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美丽吸了吸鼻子，等情绪不那么激动了，才沙哑的小心翼翼的解释


    “你快找对象了，要是爸妈离婚的，有些人家会不同意。”


    温美丽没提起张帅，她估计也知道女儿的感情受到了挫折，但是没追问，这是她的关爱。


    “还有你弟弟，他以后毕业了，得要买房，你结婚，也要办酒席，这些都得要钱。你爸总不会不出吧！”


    汪梦子不觉得温美丽能实现这些做母亲的小小心愿，更何况，她看了眼呆在黑暗里的抽屉。


    她完全用不到汪建国的钱，他的钱，让他留着自己用吧，全部都用来孝顺他的父母好了，以前就用不到一分钱，以后也不会用。


    “你看我爸哪里有给我们花过一分钱？


    不要想了。我记得以前弟弟牙齿被同学打掉了，你没钱，打电话让他去医院付款，他说自己加班，结果我放学回家，他们一家三口在吃饭呢！”


    这事提起来也是温美丽心中不能化解的仇恨。


    儿子因为没钱，只能种那种差的牙齿，不但周期长，让他顶着缺了一颗的门牙上了一个学期的课，被坏孩子嘲笑。


    而当自己想要给孩子向打掉他牙齿的坏同学家里讨公道的时候，汪建国一家大声呵斥她和儿女，说他们丢人现眼，想钱想疯了。


    儿子经历了同学和家庭的双重打击，从此以后性格就变得敏感内向。


    她从那个时候就暗暗发誓，要攒钱，以后给儿子换一颗好的牙齿。


    女儿又添了一把火，


    “你看，我出生的时候都不疼我，说我是女孩子，可我记得弟弟出生，他们也是一样的。儿子都这样，女儿就更别想了。”


    温美丽思考进去，明白女儿说的都是对的。他们一家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都不要脸皮的，不能用常理来推算。


    “可是我真的离婚，又没有地方去了。房产证上是你爷爷的名字。我这些年一分钱也存不下来。他们一家人肯定会把我赶出去，要不就是故意折腾我，逼得我搬出去这个房子里。你爷爷奶奶的身体，可比我有精神多了。”


    “和他们打官司啊，这个房子是你结婚以后，你出钱造的。他从来没有给过你一分钱，我看到都是你结的工钱给师傅。还有那些杂活累活，是我和你干的。其他人从来都没有干过。”


    汪梦子叫嚷起来，越说越觉得委屈。


    “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你不够爱我。


    弟弟捡两块砖头就跑了。我知道他小啊，可是我也只有十二岁啊！


    每天都像陀螺一样的转，一点事情干不好，爷爷奶奶和爸爸就要骂我。可是他们都躲在阴凉的地方歇着，我觉得自己像个奴隶，被他们监视着干活。”


    她想起来那段经历，都觉得内心无法平静。


    那年夏天的高温，晒在皮肤上，是记忆里忘不掉的刺痛灼热。


    还记得汗水顺着睫毛又痒又辣的流下来，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眼泪。


    她那时候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坐在阴凉里聊天的家人。


    觉得自己像是被使唤的小狗，却不敢像狗一样公然摇着尾巴去撒娇，因为她害怕肉骨头会被扔着给她，掉到地上，或者什么都没有，只是扬起一只脚，呵斥她懒惰。


    她只会低着头，只允许眼泪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怕被人看见，那双委屈的眼睛，叫骄傲却单薄的肩膀再也撑不起来了。


    汪梦子别过头，突然从母亲的怀里滚出来，用被子将自己紧紧的裹着，团着身体闭着眼睛，只把背对着温美丽。


    温美丽滑过去，用手摸着女儿的脊椎和肩膀，干枯的头发擦着她的脸蛋和脖颈，痒的难受，汪梦子却死死的忍着。


    “我囡囡从小就很乖，妈妈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


    我怎么不想离婚呀！你两岁的时候就试过。


    我狠了狠心出外面打工，想多赚点钱到时候带你走。


    等我回家，你坐在凳子腿里。


    我把你抱起来，你呆呆的，像个小狗一样轻，身上又脏，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嘴巴一咧开，叫我妈妈！


    我放不下了，走不掉了。他们不把你给我，我就想我要是真的离婚了，找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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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妈，你要怎么办呢？”


    汪梦子眼睛又潮湿了，她完全没有了这一段记忆，可是她知道妈妈不会骗她的，她别扭着，只把脸埋的更深，感觉到母亲的眼泪一颗颗的砸进自己的脖子里。


    “我知道囡囡好累啊，可是那个时候妈妈也好累啊！


    什么事情都是我的，一睁开眼睛，所有人都使唤我。


    好几次看着楼梯，想一脚踩空下去，摔倒了，好躺在地上休息一下。


    但是我的脚迈下去，脑子里就出现你和弟弟站在我边上哭的样子，你们叫我妈妈，我就不敢踩下去了。


    我看着你干活，我就想我女儿好苦，可是她苦过了，以后就不苦了。我们快点把苦都吃完，吃完就没有苦了。”


    可是苦吃完了吗？没有，苦后面还有苦，因为制造苦的人一直存在。


    所以她们不能离开，就只能吃着这源源不断的苦。


    可是她们为什么不能离开呢？


    因为懦弱，因为没有底气。


    汪梦子又想到了那张彩票，她的呼吸渐渐平复，她已经不用再像十二岁的时候那样无助的哭泣了，再没有必要为那些不值得的人流眼泪了。


    她翻过身，哽暗的对还在哭的母亲说道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在家里没有一天开心的。我要离开，如果你爱我，爱弟弟，我们就一起走，三个人。”


    “可是……”温美丽又下意识的迟疑了。


    她被驯化的太久，也隐忍了太久，久到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觉得世界就只有这一片小天地是安全的，觉得外面都是洪水滔天。


    可是汪梦子要打破她，七点五个亿，难道还不能重启三个人的新生吗？


    她打断了温美丽没说出口的话，很坚定铿锵的道


    “我们可以的。你要相信我和弟弟，还有你自己。”


    大概是被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的女儿给惊讶到了，又或许是这一夜梳理了过往人生的新感慨，温美丽沉默了很久，点点头。


    说了一句


    “我们囡囡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