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晚星走进器材室，就看到蒋粤正傻兮兮地地抬着右胳膊，嘴上叼着绷带，左手拽着绷带另一头，正试图将缠在胳膊上的绷带打成一个结。


    蒋粤没敢开灯，手机屏幕幽幽的白光照得他一张俊脸更加苍白英气，眼睛里像是蕴着一片深沉的海。


    “你这样不行。”郁晚星只愣了半秒，便走过去非常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绷带。


    “这样缠不紧的。”


    她有些自来熟地坐到蒋粤身边，按照之前书上看到的那样，用绷带在他的伤口上缠绕了几圈，然后将绷带最后一段从中间撕成两半，再缠绕几圈，最后在他的胳膊上端端正正地系上了一个蝴蝶结。


    这个过程中蒋粤一直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包扎好后，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了声谢谢。长久的冷漠，让他在面对他人的好意时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郁晚星仿佛觉得他很有意思：“喂蒋粤，你不认识我吗？”


    蒋粤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什么？”


    郁晚星笑了，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以为你会认识我呢，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俩在学校里都挺出名的。”


    蒋粤也不确定郁晚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人，只是觉得她的这番说辞有点好笑。


    他抿起嘴巴，唇角非常勉强地勾起，露出一个笑：“我知道你，郁晚星。”


    蒋粤在学校几乎没怎么笑过，他一笑，郁晚星才发现他居然还有一颗小虎牙。


    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凑过去，惊讶道：“哇塞，你居然有虎牙诶。”


    女孩身上带着淡淡温香的气息猛然逼近，蒋粤身体后倾，拉开了距离，非常刻意地转移话题：“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郁晚星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找自行车的。


    她环视房间一周，说：“我来看下这里有没有我的自行车。”


    蒋粤思索片刻，然后从梯子后面推出了一辆对他来说有些小的自行车，问她：“这辆车是你的吗？”


    车子不过才在这里放了几个小时就脏得不成样子，不过找到总比丢了强。


    郁晚星松了一口气，她从书包里拿出湿巾，蹲在那里仔细地擦着车。


    蒋粤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蹲下来帮她一起擦。


    等到差不多弄干净，两个人站起来，郁晚星这才发现蒋粤比她高很多，起码有一米八几。


    再加上他生的一幅大骨架，宽肩长腿，单从外表上看，已经完全是成年人的气势。


    她思忖片刻，没忍住将心里话问了出来：“蒋粤，你为什么不反抗的呢。”


    蒋粤没想到她会这没说，一时没明白她指得是什么：“什么？”


    郁晚星的思维有点跳跃，蒋粤必须非常认真地听她说话才能跟上她的节奏。


    “我的意思是说”女孩的眼睛亮亮的，在黑夜看得他心中一悸：“他们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反抗回去呢？”


    “你个子这么高，手长脚长的，就算打不过也能跑吧。”


    “我还听说你成绩很好，放到本部也能排前三。这说明你的学习能力很强，稍微学一下打架可能很多人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蒋粤一动不动，觉得她的声音在周遭寂静环境中显得那么令人厌烦：“因为没有意义。”


    蒋粤的指尖有些发冷。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责问他。


    蒋应海无视他的求助，孙薇无能为力只能劝他忍耐，蒋轩明明是对父亲的决定感到不满却只敢发泄在他的身上。


    要彻底杜绝这种事，难道不应该从源头解决去制止那些人吗？


    为什么在他承受巨大痛苦，迫不得已才形成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后，又要轻飘飘反过来问他——


    “你为什么不反抗？”


    蒋粤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也是一种毫无道理的迁怒。


    郁晚星并不知道他家里的那些事，她或许是出于好心，但蒋粤却像是终于找到宣泄口一样，一股脑地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倾诉而出。


    他的声音变得很哑：“除了浪费时间，消耗自身精力外什么意义也没有。”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疼痛，我早就习惯了。”


    “我只要熬到毕业离开这里就好了。”


    郁晚星还没有见过他这么纯粹，做事完全以结果为导向的人。


    好像只要能取得预想之中的结果，中途经历什么样的痛苦和坎坷都无所谓，多余的抵抗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郁晚星尊重他。


    她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推着自己的车子就打算离开。


    没走两步，蒋粤却突然凑到身后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别说话。”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上去至少有四五个人。


    是英才部的那些混子来了，蒋粤有些烦躁，如果是他一个人，他大不了就走出去再被那些人揍一顿，反正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不痛不痒的。


    但现在郁晚星还在这里，他不想把她卷进来，也不想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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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


    “这家伙躲哪儿去了，这里面找过了吗？”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郁晚星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他一下，蒋粤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还一直紧紧捂在郁晚星的嘴巴上。


    他连忙松开手，郁晚星将车子靠在墙上，飞快地拉开一扇海绵垫后隐藏着的小门，拽着蒋粤躲了进去。


    小门关上的瞬间，外头那扇原本就不怎么牢靠的木门被人用脚重重踢开。


    几个人走了进来。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暗室，平常应该是用来存放一些使用频率很低的体育器材的，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郁晚星伸出手，比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嘶…这里面好像也没有啊，找了半天也找不到。”


    “不会是已经走了吧，这小子最近每天都神出鬼没的。”


    暗室里面积小，东西多，能供两个人站立的面积就那么一点点。


    两个人贴的很近。


    女孩抬头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对上，蒋粤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红印。


    是他刚才不小心弄出来的。


    不知道是她皮肤太嫩还是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用了太大力气。


    蒋粤抿了抿嘴唇，有些懊恼。


    “不知道啊，门口守着的人也说没看见他。”


    “可能是一时疏忽被这小子给溜了。算了算了，算他今天运气好，明天再说吧。”


    听到门外的人搜索无果终于打算撤退，两个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明明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少见的事情，但此时此刻，蒋粤的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他们两个好像一对亡命天涯的落难小情侣。


    女孩的头蹭着她的下巴，扎起的马尾略微有些散了。她侧着脸，非常认真地在听门口那几个人讲话。蒋粤闻到她头发上非常清新的栀子花洗发水的味道。


    伴随着一声大力的关门声，确定门外那几个人真的走了后。


    郁晚星抬起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蒋粤，有时候，躲避也是反抗的一种方式。”


    天已经完全黑了。


    月光透过侧面墙上开的一扇小窗照进来，落在她的发丝、睫毛和脸颊上。


    蒋粤的身体以心脏为原点泛起一阵酥麻感。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非常新奇的感受。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怦怦怦”。


    胸膛里跳动着的这颗心脏从来没这般有存在感过。


    他的世界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