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下次光临！”


    感应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在踏出24小时营业便利店之后，一股寒气迎面而来，黑川弥安将拉链提高了些，但是阻止不了冷嗖嗖的风顺着缝隙灌入他的后领。


    黑川弥安打了个寒颤，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也跟着沉了沉。


    虽然棉衣比较厚实，但是尺码偏大，冷风总是能从缝隙漏进去。


    暖色调的灯光穿过玻璃落在地面上，在零零碎碎的薄雪上晕染出浅浅的光圈，带着梦幻的色彩，黑川弥安多瞥了几眼就有些犯困。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想要借此提神，但效果一般。


    黑川弥安很想折返便利店去购买一杯便宜的热咖啡，让它驱散寒冷和疲倦，但是……


    他手中提着的塑料袋在寒风中发出簌簌的响声，里面装着的都是贴着打折标签的即将临期的速食食品。


    他的手头不算富裕。


    但是黑川弥安今天运气不错，他捡漏了一份“—75%”的猪排饭，今天总算不用早就吃腻的泡面了。


    小小的犹豫了一下，黑川弥安还是选择放弃每日定额的咖啡。


    要节约用钱呀，马上就要交房租了，不必要的开支还是需要节省。


    黑川弥安轻吁一口气，呼出的热气让眼镜的镜片上蒙上了一层薄雾，但是他也不是很在意，薄雾很快就消失了，只是在角落残留一点不明显的水渍，并不影响视野。


    他搓了搓微僵的手指，拿出手机想要看一眼现在几点了，购物的时候为了挑选性价比最好的商品太过投入，稍微多耽搁了一些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末班车。


    他这片地区末班车稍早，是在晚上十点半。


    不久前零零落落下一场小雪。


    黑川弥安踩在覆盖着薄雪的地面上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雪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但还是有点滑的，若是时间来得及，他就不用小跑一段赶路了。


    手机时间显示——10：21


    这时间倒是绰绰有余，而且今天下了雪，末班车还可能会迟来几分钟。


    虽然时间充足，但是慢悠悠走着也不好，在这个寒冷的天气也不好，不如早点去车站，不仅有位置坐着，而且地方挡风。


    黑川正准备将手机塞回口袋里，上面就弹出了一条消息，是他高中时候的好友。


    因为勤工俭学上大学，他们联络的次数也不多，明明在同一座城市里，上的大学也就隔着五站路，但是却连面都没碰过，只在偶尔在LNNE说几句话。


    上一条信息还是上周五的——


    [佐藤：弥安——！明天晚上出来联谊吗？！]


    [黑川：不了，我要去便利店打工]


    [佐藤：既然弥安那个时间没有空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改变一下时间吧！]


    时间间隔五分钟——


    [佐藤：周末下午呢？]


    [黑川：抱歉，还是不行，打工时间是在中午12点到晚上九点，上午我也要去当家教]


    [佐藤：可恶呀，不愧是打工皇帝弥安！]


    [佐藤：捶桌子.jpg]


    [佐藤：那样的话，可能参加联谊的女孩子数量要少一半了。]


    [黑川：……]


    [佐藤：那有空一起打游戏？]


    [黑川：好的]


    然后就是新消息。


    [佐藤：弥安——！来陪我玩《咩咩启示录》！！！是你喜欢的那种可以当教主的游戏哦！]


    黑川弥安的手指在键盘算随意滑动了两下，按出了一段乱码，他微微蹙眉。


    他心想，为什么佐藤会觉得我喜欢玩这种当教主的游戏呀……


    黑川弥安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因为他之前在佐藤面前说过“斯～巴～拉～西～”这句台词。


    但那是个误会。


    只是抽到的“真心话大冒险”的大冒险，要求他模仿某个动漫角色说话而已。


    他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虽然确实会在心里念叨些中二的台词，但是从来不会说出口。


    这次的模仿也算数成功，只是他那张面瘫脸几乎全程没有变化。


    只要别人看不出他的尴尬，他就把不觉得尴尬。


    虽然这种程度的“大冒险”，不够刺激，但是却意外的让他收获了一个好友，这对社恐严重的黑川弥安真的是一次刺激的大冒险。


    虽然说是好友，但这段友情可以说是全靠对方一个人支撑起来的。


    黑川弥安不擅长社交，也不喜欢社交。


    这段友情还是让它随波逐流慢慢淡下去吧。


    黑川弥安删掉误触打出的乱码，输入：抱歉，我家没有wifi，没法长时间玩联机游戏，而且我也没那么多时间


    正准备发送的时候，黑川弥安轻轻噢了一声，忽然想起来，昨天他辞去了在便利店的工作，那家便利店就在学校附近，上下班挺方便的。


    但是现在是放假的时候，他不能留在学校宿舍。


    而黑川弥安现在居住的地方是父母给他留下的老破小，离打工的地方远了些，他没怎么犹豫，就辞去了工作，不过老板人也好，说欢迎他上学的时候再过来打工。


    嗯……好像忽然变得空闲下来了。


    本来还想找找有着更加灵活工作时间的零工打，但是仔细想想……


    鬼使神差的，黑川弥安删掉了对话框里的大半句话话，改成了——


    黑川：[好，我会试试，但是我没有办法长时间玩联机游戏，可能只能偶尔和你一起玩]


    他慢悠悠地滑动屏幕，又回去看了一眼之前的聊天记录。


    黑川弥安现在才注意到，基本上佐藤每次向他发出邀请，他回复的话都离不开“打工”二字，但是佐藤没有在意


    很快，下面就出现了新消息的“+1”的标识，然后又迅速又变成了“+2”


    [佐藤：这个是单机游戏的！]


    [佐藤：不过好像马上要出双人模式了，到时候弥安在带上我一起玩就好啦！]


    黑川弥安想道：这样的话……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呢？


    佐藤继续打字，这家伙有些话唠，打字速度也很快。


    [佐藤：弥安，你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的，光顾着打工，会变成无聊的大人的！哭哭怒吼.jpg]


    黑川弥安有些无奈，他们不都已经成年了好？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还是未成年的高中生一样。


    不过黑川弥安心底还是微微觉得有点温暖。


    社恐人黑川弥安有些动容，他不免想到，作为一个人，不管怎么样还是需要朋友的。


    然后他就看到佐藤的下一条消息。


    [佐藤：不过你会下载steam吗？小心不要下成盗版的哟～]


    [弥安：……]


    黑川弥安嘴角轻微抽搐，刚刚心底的那一点暖意感动也荡然无存，很显然好友对他有什么误解！


    [弥安：不会的，你放心。]


    [佐藤：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佐藤：那一定要玩哦，成功卖出安利，我会很开心的！]


    [弥安：好]


    回复完之后，黑川弥安就摁灭了手机，将它塞回了口袋里，他的的手机电量已经显示为4%。


    不只是手机电量问题，在这么磨蹭下去，要是真的赶上不上末班车就惨了，那么他只能依靠着双腿走回去了。


    黑川弥安卡着点，几乎是和和末班车同时到了公交站。


    他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错过……”


    上车的时候，他的眼镜还因为温差起了一层薄雾，视线受到干扰，黑川弥安轻微皱了一下眉，就这么一刹那的分神，他掏硬币的时候，不小心将手机也带了出来。


    即便黑川弥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伸手去接，但还是差了一点，只摸到了手机的边缘，它稍微改变了掉落的轨迹，还是掉在了地上。


    可能手机磕在地面时还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只是声音太过微小，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糟糕……”黑川弥安捡起手机，看着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


    屏幕上还是出现了几道明显的裂缝。


    黑川弥安摁亮后上面显示“？？？不足、まも？？？？源？切？？”


    有近乎三分之一的屏幕出现了花屏，手机提示有一半显示不出来。


    黑川弥安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要扯出一抹苦笑，但是表情神情依旧淡淡的，有着面瘫属性的他，不擅长做出什么丰富的表情。


    他安慰了自己一句，至少……还能用。


    黑川弥安默默将手机放到了塑料袋里，他的口袋不深，还是放在塑料袋里比较安全。


    看来买新手机的计划要提前了。


    又要交房租又要买新手机，有一点头疼。


    他还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呢。


    公交车司机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只是催促黑川弥安道：“快点行吗？没带钱或者公交卡的话就下去吧，公司规定不让赊账。”


    他跑完这一趟就下班了，能少耽误点时间早点回家休息，何乐而不为。


    而且这个家伙杵在门口，冷气都跑进来了。


    所以公交车司机没给黑川弥安什么好脸色，说话语气不大好，不过也注意了用词，免得被人抓到疏漏投诉。


    黑川弥安往投币口塞了枚硬币，完全没有在意公交车司机的反应，甚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上车的时候，微微颔首，像是在表达歉意。


    在黑川弥安上车后，公交车司机迅速按下了关门键。


    黑川弥安拎着塑料袋默默走到公交车的中间，谨慎地选择了一个离其他人，包括公交车司机在内的，都比较远的位置坐下。


    公交车上人不多，在坐下前，黑川弥安用随意地扫了一眼其他人，抱着公文包的大叔头抵着前座椅背小憩；一对小情侣坐在最靠后的一排，共用一个耳机听歌。


    “君に会……见知らぬ二”他们的耳机有些漏音。


    黑川弥安觉得耳熟，侧耳倾听了半站路，才判断出来是《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


    嗯，挺好的。


    莫名这样的一念头冒了出来。


    黑川弥安还是很喜欢这样忙忙碌碌的简单生活，偶尔有一点流浪猫蹭蹭裤腿，听到记忆里的歌曲，就能让他拥有小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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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惬意的心情。


    只不过嘛……


    玻璃倒影里的黑川弥安，还是面无表情，实在没法从他面瘫脸看出变化来，硬是要说变化……


    或许……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程度的微笑？


    ……


    黑川弥安往猪排饭淋上一点番茄酱，便将它塞到了微波炉里，无所事事地盯着看着旋钮转动了大约15°后，他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啊……”拿出手机再次打开与佐藤的对话界面的时候，黑川弥安不由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感叹声，嘴角轻微抽搐着，脸上的表情总算有了超过一个像素点的变化。


    很不巧，屏幕出现花屏的那一部分，正好挡住了那个游戏的前半部分名字，显示为“咩咩XXX”。


    黑川弥安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像这样能够帮助他回忆起来那款游戏叫什么，只是效果不佳。


    他喃喃自语道：“叫……什么来着的？”


    黑川弥安有点为难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钟，并非他对此不上心，只是想着回家能够好好研究一下，才……


    真是没有预料到出现这样的差错。


    黑川弥安尝试语音朗读对话框。


    失败。


    手机的发声器应该也因为碰撞而损坏，现在只能发出“滋滋——滋咔——”的杂音，让他怀疑下一刻自己的手机会不会炸掉。


    这样一来，打电话给佐藤询问的方案也被pass掉了。


    黑川弥安捏着下巴，在心中嘀咕道，该怎么办好呢，就算现在下楼去找公用电话，我也不记得佐藤的电话号码呀？


    又或者……明天去找佐藤……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黑川弥安迅速pass掉，找人玩什么的，太为难一个社恐了，而且他也觉得不提前说一声就贸然找过去不到好。


    “唉……”黑川弥安叹息一声。


    在这个时候，“叮——”的一声，猪排饭加热好了。


    黑川弥安立刻放下了手机。


    遇事不决，先干饭！


    不过黑川弥安当然不会把答应好的事情丢到一边，他向来重视承诺。


    黑川弥安以不符合他拒人千里之外面瘫脸气场，狼吞虎咽地炫完了半份猪排饭，总共也就用时不到一分半。


    虽然打开steam的时候，他的腮帮子还鼓着的，嘴里的食物还没有完全咽下去。


    黑川弥安点开搜索栏，输入关键字“咩咩”，检索出来的游戏不是很多。


    还好他记住了一半的名字，只是现在的选项还是有点多，他总不能一一玩过去，时间不允许，钱包也不允许。


    黑川弥安努力回想和佐藤的对话，好像……他还提到了教主什么的。


    嗯，难道是和宗教有关的游戏吗？


    鼠标划动，他一目十行迅速浏览完了所有游戏的简介，最后目标范围缩小到了两款游戏上面。


    两款游戏的画风都差不多。


    黑川弥安还以为其中一个是DLC（游戏后续可下载内容），但是仔细一看，但是两款游戏并不一样。


    好像……其中一个游戏另一个的二代，是衍生产品？


    游戏介绍的文字实在有点多，黑川弥安懒得看，刚刚浏览简介也是快速扫过，看看有没有“教主”“教徒”“教众”以及“斯巴拉西等词汇而已。


    现在他直接看向了价格。


    第一个，《咩咩启示录》，没有打折，售价两千多日元。


    第二个，《咩咩咒术录》，正在一折促销，售价仅需九十九日元。


    黑川弥安看到那个“一折促销”，视线顿时移不开了，这个羊毛不薅白不薅啊！


    多犹豫一秒就是对那个一折的不尊敬！！！


    鼠标指针移动到了购买键上，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安装，然后便是选择下载路径，安装到C……啊不，换一个，选择E盘。


    等安装好后，黑川弥安也吃完了剩下半份猪排饭。


    这次黑川弥安的炫饭速度慢了一些，可能因为他一直盯着进度条的增长。


    “这么快就下载好了吗？”黑川弥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毕竟这个游戏不到三分钟就下载并安装完成。


    虽然这个速度不算非常快，但是他家的网速真的很差，有时候发个消息都要转几下圈才能发送出去。


    这让黑川弥安对这个游戏的体量有所怀疑，他甚至怀疑它是个半成品。


    像是为了印证黑川弥安的猜想，点开游戏后，显示了“不删档内测版”。


    还款游戏真的是半成品呀……


    但是一想到这游戏只要九十九日元，黑川弥安也便释然了，就当今天份的咖啡变成了游戏。


    血赚不亏！


    开场音乐就能够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虚幻与神秘的气息，浓浓的宗教味。


    然后的画面就是一直红眼睛没有瞳孔的小羊，悬浮在在五角星法阵上，它头上的那顶帽子长着一只眼睛，从黑川弥安轻轻眨了眨，像是能够看到屏幕外的黑川弥安一般。


    黑川弥安的眼眸微微上扬，或许是被这股氛围感染，他忍不住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斯～巴～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