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作品:《宿敌竟是我亡夫

    夜,月。


    西京城上下漆黑一片,犹如陷入沉睡的巨兽。


    偶有几盏零星灯火,如孤星一点散出黯淡微光。


    其中一处,便是城南的如意茶坊。


    眼见夜已过半,客人仍然未至,何掌柜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吩咐伙计将“打烊”的木牌挂在店门口。


    忽地,疾风刮过,烛火顷刻间灭去大半,一道黑影旋风一般卷进店内。


    待那黑影站定,何掌柜方看清,来人是一年约十四、五的少女,容颜清丽,一双杏目黑白分明,却淬着两块亘古不化的寒冰。


    “你们店里,可还有霜叶红?”少女冷声开口。


    “姑娘,小店已经打烊了。”


    何掌柜面上挂起一丝笑,抬手轻拂袖袍。


    “嘭”地一声响,门自动合上。


    没有外人,何掌柜也不再装,正了正神色,抱拳向商珞行礼:“商……哦不,红姑娘。”


    双飞楼遭重创后,裴时煦痛定思痛,为免重蹈覆辙,给组织内每人定下代号,日后只称代号不称真名;又将双飞楼、微雨阁成员分别按天干、地支各分十二组,每组之内除组长外其余人只知自己直属上下级,各组之间信息互不相通。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商珞被分到的代号,正好是“霜叶红”。


    商珞点点头,回礼:“何……哦不,鹞鹰先生。”


    商珞和何掌柜几乎在微雨阁建立之初便加入,微雨阁哪怕是一草一木他们都了如指掌。所以某种程度上,裴时煦那些看似严密的条条框框,对于他们这些老人来说等同虚设。


    时间紧迫,商珞也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陆棠舟明日要去西京治下松年县杏花村微服出访。”


    “红姑娘的意思,莫不是要我们趁此机会……”


    何掌柜说着,化掌为刃,往脖子上一横。


    商珞面上浮出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你若有本事立此大功,我倒是不反对。”


    何掌柜心下登时有些发虚,试探着问道:“那些传言难不成……确有其事?”


    “你说呢?”商珞似笑非笑,黑黢黢的双瞳仿佛两道漩涡,随时能将人吸进去。


    何掌柜心头不禁打了个寒战。


    “好了。”


    商珞神色一敛:“杀了一个陆棠舟,后面保不齐还会有赵棠舟钱棠舟孙棠舟,终归治标不治本。我们要做的,难道不是阻止缩绳隐田之事被翻上台面?”


    何掌柜连连称是。


    其实按照级别,何掌柜比商珞还要高上一级。可商珞母亲是双飞楼管事,又是微雨阁阁主独孤靖的关门弟子,就连名字都是雍王亲赐,这样的身份,说一句话可顶得上他说十句百句。


    加之他此番接到命令,一切行动皆听霜叶红调遣,是故对商珞异常恭敬。


    “那,”何掌柜征询道,“不知红姑娘有何高见?”


    “清丈土地工程甚巨,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真要认认真真量,少说也要一年功夫,可朝廷给的期限只有三个月。”


    “我听说户部底下的胥吏为了省事,往往提前造好《鱼鳞图册》[1],将部分土地面积按前数上报。”


    “上头的官员其实心知肚明,但为了年底的绩效考成,也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往年却是如此,”何掌柜叹了口气,“可是这陆棠舟一来,这做法怕是不大行得通了。”


    “我们要做的,难道不就是保证,这规矩能继续走下去?”商珞不置可否。


    见何掌柜面露疑惑,商珞抿了口茶,缓缓道:“松年县地势复杂,人烟稀少,山脉丛林甚多,若是不慎迷了路,没个把月只怕出不去。”


    经商珞这么一提点,何掌柜登时茅塞顿开:“红姑娘的意思,是趁着陆棠舟下乡察访之机,设法将他困在松年县一段时日,待他回来,新的《鱼鳞图册》只怕已造好大半,木已成舟,他便是有心,也无处下手。”


    商珞颔首:“正是。”


    “可若依红姑娘所言,陆棠舟身手不凡,光凭我们的人手,想要困住他,只怕没那么容易。”


    “人困不住他,天难道还困不住?”商珞悠然一笑。


    “可有松年县地图?”


    少女年纪不大,身形瘦弱,可偏偏举手投足,散发着一种能叫人心甘情愿臣服的气场。何掌柜几乎是下意识地,连连点头:“自然是有的。”


    待何掌柜将地图在茶桌上铺开,商珞提笔蘸了蘸朱红的颜料,划出一道蜿蜒的曲线:“如若不出意外,陆棠舟明日会走这条官道,我们只需要在他回程的路上,在这里设下埋伏,”


    商珞说着,在山谷中间划下一道叉,随后从旁勾出一个箭头。


    “如此一来,他便会被引去魔王林。”商珞点了点箭头所指。


    何掌柜心头寒意陡生,要知道魔王林瘴气丛生,岔路极多,且常有异兽出没,一旦被困在里头,凶多吉少。


    这丫头狠起来,倒是连自己都不放过。


    “可还有疑异?”


    何掌柜的思绪被少女冷似寒冰的声音刺回神来。


    “没、没有。”何掌柜连忙摆手。


    “既无疑义,便敲定具体的行动计划罢,我们只有明日这一次机会,决不能有任何差池。”商珞利落道。


    商讨完诸多细节,商珞潜回陆棠舟的官邸时,天边已现鱼肚白。


    从西京到松年县虽修了官道,路面却并不平整,又因松年县近日暴雨频发,道路更是泥泞异常。


    一路马车颠簸得剧烈,却丝毫未影响商珞熟睡。


    商珞前一日几乎未曾合眼,好不容易才眯了片刻,这睡意又被小腹剧烈的疼痛生生扼杀——


    一股温热的带着血腥气的黏腻液体不受抑制地流出,商珞方惊觉这个月的癸水已至。


    每月癸水来时,商珞浑身上下便难受得紧,整个人就像蔫了的白菜,提不起半分劲来。


    如果撞上任务,商珞便会服食速效药,此药服用后三个时辰内可与平时无异,可一来副作用太大,二来过于昂贵,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商珞并不会服食。


    陆棠舟见商珞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多问了两句。


    当着男子的面,这等私密之事终归难以启齿。可商珞直来直往惯了,又想陆棠舟早晚都会知道,倒还不如干脆一些,痛快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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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


    心里这么想,可话到嘴边终究露了怯。商珞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犹豫许久才从嘴缝里憋出一句细若蚊蚁的话来,声音弱得她自己都听不分明。


    可陆棠舟常年习武,耳力目力皆异于常人,如何听不出来?色若白玉的面颊霎时浮出两道不自然的红晕。


    陆棠舟掩唇清咳两声,终于将马车内骤然尴尬的气氛缓解些许,好半响方无声叹了口气:“此事你早些同我说便是,此去松年县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你实在不该随我来。”


    商珞有气无力地转了转眼珠子,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不禁暗骂自己失策,她怎么就忘记了,还有告假这个选项。


    可话又说回来,间客这一行向来都是十二时辰随时待命,从无告假之说。所以她早早就学会不把自己每个月这几日当回事,只当自己这副身子是铁打钢铸的。


    依据石氏夫妇提供的线索,陆棠舟陆续走访了数家农户。


    从这些人口中,陆棠舟察觉,西京土地兼并及隐田之弊,远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不仅仅是崔家,许多世家都会通过类似的巧取豪夺的手段,侵吞农户田地。


    有些未被夺田的农户,也会被吏胥借着抽检的契机,增加田亩面积。毕竟土地总面积恒定,世家隐去的地,总要在别处补上。


    当税赋增加到他们不堪承受的程度,这些农户便只能将地卖与世家。


    而世家夺去农民的土地后,又会借着抽检将田地面积改小,逃避税赋。


    如此恶性循环下来,西京如今可纳税田亩面积,甚至不足十年前的八成,开国时的六成。


    陆棠舟听罢,一向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面容难得浮出几分凝重。


    也难怪,皇帝这回发了狠,叫他彻查此事。


    陆棠舟依据这些农户所述,亲自拟好口供,农户大多数不识字,便只能按手印画押。


    商珞在一旁帮着磨墨,目视陆棠舟一丝不苟地落笔挥毫,方正严整的楷书力透纸背,蕴着些许锋芒。


    都说字如其人,瞧着这字,商珞忽然觉得,陆棠舟插手此事,恐怕不仅仅是出于对这些底层农户的恻隐之心。


    眼下皇帝正要拿西京这些世家开刀,如果陆棠舟这差事办得足够漂亮,那便有望打破他这恶疾给他带来的诸多不公,于仕途更上一层楼。甚至于,他可以凭借这份功劳,脱离与他水火不容的陆秉谦,自立门户。


    毕竟因着这恶疾,陆棠舟贵为宰相之子却连国子监的大门也踏不进,甚至连科举也不得参加。而商珞曾在来西京的路上,借着那本《史记》试探过他学识,陆棠舟条理分明,引经据典,却并不一味掉书袋,功底之深并不在徐清鹤那位大才子之下。


    如此才华,又怎会屈于做个闲散荫官,在陆秉谦的辖制下庸碌一生?


    陆棠舟哪怕看上去再不食人间烟火,可终归也是肉体凡胎。而只要是人,就定会有所求。


    口供签完,顾及到商珞身子不便,陆棠舟决意返程。


    商珞心头咯噔一下。


    要知道微雨阁的行动时辰早已敲定,如果提前返程,那他们一晚上的谋划,便会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