绊子就算好的了。


    所以她提前几天把学校论坛里所有加精的帖子都看了一遍，对校园布局、课程安排甚至每个食堂哪个窗口的饭好吃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出于某种考虑，本部和国际部的教学楼和宿舍都在学校的北边，而英才部则在南边，只有中间的食堂操场和体育馆是共用的。


    早上起的太早，郁晚星打了个哈欠，看来以后可以推迟半个小时再出门了。


    她正慢悠悠地走着，突然，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她面前飘过。


    “啊！”郁晚星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那人却像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样，继续快步朝前走。


    郁晚星站在原地缓了两秒，这大清早的，太吓人了。


    她抬眼望向那个白色的身影，那人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从领结颜色来看也是高三的。


    这是高三学习压力太大，学疯了吧。


    郁晚星没再理会他，推着车继续朝前走。


    刚走没两步，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男生离开的方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顺着那个方向走下去，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栋废弃的实验楼。


    据说那栋楼年久失修，已经荒废超过十年了，旁边的围墙很矮，常有英才部一些坏学生聚集在这里抽烟或者从围墙翻出去逃课。


    除此之外，那栋楼里好像还发生过某些灵异事件，关于那栋楼的讨论，至今还有帖子飘在论坛首页。


    那男生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衣罩在他瘦削的身板上，风一吹显得空荡荡的。


    郁晚星思考了一下对方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新转来的学生，“同学，你是不是走错了！”


    那人好像没听到一般，停都没停。


    “那边只有一栋废弃的实验楼，食堂和教室不在那个方向。”


    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


    算了。


    郁晚星懒得再管，把车一锁便直奔食堂。


    开学第一天，校长带领各学部部长，年级组长进行国旗下讲话是实验中学的惯例。


    从实验中学的悠久历史讲到去年中考取得的光辉战绩，再是打鸡血鼓励每个学生都要以实验中学学子的身份为荣，最后由校长领着全部去，向着天空高喊三遍学校校训。


    一套流程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学生们腿都要站软了，郁晚星躲在队伍里，偷摸着低头打盹。


    伴随着一声振奋人心的结束语，各班级按着顺序回到教室。


    国际部的学生尤其娇气，回教室的路上，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和吐槽声。


    郁晚星旁边的女生一边走一边弯腰揉着自己酸痛的小腿，不满道：“站这么久腿疼死啦，小腿都要站粗了！”


    郁晚星觉得有些好笑，对她说：“你今天回去泡个脚，再拿热毛巾敷一下小腿，明天就没事了。”


    女生看向她，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新转来的吗，之前从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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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你呢。”


    郁晚星点点头。


    “哇—”女生惊叹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动物一样：“那你家一定很牛吧，我在这上了好几年，一个转学生都没见过呢。”


    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转走的倒是有好几个。”


    郁晚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低下头揉揉鼻子，没有再看那个女生。


    走在她们左边的是高三一班，游英就在这个班。他走在前几排，旁边的男生勾着他的肩膀，二人有说有笑。


    郁晚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在家里天天板着张脸，好像全世界没一个人是他能看上眼的一样，在学校倒是人模狗样。


    一班的人数更少，以男生居多，只有寥寥几个女生混在集中。


    她顺其自然地向后看，看到走在最后一排的那个人时愣住了。


    几个个小时前刚见过的男孩走在队伍最末尾，和大部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整个人如同幽灵一般被隔绝在外。


    他的校服好像被人用水弄湿过还没干透，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显得更加单薄。脸上叠着新旧不一的青紫伤痕，目光空洞地盯着前方，了无生气。


    旁边的女生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郁晚星回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变了又变，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飞快地转过头。


    郁晚星注意到她的表情，好奇道：“你怎么了，那个男生是谁啊？”


    “他叫蒋粤。”那女生欲言又止：“你以后尽量不要和他说话，也千万不要多管闲事。”


    郁晚星挑眉，这么明显的校园霸凌，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只是：“为什么啊？”


    那女生本不愿多说，但又害怕郁晚星真的惹祸上身，于是便压低了声音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这个学校里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敢跟他说话。”


    “他是融海集团老板的小儿子，是私生子。”


    *


    融海集团


    陈助理低头垂手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用余光观察着自己的老板。


    尽管蒋粤私下里大部分时候都是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已经习惯了。


    但今天，他还是非常敏锐地察觉到。


    自己老板的心情不太好，不，应该说是非常糟糕。


    蒋粤关上电脑站起来，“啪”得一声把手边几份文件扔到一边。


    “这几份文件都有问题，让他们仔细检查，改好了明天早上拿给我。”说完就拿起外套朝外走。


    “今天下班了，你也可以走了。”


    陈助理简直不敢相信，蒋粤作为众人皆知的事业批，做他的特助，薪酬当然非常感人，但压力和工作量也是出了名的大，工作日能在九点之前下班就已经算早了。


    当然，蒋粤本人只会比他们更卷，他的日常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今天这种情况，放在蒋粤身上简直是破天荒。


    陈助理偷偷看了一眼表，这才刚过七点，离蒋粤平时离开公司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他看着蒋粤步履匆匆的背影，惊掉了下巴。


    他实在好奇，下午打电话的那位郁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他老板这么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