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露水混合着泥土的芳香。


    紧邻大皇子居所的屋子内，苗桉在一张特制的小床上缓缓醒来。


    他先是爪子抽搐了两下，胡须微微颤动，露出的圆耳朵一抖一抖的，而后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刚睡醒的苗桉有些迷蒙，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自然地抬起前爪，一下一下的蹭着脑袋和脸颊给自己梳洗。


    苗桉又趴了会儿醒神，他站起身来，前爪前伸，后腿用力蹬直，背部高高耸起，舒舒服服地抻了个懒腰。


    他一跃从床上跳了下来，利落的抖了抖身上的毛，鼻尖耸动，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他三两步走到门前，仰头冲着门外“嗷呜”一声，而后微微退了一步，下一秒门应声而开。


    两个身姿挺拔的小太监悄然出现。一个入内整理苗桉卧榻，一个候在门外、待苗桉抬腿迈出房门时跟在左右。


    苗桉歪头看向走在旁边的那人，只见他后背挺直，步履轻盈而稳健。


    这是那天宴席上皇帝赏给大皇子李云晔的人、名叫南竹，据说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专门用来跟着苗桉，防止他暴起伤人。


    真想探探这人的实力呀！！


    苗桉眸子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大猫爱玩性子的影响。（大猫：我不是！我没有！）


    突然，旁边的人像是有所察觉，转头朝苗桉看了过来。


    苗桉:！！！


    他做贼似的赶紧移开目光。咳咳，他承认自己有点怂，他害怕刚一动作，就上演个另世版的武松打虎，若干年后也成了那个每到寒暑假就被反复鞭尸的景阳冈虎兄第二！


    不划算不划算！！


    移开目光的他并没有发现南竹唇边的笑意。苗桉一路悠哉悠哉，小脑袋瓜不停地东张西望，一会儿看看洒扫的太监，一会瞅瞅路过忙碌的宫女，好不自在。


    这两天苗桉已经大致弄清楚了状况。他穿到了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大樾，如今的皇帝是大樾朝第四代国君，年号永平。


    永平帝继位后以强硬的手段快速拿下北方，短短不到十年间、就让这个本发迹于南方的政权实现了大一统。


    为加强对北境几大土著部族的统治，永平帝于去岁始设北境秋猎。于每年七八月，皇帝亲率王公大臣亲往边北，对驻守这里的厢北军进行阅兵，并在这里的俞安围场举行围猎。


    一则，展现北境厢北军骁勇善战的军事实力，二则，皇帝会在此接见土著部族首领、地方官员等，以达到笼络狄戎、安定北方的政治目的。


    苗桉穿的就是俞安围场的一只一岁左右的老虎，在管围大臣与厢北军骑兵布围时，与虎妈冲散，接着芯子就换成了苗桉。


    ————


    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苗桉一路来到前厅，他鼻尖耸动，空气中的食物香气直往他的鼻孔里钻！


    苗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肉！！！


    他的喉咙不自觉地发出低沉而急切的咕噜声，鞭子似的尾巴快速地左右摆动，他一边嗷呜嗷呜的兴奋叫着，一边撒欢似的往厅内跑。


    一跃跨过门槛，苗桉及时刹车，正赶上大皇子李云晔刚换下晨起练武的衣服出来。四目相对，李云晔先笑出声来:“就知道你这馋猫会赶好时候！”


    他大刀阔斧地在八仙桌前做好，摆手让侍候的宫人将苗桉的早点放在一旁的小案桌上。


    看着早已经乖乖蹲坐好的苗桉，李云晔笑着给他介绍道:“这是今晨刚送来的新鲜榛鸡，我给你留了十几只，虎头你尝尝味道。”


    苗桉低头看向面前的食碗，已经处理干净的榛鸡肉被切成一块块的、整齐的码在一起。


    又是他没吃过的！


    他先挑了个小块肉咬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突然眼睛瞪得溜圆，加速了叼肉的速度。


    好吃！！！


    看着苗桉骤然瞪圆的布灵布灵大眼睛，李云晔笑骂到:“你个馋猫，真不知道之前你是咋个过活得，又挑剔、又馋嘴。”


    他用手指着苗桉，对侍候在旁的德柱和南竹笑着抱怨道:“你们是不知道，这虎头带毛的不吃、隔夜的不吃，吃的东西要洗的干干净净不说，一天三顿还得顿顿不重样！”


    虽是这么抱怨的，但瞥见苗桉食碗见了底，他又赶紧让人重新给添了一份。


    从王府到皇宫、从小就侍候大皇子的小太监德柱跟李云晔的关系自然更亲近些，看着自家主子的动作，他笑着回道：“虎头这是聪明着呢。知道主子心善宠它，知道给自己讨好处嘞！”


    侍立一旁不苟言笑的南竹言简意赅：“虎头有灵性”，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是和爷有缘。”


    这话说到了李云晔的心坎儿里，可不是和他有缘吗？当时在场那么多人，虎头就跟他亲，对太子连搭理都不带搭理的，就冲这、他就觉得虎头合眼缘极了。更何况虎头还这么聪明，这么有灵性呢！


    李云晔乐的见牙不见眼：“哈哈哈，确实如此。”他大手一挥，指着旁边的空位，对两人说道：“来，都坐，和爷一起用膳。”


    德柱和南竹都连忙行礼谢绝，相继说道：


    “爷，这不合规矩。”


    “奴才不敢。”


    李云晔平时就不大耐烦那些没完没了的规矩，对身边的人更是大气宽仁，如今二人一个是自己的贴身太监，一个是被指派给他照看虎头的，那就都是妥妥的自己人！


    遂他毫不介意地说道：“有甚规矩不规矩的，本宫让你们坐你们就坐。”他看了眼两人，含笑道：“德柱、爷从小你就侍候在身边，是爷左近最信任的人；而南竹、你既被父皇派到爷身边照管虎头，那也就是自己人，以后爷出宫建府，你可愿跟着？”


    一句“最信任的人”说得德柱眼泪汪汪，他哽咽道：“主子！”


    李云晔瞅着他那要哭不哭的模样，笑骂他：“快收起你那作态，爷鸡皮疙瘩都让你激出来了！”


    而后又看向不怎么爱说话的南竹，说道：“南竹，你意下如何？”李云晔对南竹很是欣赏，通过这两天的观察，他发现南竹虽然话少，但做起事来沉稳可靠，功夫又好。虽然他并担心虎头会暴起伤人，但南竹这样的人才，他还是想留在身边。


    南竹没想到大皇子会这样问他，他不假思索，重重的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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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俯身叩首，语气诚恳：“承蒙爷不嫌奴才嘴笨舌拙，奴才愿为主子爷效犬马之劳！”


    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因他性直嘴笨不善交际，一直是行宫太监中的边缘人物，分给他的都是又累又不得脸的末等差事。


    此番，因为他会些拳脚功夫而被选中来暂时照看大皇子身边的幼虎已是莫大荣幸了，没想到大皇子竟然打算带他回京不说，以后出宫建府也会带着他！


    南竹心知这是他此生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了，遂又重重向李云晔行了个大礼，动作谦卑真诚。直到若干年后回忆起来，南竹仍旧庆幸自己当时所做的选择。


    李云晔抬手让他起身，笑呵呵地说道：“好好好！”而后再次叫二人坐下，他不容置疑地道：“今儿爷高兴，你们又都是自己人，不要拘谨，快坐下来陪爷一起用膳。”


    主子再次发话，德柱和南竹不敢不从，谢恩后恭谨落座。


    另一边，苗桉很快地消灭了自己面前的第二份食物，满足的伸出小舌头舔舐着嘴边的食物残渣。看到李云晔几人终于准备开始用膳，又好奇的走到李云晔身边，伸着脑袋往桌子上看。


    李云晔抬手把苗桉的脑袋往外推，无力地说道：“虎头！一边儿去！个小馋猫，你不是刚吃完吗？何况这些都是加了调料的，不是你一只老虎能吃的东西！”


    哼！小气！我不能吃我看看怎么了！？


    苗桉躲开李云晔放在他头上的手，抖了抖毛发被弄乱的脑袋，冲着其嗷呜了两声，跑开找了块最干净的地方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开始打盹儿。


    就在他快要睡着时，李云晔那边用好了早饭来到他近前，招呼他道：“走了，虎头，跟我狩猎去！”


    苗桉眯缝着眼睛不回应，狩猎有什么好的？他才不想跟着去吃土呢！遂假装没听懂李云晔的话，脑袋偏向另一侧装着自己已经睡着了。


    一连串的动作给李云晔看笑了。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猛兽为什么会不喜欢捕猎呢？


    刚开始他也以为虎头是没听懂他的话，可几次之后他发现，当他说其他时虎头大都听得懂，只要说道去狩猎、虎头就假装睡觉，给他惊讶坏了！


    看着又故技重施的虎头，李云晔好笑地蹲下身来，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它顺毛，故意说道：“哎，虎头又睡着了吗？那真是可惜了。”


    苗桉耳朵动了动，却依旧闭着眼睛假寐。然后就听见李云晔的声音再次响起：“本来呢，这两天父皇圣驾就要启程回銮了，估计事情会很多，该是没时间四下走走逛逛了。哎！原本打算狩猎后带着你去周边市集看看，有什么新鲜的野味好给你尝尝鲜，看来是没机会了。”


    话毕，就要起身离开。


    苗桉：……


    你就不能再劝劝？？？


    从穿过来就待在围场里的苗桉十分心动，很想去看看这大樾的市集是什么样子！他耳朵抖了抖，发现李云晔居然真的要走，赶紧假装张嘴打了个哈欠，敏捷的从地上站起身来跟上李云晔的步伐。


    李云晔：“哈哈哈哈！怎么，虎头你不装睡着了？？”


    苗桉：……


    呔！竟然钓鱼演我！你小子坏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