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族是可悲的。


    准确来说，亚人是可悲的。


    虽顶着亚人这般名号，但从原体基因上来说，他们实际上属于人类。


    都是沦落在异星种族基因改造实验下的可悲人类。


    最初的一批人类抵达这颗星球时，绝大一部分的人类都被残存的莱西图雅人劫去作为了试验品。


    精灵族是最早一批诞生的基因改造克隆亚人。


    他们被禁锢在这片伪装成大峡谷的生物养殖基地，被禁止生育，严格控制思想。


    他们是最纯净的基因实验温床。


    极长的寿命让他们的进化放缓，莱西图雅人得以在此基础上对他们进行任意的改造。


    精灵族的诞生，严格受到程序的控制。


    而每一世代的精灵王，都是当下实验阶段人体基因种子纯化的最优结果。


    莱西图雅人给了他们【精灵王的加护】这一强大防护咒文作为保护，保护着这些基因原体种子。


    在统一且僵化的思维控制下，不知从何时起，有那么一代精灵王逐渐在思想上产生了动摇。


    那是人性的觉醒。


    利用自己在族群中极大的权限，历代的精灵王们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薇妮雅、以及她的父母都不是第一批自然生产的孩子。


    在这之前，已经有无数代精灵王试图诞下子嗣，并为他们人工铭刻上圣树的咒印，以此来伪装他们的身份。


    还有一部分未能刻印成功的，会在精灵王的庇佑下尽可能地通过驱逐的方式赶向外界。


    繁殖，才是生物基因进化的最佳方式。


    ……


    ……


    ……


    何莱漫步在尸横遍野的街道之上。


    死亡气息在寂静中无声地弥漫。


    圣树枯萎了，漫天焦黄的枯叶飘落，像是下了一场死亡的雨，演奏它最后的悲歌。


    前来迎接的是璐璐。


    她同样无声。


    “薇妮呢？”


    “死了——”


    “……”


    “不过没关系，雾已经散了，那只是一片普通的丛林。”


    璐璐跨过尸体，缓步上前，牵住了何莱的手。


    “咱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咱们做的这一切，真的正确吗？告诉咱何莱，魔宗对抗圣教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璐璐还不知道，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何莱轻轻抚摸着她鬓角柔顺的发丝：“先回去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不只是要告诉她一个人，魔宗现在已经与共和国的合作加深，他要借此掀起一场认知革命。


    就像当年的哥白尼提出日心说，改变了人类对自然对自身的看法。


    ——这里是外星球，而人类则来自254光年外的银河系地球。


    “好。”璐璐乖巧地点头，轻轻依偎在何莱的侧身，“那这里怎么处理？”


    “都烧了吧……”


    就让最后的圣树作为他们的墓碑，纪念这个悲剧的旧种族。


    新的精灵族将会迎来独属于他们的新时代。


    ……


    ……


    迷雾散去了。


    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强烈的阳光，艾丽娅还是第一次。


    但让她担心的不是阳光，也不是散去的迷雾，而是远处那冲天的火光与硝烟。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妈妈……”


    直到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木屋旁的树林里。


    璐璐抱着薇妮的尸体，一脸沉痛地向她走来。


    “不……妈妈……”


    艾丽娅本想冲过去接住母亲，但双腿却是软的。


    原本在迷雾之中，小小的木屋以及母亲就是她的一切。


    但……


    孩子们也冲了出来。


    “奶奶！！！”


    “呜哇——”


    他们嚎哭着冲向了抱着遗体的璐璐。


    何莱麻木地绕过璐璐与悲痛孩子们。


    直挺挺地朝木屋中走去。


    但就在路过木屋门口跪倒着的艾丽娅之时——


    “为什么！！！”


    这个原本胆小懦弱的削瘦女子此时却暴起，猛地揪住了何莱的衣领。


    尽管何莱高大的身躯让她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住衣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把她安全带回来啊！畜生！你个畜生！！”


    “是你带她过去的啊！！！！”


    她愤怒地嚎叫，痛斥着何莱。


    “……”


    “对不起……”


    何莱面无表情地轻声道歉，抬手掰开了艾丽娅的手。


    丢下悲痛欲绝的艾丽娅独自在门口轻声抽泣。


    登上二楼，何莱推开了那住过几日的房间门。


    来到书桌旁，他拉开了抽屉。


    那里面装着薇妮想要他读的东西。


    ——是书信。


    何莱坐下，开始一封一封仔细阅读起来。


    是杜莱的信。


    一封一封，有家常唠嗑，也有倾诉爱意。


    直到一封诀别信。


    那封诀别信是被撕毁过的，却又被重新小心翼翼地给粘了回去。


    内容已经几乎看不清了，墨水被大滴大滴的泪迹所侵染。


    只有那“杜莱”的署名异常清晰。


    薇妮肯定大哭过一场。


    杜莱与薇妮的相遇，大概在更早之前，比自己的母亲更早更早。


    或许，是在成为魔宗王之前……


    无论是对于薇妮，还是对于自己的母亲，又或是艾丽娅……何莱有些莫名地想哭。


    然而无论如何，眼泪都掉不下来。


    何莱的眼睛已经干涸。


    毫无疑问，艾丽娅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而他却亲手断送了自己姐姐母亲的生命。


    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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