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入戏(6)

作品:《今日几分熟

    茶几上她买来的那束花的主花,张旬说是鸢尾,蒋冬霓本以为最多活一个星期,但被他照料得很好,饭桌上则照例摆好了三菜一汤,碗筷都已经备好了。


    “好了好了,我明天就去居委会找人修,”蒋冬霓拖妥协,“先吃饭吧。”


    张旬什么也没说,盛了一碗饭放在蒋冬霓面前。


    饱满的大米中夹杂着金黄的玉米粒,他连煮米饭都会换着花样。


    夹起一块酥排骨,蒋冬霓夸张地说:“好吃。”


    张旬平静地回:“好吃就多吃点。”


    蒋冬霓:“……”


    又是一顿气氛差到难以下咽的饭。


    蒋冬霓想起饭桌即战场的比喻,心想她和张旬每天面对面至少吃两顿饭,当真是无形间刀光剑影好多回,前两天还言笑晏晏,一不留神,硝烟就四起。


    张旬是个很有规矩的人,餐桌礼仪到位,蒋冬霓咽下排骨后戳了会米饭,他果然看了过来,蒋冬霓便单刀直入:“你是在关心我吗?”


    张旬微怔,但很快恢复常色,不置可否。


    蒋冬霓越想越觉得张旬挺奇怪的。


    人啊,真复杂。


    她误会他虚伪冷漠多年,但在一些细微之处,蒋冬霓不知道张旬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他也没有他想要表现得那么温柔体贴。按照常理,温柔的人才不会因为她不小心受个小伤反而还自己生闷气的吧?


    “你有没有觉得……”蒋冬霓斟酌用词,“就像上回我要去帮你修手机,你不想一个人吃饭,直接说就是了,但你总是有些……”


    张旬看着她,慢慢放下筷子。


    蒋冬霓心一颤,还是大着胆子直言不讳:“这次也是,如果你是觉得我不太小心……我也能理解,但这真没什么好生气的,我在家还有可能撞到自己呢。”


    蒋冬霓本意其实是想让张旬放轻松,但话说出口好像有了别的意思。眼见张旬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只是气笑了似的舔了舔嘴唇,蒋冬霓觉得他好像更生气了,一种羞愤的生气。


    两个人干坐着,蒋冬霓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许是想开个玩笑,用没受伤的那条腿在底下轻轻踢了张旬一下,动动下巴,“诶,别生气了。”


    她这一脚效果卓群,张旬哭笑不得地说:“我没生气。”


    他一笑,蒋冬霓也自在了些:“那你闹什么脾气呢?”


    张旬重新拿起筷子,眼抬了一下,“我在闹脾气吗?好吧,我在闹脾气。”


    蒋冬霓:“……”


    祖宗。


    水至清则无鱼,也许是作为演员,总归要有一些难以捉摸的脾气。


    就像他居然还略懂花艺,蒋冬霓上网查,才知道原来张旬演过一个看似花农的杀人逃犯,然后之后那几天看见张旬打理那瓶花心里就有些不得劲。


    “诶,真别生气了。”蒋冬霓说,“我明天去找居委会好吧?”


    张旬自顾自吃饭,敷衍点头。


    轮到蒋冬霓不高兴了,“你看看我。”


    张旬便抬起脸看她。


    蒋冬霓做了个发誓的不标准手势,“我明天一定去找居委会。”


    张旬定定看了她一会,见她不是说笑,这才勉为其难般地“嗯”了一声,不想被蒋冬霓看出来他舒坦了,强压嘴角。


    蒋冬霓心一松快,浑身都冒了一层薄汗,她也是个很好哄的人,跟着高兴起来,还不自觉地叫了声张旬的名字。


    张旬应声看过来,声音带着笑意,像带有羽毛的小钩子,“嗯?”


    蒋冬霓咽了口口水,想说的话忘了。


    他好像真的对她很好,不是把她当朋友、室友亦或是女人的好,而是一种天然的对人的照顾,不涉及利益和性别——但真的存在这种友好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蒋冬霓又不禁问自己,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对别人比别人对自己好呢?为什么她的就一定是次一等的呢?


    天性的怀疑真是折磨人,蒋冬霓似乎想通了又似乎把自己绕进了一个新的死胡同。


    死胡同就死胡同吧,让她一个静静,面壁思过一下,她说:“没什么,吃饭吧。”


    张旬轻笑一声,他刚才被蒋冬霓一连串问得直差没脸红,现在回过神来:“你让我别兜圈子,那你呢?”


    蒋冬霓最经不起激的,她向来没什么不敢说、不能说的,“我觉得你对我还挺好的。”


    张旬的眼神比她的还要清澈单纯,“不应该吗?”


    蒋冬霓:“……当我没说。”


    而张旬像是恶作剧得逞了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蒋冬霓没忍住,又轻踢了张旬一脚,板起脸来让他别闹好好吃饭,自己啃着排骨却吃吃笑了起来。


    吃饭嘛,还是要高高兴兴地吃才行。


    严悦打来电话时,蒋冬霓刚吃完饭。


    电话那头严悦很兴奋:“冬霓姐姐,你画得太好了!”


    张旬收拾碗筷,蒋冬霓带着冰袋挪到沙发上。


    “我看你发给我的logo了,我觉得都好可爱啊!”严悦纠结不知道选哪个好,“不过我觉得其他几个我们也可以出周边,你觉得怎么样?”


    “周边?”


    “是啊是啊,我们可以出些像贴纸啊、冰箱贴啊之类的东西。”


    蒋冬霓不想泼冷水,但还是问:“卖不出去怎么办?”


    “我知道,搞周边需要有群众基础,来我们店的都是些叔叔阿姨,但我就是想让他们还有我爸妈了解下周边是什么东西。”严悦说,“我有个高中同学家里是开玩具厂的,我可以和她商量搞一点小批次生产的量,冬霓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把我家搞破产的。”


    蒋冬霓:“……我不担心。”


    女孩才读大一,专业是市场营销,蒋冬霓曾经也有过这种冲劲十足的时候,无论当时多么莽撞、在结局不尽人意的时候也有过懊悔,时过境迁,如今回想起来,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还是会首先忆起美好珍贵的部分。


    只是一点小尝试,严悦说她也没单纯到认为换个logo乐乐烘焙就能走红大江南北,但她仍然很期待将自己的期待和想法付诸实践,无论失败或成功——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至少不会招致什么坏结果,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对这家蛋糕店来说不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这种要继承家业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严悦在电话那头嗷,把蒋冬霓逗得哈哈笑。


    如果真的要出周边,蒋冬霓其实有新的想法。在石头花工作期间,她的主要身份是签约画师,但孟行远那时有意让她参与一些策划项目,只是最后因为离职没有完全执行下去。


    蒋冬霓和严悦又聊了会,严悦把她脑海中那副商业帝国版图在蒋冬霓面前徐徐展开,蒋冬霓站在一边大致眺望,总得来说,她持保留态度,不过如果可以,她是想尽量帮她的。


    挂掉电话,张旬刚好洗了一碗青提端来。


    蒋冬霓顺便把她之前发给严悦的几张logo图给张旬看,问他:“蛋糕店logo,你的话喜欢哪个?”


    “你画的?”


    “嗯,我打工的蛋糕店要换个logo。”


    张旬很感兴趣地仔细看了好一会儿:“都很好的啊画的。”


    蒋冬霓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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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选一个。”


    一共三张图,一张是一只小熊猫在一个面包圈里,一张是一只带着厨师帽、捧着小蛋糕的小熊猫,还有一张是小熊猫一家三口齐齐站着,好像年代群像剧一样的姿势。


    “都挺可爱的。”张旬说,“不过为什么是小熊猫?”


    蒋冬霓告诉他因为她打工的蛋糕店老板很喜欢小熊猫,店铺的名字也是用的女儿的小名。


    “你刚才是在和他们女儿打电话吗?”


    蒋冬霓点头。


    张旬沉吟一声,陷入思考,他拿的一颗青提抵在唇边都忘了吃。


    这样蒋冬霓又觉得他有点太严肃,“你就以顾客的角度选一个就行。”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盯着那颗青提。


    她曾看过一个讨论:古装剧为什么喜欢用葡萄、提子作道具?


    ——因为好看。芊芊玉手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的画面好看,喂入娇艳欲滴红唇的画面也好看。也许镜头意图太明显、视觉刺激太直接少了一分留白,但如果演员够漂亮,着实会是一组不错的画面。


    蒋冬霓觉得应该有导演挖掘下张旬这方面的潜力。


    好了,他终于把嘴边这颗提子吃下去了。


    张旬略有些含糊地说:“我选这张。”


    小熊猫一家三口的那张。


    “这张我觉得最温馨。”


    蒋冬霓表示同意。


    “我之前和我说的瓶颈期,度过了?”张旬问。


    蒋冬霓歪了歪脑袋,“不算吧,但最近状态还可以。”


    “为什么?”


    “最近还只是像这样画了些logo和漫画,但我以前画得更多的是插画。”


    “你还画了漫画?”


    蒋冬霓把店铺微信朋友圈调出来,于是张旬又看到了那只绿色的方嘴鳄鱼。


    “插画对你来说更难吗?”


    蒋冬霓摇头,又点头,“我喜欢比较有生活化的话,但越贴近现实就越容易忽略掉细节,要平时就很细心才行,细心又需要静下心来,不然脑袋里根本没有画面,我之前就是这种感觉,最近好一点了。”


    张旬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接下来啊……”蒋冬霓没想好,好歹出入了两趟职场,短时间内,甚至说长时间里,如果能自己一个人散着她是真想一个人散着,她斜睨张旬一眼,“你自己泥菩萨过江,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张旬摇着头笑。


    “你这几天有上网搜自己吗?”


    “有啊。”张旬云淡风轻地说。


    “心理素质很强大嘛。”蒋冬霓调侃,“联系上了人吗?你那个经纪人。”


    “嗯。”


    “怎么样?”


    “他还没回国。”


    “还没有啊?”蒋冬霓喃喃,这也在外滞留太久了吧。


    “工作忙,他和他家里人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了,难得的机会,我这边反正已经这样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蒋冬霓觉得说这话的张旬不是准备退圈就是太有自信了,咋舌:“你这确定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张旬眼神飘过来,嘴角一勾,也是有点嫌她这话难听的意思,“翻不了身的话,你还会收留我吗?”


    蒋冬霓脑子里瞬间是铮铮筝鸣,“那不行——我的意思是,你一定能翻身的。”


    张旬没有计较,笑着把水果碗递给蒋冬霓,自己扭头看电视。


    蒋冬霓讪讪拿了一颗青提吃,很甜,甜得她缩了缩脖子,也不知道张旬是怎么吃得下去的。