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外的长巷里，站在灰白色墙边说笑的几个高中生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这本就是校园内外最常见的一幕。


    兴许是大家先前一起被鸭志田卓给臭骂过，外加明确表示信任自己等人……因此坂本龙司很自然地将这个今日才来报道的转校女生视为“自己人”的范畴。


    ——是的，高中生有时候就是那么的单纯直白，透着清澈的愚蠢气息，非常容易相信他人，根本就没考虑过万一寒川音是个怀揣恶意的坏女生该怎么办的可能性。


    因此龙司自然没有介意这两位朋友一个胡言乱语，一个乱拆台的行为。


    几人一边往车站方向走，一边顺路闲聊几句（其实主要是龙司在说）。


    金发男生好奇地询问道：“说起来啊，寒川，你背着这么大个的吉他包，难道是很擅长弹吉他？”


    【怎么连“同学”这个词都不加了……我跟你很熟吗？】


    对于坂本龙司这种自来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的寒川音决定暂时无视对方的熟稔态度。


    “啊，不擅长。”女孩子回答，“而且这个包里面其实没有吉他或者别的乐器。”


    果不其然，两位男同学听到这个答案时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从对方脸上看见了疑问情绪。


    “那为什么要背吉他包来上学啊？”


    “因为我喜欢啊。”


    寒川音理直气壮地说。


    秀尽学院的哪条校规有规定学生不能带吉他包去上学吗？


    要知道，作为一个年轻好学的异能者，她在入学前，已经通过论坛资源搞到了这所学校的校规大全，细细研究一番后才来读书的！


    “好吧……”


    虽然龙司不再对寒川音和她的吉他包发表什么评论，但估计他和雨宫莲一样都觉得这个姑娘好像有点怪怪的。


    但无所谓。因为又不是他们两个来负责背吉他包。


    随后，这位热心交友的金发男生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荻洼那边吃拉面，被寒川音以打工的名义婉拒了。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嘴：“其实，我就住荻洼那边。”


    “真的？”


    “真的。”少女很认真地回答。


    龙司扭头看向自己的好兄弟：“荻洼啊……那边不管是租房价格还是房价好像都不低哦！是吧，莲？”


    “这里是东京。”一旁的雨宫莲面不改色地回答，看得出来，他是个言简意赅的人。


    【也就是说，不管是物价还是房租不低这件事是很正常的。】


    寒川音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那倒也是。”说罢，坂本龙司这个一头金毛的小子又过分热情地凑过头来询问：“寒川，我们吃完拉面以后可不可以去你家玩呀？”


    寒川音的脸上不禁打出了一个“……”的无语表情。


    不是，哥们你想干嘛？


    其实少女也知道这个年纪的男高中生多半没什么恶意，但头脑空空也是很常见的事情，说话不怎么过脑子——哪有男生第一天就要直奔刚认识的女同学家里玩耍的？


    万一家里有几个提着刀舞枪的家长在守株待兔呢？比如说长辈闲着无事在磨刀霍霍向同学之类的……你没看到旁边的雨宫同学都露出了震撼莫名的表情吗。


    不过寒川音也没生气，只是再次充当了一回假笑女孩：“算啦，我今晚的打工兼职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才能下班，下次有机会再请你们去玩吧。”


    作为一个脑回路直来直往的热血直男笨蛋，坂本龙司大概根本没有察觉到她话语里的婉拒含义，所以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这个“下次一定”的约定。


    电车抵达涩谷站后，男生们需要换乘别的线路，因此三人顺理成章地分开。


    然而直到确认那位混血少女离开视野后，雨宫莲和他身后书包里的那只黑色奶牛猫——猫猫扒拉开书包链子探头出来——方才不约而同地用关怀傻子的眼神看着这位金发兄弟。


    “……莲，摩尔加纳，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主打一个酷哥人设的雨宫没有吱声，倒是他身后的猫咪摩尔加纳嘲笑般的叫了两声。


    坂本龙司这才大惊失色：“诶？对方是拒绝的意思吗！”


    这只过分充满人性的黑猫当即用爪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又喵了几声。但雨宫莲像是被逗乐了，笑了一下后又赶紧抿住唇角，时刻保持形象。


    “好啦好啦，别笑话我了，我下次会注意的……”龙司略显狼狈地转过身去。


    说来诡异，两人似乎都听得懂这只黑猫的声音，但在行色匆匆的路人看来，这两人一猫的彼此对话的场面真是非常古怪。


    不过看看他们的年纪，同样下班的社畜路人顿时也瞬间理解了这一幕。


    青春期孩子们的压力都大到开始跟猫咪唠嗑了，就别再指责什么了。看来不管是哪个年纪，大家都不容易啊。


    …………


    ……


    寒川音今日是在涩谷的一家颇为热门的家庭餐厅打工，她先前在地铁站看到相关的招聘兼职广告，提前联系好才去的。


    打工一切顺利，主要是寒川音之前在老家那边也有做过类似的兼职，因此今天也在稍微学习了一下这家店的各种基本知识后就开始迅速上手了。


    但出乎寒川音预料的是，晚上六点左右时忽然天降大雨，许多避雨人群纷纷涌入了这家餐厅……老板看到这种爆棚的场面当然是面露微笑，就是苦了寒川音这种第一天做兼职的打工学生妹。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10点多之际，偌大的餐厅里也就剩下几个还在坚持说话喝酒的客人，店长示意她可以下班并且递来一个牛皮信封。


    “来，寒川，这是今日工资。你先走吧，不然就赶不上回去的电车了。”


    这家店给兼职人员的工资时薪是1200円，寒川音今日本来说好是18点-21点（3个小时），因为下雨而临时加班多了1.5个小时，所以按道理应该是5400円的薪水。


    但她最后发现信封里面是6000円。


    寒川音清点完钞票后提醒道：“您给多了吗？


    “不是的，主要是感谢你愿意今晚留下来额外帮忙。”老板笑眯眯地说，显然对这个吃苦耐劳的新人很满意，“周末店里缺人手，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打工，提前两小时跟我说一声就好。”


    寒川音察觉到这位老板对自己的满意态度，当即朝着他鞠了一躬：“是，谢谢您。”


    老板也朝她躬身回礼：“不必客气，今日辛苦你了。”


    …………


    ……


    大城市的末班车里居然也塞着不少人。


    这是寒川音倚在地铁列车的车厢墙壁上玩手机时暗自观察周围得出的结论。


    震惊，都这个时间点了，车里居然没找到位置……


    挂在车厢上方的屏幕正在重播今日新闻，女主持人那感情充沛又字正腔圆的播报腔调传入寒川音的耳朵里。


    “……随着近年来‘废人化事件’愈演愈烈，发病原因至今尚未查明。警视厅提醒广大民众，出行注意安全，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聚集……”


    疲惫了一整天的寒川音听着这种负能量新闻实在觉得有点厌烦，索性拉起了耳机，播放音乐——果然，一下子就与这些喋喋不休的噪音隔绝了。


    “废人化”事件一直是专属于东京和周边圈子几个城市的都市传闻，相传有的人上一秒好端端的，下一刻就会失心疯地干出癫狂的事情，简直就跟丧尸病毒突然吞掉了脑子一样（只是外表没有丧尸化）。


    上次明确“废人化”事件的发病人是一台负责开这种地铁列车的司乘长。


    那人毫无征兆地发了疯，试图拉着一整列列车的无辜乘客陪葬……虽然最后列车脱轨侧翻，不少人逃出生天，但死伤数字至今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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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在于至今没人能明白这种恶性社会事件背后的发作规律，那些发病者的身份之间也没什么联系，官方甚至无法判断真相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所以警察们喋喋不休地提醒市民们小心“废人化”事件的扩散到底有什么用呢？除了彰显自己的无能和税金小偷成果外，似乎也证明不了什么。


    这不就跟社会舆论只知道对女生说“深夜出门小心被强尖”，到头来却根本无法警告那些潜在的坏人一样吗？


    该震慑的是对象是无辜市民吗？难道不是应该去追捕“废人化事件”的幕后黑手吗？


    ——尚处于偏激状态的青春期少女此刻大为不满地对着社会问题进行自我思考，虽然作为一个异能者，寒川音认为自己有着小小的自保之力，但归根结底，异能者也不是无敌的。


    作为一个学生，一个未成年人，她当然希望自己能生活在一个治安良好的文明社会。


    随着耳机里的慵懒女人歌声传入鼓膜中，寒川音原本略感烦躁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摸出手机，打开SNS软件，发现有几个未读信息。


    她先前在车站就跟两个新同学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寒川音率先看见一个头像是乐呵呵猴子……啊不是，是乐呵呵自拍照当头像的坂本龙司。


    这哥们发信息表示自己跟好兄弟雨宫吃完拉面已经分别撤退，各回各家了，还问她下班没有。


    【寒川音：没呢。


    坂本龙司：啊？难道你打工的地方是是24小时营业……


    寒川音：逗你的，已经下班了。


    坂本龙司：？】


    调侃了一下咋咋呼呼的笨蛋同学以后，寒川音打开下一个未阅信息，发现对方头像为一个黑色的可爱猫猫头，那双蓝眼睛一看就特别明亮。


    这是雨宫莲，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猫奴。


    对方在大概40分钟前留言文字：【平安回去了吗？】


    于是现在寒川音拨弄键盘，迅速打字：【谢谢关心，赶上末班车了。快到家了。】


    本以为雨宫那边没那么快会回复，但寒川音低估了玩手机对于同龄人的深夜诱惑力……所以对方也是直接秒回。


    【雨宫莲：好。


    雨宫莲：对了，你的头像是那个游戏《只犬》的Q版忍者主角吗？


    寒川音：嘿嘿，对的。


    雨宫莲：为什么是狗……


    寒川音：因为前有鬼佛。】


    胡言乱语技能上线√


    然后这位男生给她发了个小猫特有的“咪咪糊糊”眯眼表情包后，就没有再吱声了。


    寒川音的头像是一只穿着杏黄色外套、脖子上缠有米色围巾的沧桑柴犬，狗狗的半张脸颊布满着白霜色泽的凋零毛发，眼神犀利，左侧的机械爪子里还举着一把忍刀。


    任谁看到都要说一声“哇是游戏宅”。


    而“鬼佛”的设定是这个游戏里的休息点、安全区，表面是一尊燃烧着蓝火的石头佛像，实际上是可以存档、传送的特殊装置设定，也是每个玩家在探索新地图时最渴望见到的东西之一。


    对于旁人而言，重点可能是《只犬》这个名字，但对于寒川音而言，用这个头像当然是有别的更深层次用意。


    在摇摇晃晃的电车车厢里，低头专心回复朋友们消息的寒川音打开了最后一个未阅信息，那是来自家乡八原的好兄弟发来的消息。


    少女注意到，对方最近换了个头像……啊，好bro的审美怎么依旧如此令人捉急，哪来那么胖的三花猫？


    而且你们这些人怎么都在不约而同地养猫？


    现在这个故事是不是要改名成《坏了！我被猫奴们包围了！》之类的？


    寒川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的指尖轻轻一触屏幕，亮起的文字映入眼帘。


    【夏目贵志：最近一切都还好吧？在东京生活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